“走,趕緊見見你母親最後一面。”霍將軍不由分說的,抓着唐縉雲的胳膊,就往別院走去。
唐縉雲沒有反抗,跟着他的腳步穿過石子小路,路上皆是風景,楊柳低垂,每十步,一個景,亭臺樓閣,假山流水。
穿過遊廊,來到三姨娘的院子。
一進門,就瞧見裡面站了很多人,黑壓壓的一片,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三姨娘斜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臉頰消瘦,眼睛凸起。
唐縉雲看到她,突然很心酸,眼眶漲漲的,似乎想要落淚。
接着,大夫人,二姨娘,都相繼而來,讓這個房間顯得更加擁擠不堪。
灰色的帳幔撩起,那診脈的太醫,眉心緊鎖,神色凝重。
霍將軍一進來,就急切的問太醫:“三姨娘,怎麼樣了。”
這話一問,站在三姨娘旁邊的姑娘,瞬間就哭了出來。
“太醫說,孃的情況很不好。”那姑娘的聲音染上哭腔。
見她稱呼三姨娘爲娘,唐縉雲擡眼打量,見那姑娘穿着一身素淨的衣裙,髮髻鬆鬆挽起,斜插一根金簪,眉毛彎彎,圓臉大眼,膚色白皙,梨花帶雨的很是嬌弱。
霍將軍見霍心一個勁的哭,有些不耐煩道:“行了,別哭了,讓太醫說。”
太醫還沒開口,就被病牀上的三姨娘打斷:“將軍,妾身的身體不行了,只想在臨死前看兒子一眼,你,你找到他了嗎?”
霍將軍點頭,朝唐縉雲揮手:“縉雲,你母親要見你,快過來。”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標都聚焦在唐縉雲身上,在人羣中,霍心一眼就看見唐縉雲了。
他身材高大結實,臉部輪廓立體剛毅,高鼻深眸,薄脣輕抿,身上尊貴的氣質呼之欲出。
他慢慢的走過來,身姿挺拔,腳步有力,像剛從戰場凱旋而歸的將軍。
霍心眼睛微轉,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無比激動道:“你是二哥霍縉雲。”
“是縉雲,孩子,我的孩子。”三姨娘一臉喜色,激動散發的紅雲讓她蒼白的臉,看起來有幾分精神。
霍心更是欣喜若狂,這真的是她的二哥,不過他不冷不熱的樣子,看陌生人的態度讓人好壓抑。
霍心疾步上前,抓着唐縉雲胳膊,激動道:“二哥,你來了,太好了。”
唐縉雲不動聲色的扳開她的手,站在牀榻前,道:“三姨娘。”
三姨娘臉色一僵,瞬間喘不過氣來,拉着他的手,撕心裂肺道:“縉雲,你喊我什麼,我是你孃親,你的親孃。”
一旁的大夫人瞅着唐縉雲這個樣子,臉色平靜,心裡早就樂開花了。
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三姨娘第一胎夭折的男嬰居然還活着。
這個賤人怕她謀害這孩子,對外宣佈男嬰夭折,再偷偷的找貼身護衛將他送出去,送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小山村。
哼,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容不下這個孩子。
看到唐縉雲的出現,她是震驚,擔憂的,但看到面前這親生兒子不肯認母親的場景,她還是忍不住勾脣笑了。
霍心一聽這話,瞬間急了,搖晃着唐縉雲的胳膊問:“哥,你怎麼不認母親,她當初送你出去,是有苦衷的,如今她病入膏肓,就是想見你一面。”
唐縉雲皺眉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着婦人消瘦的臉頰,和慈愛的光芒,恍惚覺得這是他親生母親?
但這一切都難以置信,他的心很亂,若是蘇玉冰這時在他身邊就好了。
“縉雲,你,過來。”三姨娘虛弱的喚着,見他坐到牀榻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撫摸上唐縉雲的臉頰,這眉眼,這臉龐,跟老將軍年輕的時候好像。
這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認錯,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兒子最後一面,她知足了,雙眼散發着神采。
“孩子,你回來了,是娘不好,是娘不好。”她淚流滿面,哽咽着重複這幾句話。
唐縉雲能感受到她的無助和愧疚,心裡有些傷感,想說話,但是喉嚨像是被堵住,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你……我……”
三姨娘望着他,像是迴光返照,這一刻面容異樣的溫柔:“孩子,你能叫我一聲娘嗎?”
“……”
“孩子,你叫一聲娘吧,讓我能安心上路。”
“……”唐縉雲抿了抿脣瓣,就是說不出口。
對他來說,三姨娘不過是個陌生人,讓他喊陌生女人爲娘,根本喊不出口。
“你還在怨我,孩子,娘是愛你的。”三姨娘定定的望着他,一顆淚從眼眶滑落,抓着他的手驀然一鬆,無力垂下。
“……”唐縉雲驚愣,去探她的呼吸,毫無氣息,他手一抖道:“三姨娘過世了。”
“娘……”一旁的霍心撲過去大聲的哭出來。
她瞅着唐縉雲,大吼大叫:“哥,娘最大的願望就是聽你叫一聲娘,你爲什麼不叫,讓娘帶着遺憾過世。”
“……”唐縉雲還是不說話,聽着屋裡綿綿的哭泣聲,他覺得壓抑的難受,好像心裡缺了一個角,這個女人,真的是他的親生母親嗎?
“好了,霍心,你節哀順變,三姨娘能撐到今日,已經不易。”大夫人象徵性的安慰道。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我的母親,我跟你拼了。”霍心衝過去的時候,被一旁的唐縉雲拉住了。
這完全是他的本能動作,根本沒有做多的考慮。
“哥,你放手。是她,是這個女人害死母親的,若不是她,你也不會跟我們分開這麼多年。”霍心眼淚汪汪的哭道,看着大夫人的眼睛,如利刀。
“霍心啊,我念你剛失去母親,不與你計較,你瞧你這個樣子,哪裡還有虎將之女的風度。”她抿脣紅脣道,心裡冰冷一片。
一個小姑娘而已,能成什麼氣候,人是她害死的,可有證據嗎?
被唐縉雲凌厲的目光瞅着,大夫人有種無處遁行,這個孩子好大的氣場,跟老爺一樣,光是瞪眼就讓人害怕。
不過又能怎麼樣,一個流落在外的兒子,能成什麼氣候,大夫人這麼一想,那心就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