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府門相遇
六皇子他們是騎馬來的。
而花襲人原本卻準備步行回去。
到了山下,六皇子有些想要邀請花襲人一同離去,面色有些爲難,問道:“小娘子可會騎馬?”
花襲人點頭又搖頭,道:“公子請自便。我同車行的人約了時間等着,想必人就快到了。”
“這樣啊。”六皇子並沒有辨認此話真假,聽花襲人如此說,便也就算了,閒話兩句之後,就翩然上馬,同花襲人告了別。
皇覺寺十分清淨。
山下都沒有等着載客的馬車。
花襲人沿着路緩緩溜達了一陣兒,見前面六皇子白馬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腳下才提了速,不緊不慢地回了城。
才一進城,她便發現了,到處都是議論“金進士”的人。
此時,天已經是黃昏最後的餘光,那盆淡金色的茶花就有了新的消息:清和郡主在招待了名士大儒之後,很麻利地親自護送金進士進了宮,將這盆稀罕名花呈給皇宮的幾位大人們觀賞。
進了宮,不說尋常人家,就是富貴官宦之家,一時也見不著這盆稀罕物了。
不少人捶胸頓足,遺憾不已,便將這盆子稀罕物吹噓的越發神奇。
花襲人一路聽着,俏臉上佈滿了笑容。
她沒想到,只是一盤花而已,就能已發出這樣的效果。
如此一來,她的暗香來生意如何能不好?!
花襲人想了想,覺得此時暗香來怕有許多打探之人,便沒有立即回去,腳步一拐,朝着靖王府走過去。
靖王府門前的兩個貔貅依舊威風凜凜,氣勢非凡。
花襲人從正門前走過,正要往側門去,正發現靖王那輛裝修的奢華無比的親王馬車正好從遠處緩緩行了過來,四架拉車的駿馬通體黝黑,全無一絲雜色,行走之間,神駿無比。
如此神駿之物,卻是用來拉車。
這位王爺當真是奢侈浪費……花襲人心中腹誹道。
花襲人不避不讓,停在那裡,十分顯眼。
靖王很容易發現了她,讓人將馬車在花襲人身邊稍停,伸手掀開車簾,露出一張笑的魅惑的俊臉,對花襲人招手道:“上來。”
很多人看着——雖然都是王府的人,她一個小娘子大搖大擺地去上親王的車駕顯然不妥。
花襲人才一遲疑,但見這位王爺笑容之中多了幾分挑釁之意,十分欠揍,差點兒一個衝動跳上了車架……但她立即又清醒過來,後退一步,咬牙切齒地道:“王爺車駕,小女子並不敢坐。”
可想而知,她若是此時上了車,同這些爺一起一坐,那就一定彷彿如坐在了麻煩窩上一般,只怕再難清淨。而眼前這個笑的一臉欠扁的大爺,雖然答應了庇護她,但定然絕不會輕易出手,而只會站在一旁看戲。
枉他們還在一起欣賞美人來着,這人心思當真是惡劣。花襲人瞧見靖王眼中一陣毫不掩飾地“可惜”之意,暗中再次磨了磨牙。
靖王從車上起身,姿態瀟灑霸氣地下了馬車,揮揮手讓馬車離開後,走到了表面上笑容滿面暗中警惕的花襲人面前,對花襲人笑道:“走吧。”
竟然要親自替她領路,陪她一起進去的意思。
這位爺心中是怎麼想的?
花襲人略一遲疑,隨即把心一橫,跟着這位爺就從中門邊上的側門中進了靖王府。
這人應該是從宮中歸來的,此時一身黑底滾金邊的四爪黑龍蟒袍,威儀不凡。他已經過了二十,褪去了少年青澀,行走之間充滿了成熟男人的蓬勃氣息,帶着肆無忌憚的侵略的意味。他離花襲人很近,近到行走之間衣袂摩擦,身上氣息更是將花襲人整個地包攏裹挾住,讓花襲人不禁有些口乾舌燥。
這是故意在勾(引)麼?
真是要命。
花襲人心中暗忖,十分想翻白眼。
她這副小身材還光顧着抽條某方面發育的痕跡還十分不顯,但此時也被這一位的氣息給弄的熱烘烘的、蠢蠢欲動起來。
混蛋!
花襲人暗暗調動能力,將從心底涌上來的熱乎勁兒沖淡下去,眯了眯眼。
靖王見狀,眼中閃過一抹光,隨即笑容又深邃起來。
“你不是出城上香去了麼?纔回來就找本王,是有事?”兩人前後而行,一邊走,靖王一邊開口說道。他的聲音明明聽着是一本正經的,但又彷彿很不對味兒一般。
花襲人笑道:“恩。有點兒小事情。”
她將徐二夫人慾對她投資的事情簡要地說了說,道:“……雖然徐二夫人應該能夠拿下暗香來的周圍房產,但我覺得王爺您也該有所表示纔是,也讓徐二夫人知曉,我這個小娘子的靠山也是強大的。”
“崇安候府?”
靖王沒有多少震驚,但也有點而驚訝,問道:“你不是今日纔出名麼?徐二夫人就找到你了?她這先手倒是下的快。”
花襲人含笑,沒有回答這一句。
她相信靖王肯定知道她與徐二夫人依舊徐清黎的交情。所以,她根本沒有必要回答。
她沒說話,靖王一時也沒有說話。
兩人從雙燕廳中穿過,進入了王府內院。
才一進入內院,便見一身大紅的靖王妃從正前方面姍姍而來,看樣子應該是迎接靖王的。因爲有了身孕,她並未束腰,也沒有佩劍,此時挽着一個低垂略鬆的髮髻,比往前多了幾分柔美。
這幾分柔美,在看到靖王身邊陪伴的花襲人之時,立即消散乾淨。在花襲人的視線中,她的人剎那間挺拔凜冽起來,如同一條飄垂的絲帶瞬間繃直如一把利劍。
殺氣騰騰。
一半衝着靖王,一半衝着花襲人。
而花襲人身邊這位,不僅不見半點收斂遮掩——花襲人反而感激到他離自己又近了那麼一點兒!
花襲人只想翻白眼——您妻子是孕婦……您這麼撩撥,合適麼?
就這麼一晃之間,兩邊人便遇上了。
花襲人錯開身體,從靖王身邊離開,老實地同靖王妃行禮。靖王妃忽略了她,自顧地同靖王見禮。見禮之後,便同靖王並肩而行。
花襲人自然被擋在了後面。
當然,這也有王妃身邊的幾個丫鬟故意擠她的緣故。
花襲人心中將前行同靖王妃問答似乎將她給忘了的靖王罵了個狗血噴頭,但此時無法,只能當做沒看到紅纓極其不善的臉色,問她道:“敢問紅纓姐姐,我怎麼才能找到羅先生?”
她沒有繼續傻兮兮的跟着,對紅纓笑得一臉坦蕩天真,道:“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同羅先生請教。”而又又有些疑惑道:“只是在門口遇上了王爺。王爺好心,便將我一起帶進來了。”
紅纓的面色緩了緩,問道:“花小娘子是來找羅先生的?”
花襲人點點頭。
她當然跟願意同靖王談事情。
但今日也不知這位王爺哪根筋搭錯了,變得太不靠譜。羅仲達作爲王府首席幕僚兼管家,肯定比王爺靠譜多了。此時拉出他來,也能抵消一些來自王妃的殺氣。
紅纓往靖王那邊看了一眼,見靖王繼續緩步前行,同靖王妃問題,並不在意沒有跟上去的花襲人,面色再緩,招手叫過來一個小丫鬟,吩咐了她給花襲人帶路。
“娘娘身邊不能離人,奴婢等就不陪花小娘子了。”紅纓道。
花襲人便也跟着客氣一句。
羅仲達平日當然不會在內院。
花襲人便又難免折回頭,從那雙燕廳又經過了一遍,再左轉走了一會兒,進了一個院子,到了一個堂上。
那小丫頭離開了,花襲人就在堂上等了片刻。
沒多久,羅仲達便過來了,同花襲人熱情寒暄了好些話。
同羅仲達商量事情,果然比面對靖王時候容易多了。
花襲人很快說明了來意,對羅仲達笑道:“……我總算是王爺一系的人。就是同徐二夫人有些交情,但這樣的大決定,總要告訴王爺一聲。”
這也是她先來找靖王的原因。
無論是錢還是勢力,徐二夫人都出的起,也相信徐二夫人不會對她不利,兩方能夠合作愉快。
但有時候,這些大人物之間,總會想到看到更多更復雜的東西。花襲人對靖王的印象很不錯,雖然他有些時候太隨意了些,但這隨意也正是花襲人覺得不錯的——想來另外兩個王爺不會與她這個賣花的小娘子“親切玩笑”。
所以,她同徐二夫人合作之前,就過來打個招呼。
“崇安候府?”
羅仲達同樣重複了這一句,略一思索便開懷笑了起來,讚歎地看着花襲人道:“小娘子果然了不得,竟然又得徐二夫人看重!”
他想了想後,欣慰地道:“小娘子儘管同徐二夫人商議吧。如是其中有任何困難,無論是錢財人物,儘管來找老夫就是。”
這個結果花襲人並不意外。
如今老皇帝對三個皇子的拉攏和臣子們的靠攏隱約已經開始採取了默許的態度。崇安候府在朝勢力影響只是一般,但畢竟地位在那裡,說話態度也是有份量的。一樁生意雖然不至於替崇安候府表態,但總也算是進步了。
再說,作爲最心腹的心腹,羅仲達知道的可不少,比如說靖王弄來的“花露”,就頗見奇效,讓靖王在老皇帝那裡大大地加了分。
羅仲達看着眼前這個笑容燦爛眼神卻是淡然的小姑娘,心中感嘆一聲,又眉飛色舞笑容滿面同花襲人說起了“金進士”引起的轟動一事。只說到了好一會兒,見靖王並未派人過來問,纔將花襲人親自送出了王府。
送走了花襲人,羅仲達在二門邊不經意地經過了一次,看到一個小丫頭從裡面露頭就對她招了招手,問她道:“王爺和王妃沒事吧?”
小丫頭一臉迷茫地搖頭。
羅仲達見狀,便打發了她,琢磨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內院。
靖王和靖王妃一直走到正院坐下了,待下人們端茶上水之後,靖王才笑着瞥了一眼靖王妃,懶懶地道:“生氣對孩子不好。”
一路上兩人都在談天氣啊什麼的,這會兒可算是談點有內容的了。
靖王妃面容冷淡,道:“妾身原本想着到明年小選才給王爺要兩個新人,讓這王府也熱鬧些……若是王爺忍不住,王爺也該告訴妾身一聲,讓妾身替王爺準備一番纔是。”
說一個男人“忍不住”,難免不太中聽。像是這人有多好色急色,離了女人不成活似的。
顯然,靖王妃真心氣的不輕。
關嬤嬤在一旁聽的臉都變得色,連忙將王妃端了一杯蜜水打岔,免得她又該多說出更不中聽的話來。
靖王神色不變,輕笑道:“王妃打算怎麼準備?”
他桃花眼有些肆無忌憚地在屋裡站在的幾位丫鬟身上掃了一眼,輕笑道:“將這些奴婢洗白了給本王暖牀麼?”
靖王妃臉上一下子涌上了憤怒的潮紅。
而與之相對,在場的丫鬟們全都面色一白,齊齊跪倒一地,臉都不敢擡一擡。
很多大婦的確會從奴婢中挑人給夫君做小。但聰明的主婦卻絕不會將貼身大丫鬟給了夫君——這些貼身大丫鬟基本上都是同主子日夜相處,甚至比主子自己還要了解自己。一旦離心背叛,就太過危險了。
只有那二等三等並不上前的奴婢,才能會被挑中。
而對屋裡這些得用丫鬟們來說,不提她們都被敲打警告過……都是聰慧人,當然看得出做一個不再被信任的通房丫鬟實在不是一個好前程。哪裡比得上嫁給王府各級管事日子舒心。
靖王突然來這麼一句,若是讓王妃因此而懷疑她們怎麼辦!
靖王妃覺得面上火辣辣的。
她正要說什麼,卻見靖王一擺手,懶懶地道:“王妃要是別費這個心了。一羣奴婢,沒個意思。就是洗白了,本王也瞧不上。”
靖王妃心中好過一些,卻也沒好過多少。
她橫眉問道:“那王爺覺得什麼樣的人兒有意思?妾身替王爺尋來就是。”她想起剛剛看到的畫面,有什麼話差點兒脫口而出,卻又生生地忍住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