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並騎

233 並騎

薛家莊子很安靜。

花襲人這個院子所在又在前院,並不在內院,薛家女眷主子們輕易並不到這裡來。應該是薛世光走的時候帶走了很多人手,他們走出去的時候,前院並無幾個守衛。

找袁三並未費很多功夫。

袁三應是被人下了藥,手腳被綁,虛弱無力,只有一個小廝看守。花襲人和郭桓找到他的時候,連那小廝都不在了。

郭桓給他鬆了綁。

“我過來的時候,你那個妹妹正吵鬧着要聚集護衛莊丁過來找薛家要人,看樣子是吵鬧了許久了,那邊的管家只怕很快就撐不住了。”郭桓想了想,對花襲人道。

花襲人心有感動,點了點頭,道:“我們出去再說。”

薛家留下的人手真的沒幾個了,他們一路行來,居然十分順利地出了這宅子,很快就到了莊子外面。

“如此看來,薛世光也沒真想着關你多長時間。”郭三少隨意說了一句,隨後兩指放在脣邊,彷彿吹了一個無聲的口哨。片刻之後,一匹黑色駿馬宛入踏空一般馳騁而來,停下來時候看向花襲人和袁三的目光充滿了桀驁之意,隨即在郭桓面前親熱地低下了大腦袋。

“好一匹神駿的馬兒!”袁三雙目如電,讚賞道。

“這是我在西北一年,唯一的收穫了。它叫玄風。”郭桓驕傲地道:“只有這玄風,便也就抵得過沒有立下軍功的遺憾了!”

花襲人只知道這是難得的寶馬良駒,卻並不太懂。

她對袁三道:“你回任家莊子告訴縣主一聲。說我已經從薛家脫身,如今很安全。稍後長則兩三日,短則隔夜便回。讓她放心。”

“小姐,您不回去?”袁三驚異地道。

花襲人搖頭,道:“我另外有要事。放心,有郭三少在,可當百人敵,不會有危險的。”

郭桓傲然道:“那是自然。”

袁三見他如此,心中嘀咕:這個時候,這郭家公子既然爲鄉君之友,難道不該勸鄉君回去嗎?怎麼反而會縱容鄉君胡鬧?但袁三隻是護衛。只能聽命不能強求,只得勉強應下,對袁三道:“還望三公子多多費心,早日迴歸要緊。”

“行了,你去吧。”花襲人衝袁三擺擺手,伸手在玄風身上摸了一模,隨即翻身上馬坐定,提繮騎行幾步,回頭衝傻愣的郭桓笑道:“三少。你再不上來,就光腳追我和玄風吧!不過郭大俠武功高強,就是光腳,也能追的上!”

郭桓聞言立即縱身上馬。有寶馬代步。誰願意用跑的。就是再厲害的功夫,能跑出幾裡地去。

他才坐定,駿馬便加速起來。立即風馳電掣般跑出了老遠去。

“玄風怎麼會聽你的話?”郭桓此時根本來不及考慮花襲人要去哪裡,一心驚訝問道:“玄風可是我親自捕捉馴服的馬王。平日喂料都得我親自動手,從來不容他人沾邊的!”

但凡寶馬良駒。無不桀驁,不容凡人沾邊。

花襲人笑道:“這樣啊,那就是因爲我長的漂亮唄!”

“你這小賊,如此不嫌害臊,居然自己說自己漂亮,大言不慚!”郭桓立即反駁。雖然不知道玄風爲何容許花襲人上身,但此時又被花襲人如此回答打了岔子忘了細究,同花襲人鬥起嘴來。

玄風不愧爲馬王。

載了二人,沒鬥幾句話的功夫,便到了那日與幾位護衛分別的黑子山前。到此處之後,她雖放慢了馬速,卻並不怎麼遲疑,提馬繼續追了下去。不過,速度卻是從奔走如飛,變成了小跑踏步。

“你在找什麼?”郭桓問道。

“找韓清元啊。”花襲人道:“救人不能救下一半。再說,那薛世光十有八九是去投奔那耿帥,去找那二十萬大軍奮力一搏去了,此時怕是顧不上折磨韓清元了。不過,若是不將韓清元救出來,一旦那邊起事失敗,只怕那些人會將韓清元當成臨死前墊背的,一刀給宰了。”

“我總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他還是我義兄。”

郭桓卻是被她這一番話給震驚了。他愣了愣神,道:“那個,你說慢一些……什麼叫做薛世光去投奔耿帥了?起事?他們怎麼起事!他們怎麼敢!”

說着說着,郭桓幾乎是大聲叫了起來。

起事!

什麼意思!

難道就是自己腦中所想的那個意思!

這……!這是驚天大事!

郭桓腦中有些發懵,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花襲人的肩膀,想要她給個清楚的說法。他之前雖然同花襲人前後同乘一騎,但他還算想着男女大防,也是對尊重花襲人,一直都注意着兩人之間留有縫隙,並不緊挨着一起。也是他功夫紮實,不然也堅持不了這麼久。但此時聽到花襲人這番話實在是心神震動亂了分寸,從後面抓了花襲人的肩膀,像是在抱着她了。

花襲人並沒在意這個,她一邊調動自己恢復不多的異能從周圍的植物中感受着韓清元以及那些護衛留下的痕跡,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道:“你不是才從京城過來嗎?難道還不知道?”

“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因爲薛士信的緣故,寧王殿下一方實力大損不說,且被皇上遷怒不喜,甚至厭棄了。相反的,靖王殿下最近卻是名聲日隆,很得皇上歡心。”

“這個時候,二十萬大軍各種荒謬的理由不肯歸京,再加上京城中總總風聲和蛛絲馬跡弄在一起,不是人人都在心中猜測,寧王殿下會不會興兵諫嗎?你才從京城來,你居然不知道?”

興兵諫!

那就是謀反了!

郭桓雖然長在深山,並不如何關心朝廷大事,也被從花襲人口中輕易冒出的這幾個字給駭的不輕。

那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是會血流成河的大事!

不是小姑娘家的比拼鬥氣,她怎麼能說的如此輕率輕鬆輕易!

郭桓心中亂七八糟的,再回神時候,見馬兒又走了幾裡地去。他穩了穩心神,再一回想剛剛花襲人的話,震驚地道:“那你又怎麼知道,寧王殿下……”

郭桓說到此時還有些艱難,道:“你好些覺得,寧王殿下一定會失敗?”

“怎麼走了這麼遠?”花襲人正在嘀咕,聽到郭桓如此問,古怪地回頭看了郭桓一眼,道:“他不失敗,難道還會成功不成?”

“皇上還活着呢!”

萬元帝不是那昏庸無爲一無是處的皇上,他可是安邦定國的聖明之君。只要他一出現,那些兵啊將啊臣啊的,哪有幾個還敢違揹他,繼續造反?

“就是那二十萬大軍,你當耿帥真的就能全權掌握,讓那些人無思無想地跟着造反?他們又不是耿家的兵!”花襲人無所謂地道:“別的不說,只說這人人都猜到了他要有所行動這一點,皇上也不提,就是靖王殿下,能不防着,能讓他成功?”

“所以,接下來這一場動亂,註定是飛蛾撲火,成不了事。”

郭桓心緒起伏,慢慢覺得花襲人說的很有道理。於是這般,他也就平靜下來,想了片刻,道:“皇上最近可是臥病在牀呢……”言下之意,萬一到時候站不出來呢?

不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十分嚴肅,更多是與花襲人嗆聲的意思。

花襲人淡淡地道:“那你又怎知,皇上是真病倒了,還是壓根兒就沒有大礙,是故意裝出來的病?”

郭桓心頭一跳,驚訝道:“你是說,皇上沒病?皇上他怎麼會裝病!”

“我沒說皇上就一定是裝病。”花襲人道:“但若爲了宋家江山延續,若是爲了皇權的平穩過渡……將未來會有的隱患給提前消滅了,保繼位着數年朝政平穩……這麼划算的事情,難道皇上沒有去做的可能?”

郭桓瞬間明悟,點了點頭。

萬元帝作爲一個強勢有爲之君,的確十分可能有這番動作。

若萬元帝心中的繼承者不是寧王殿下,而寧王殿下這一番起事純屬“作死”,應能控制在一定範圍內,迅速平定而不會影響太多。若萬一萬元帝不在了,這二十萬大軍真的歸了寧王,而繼位的是靖王,那纔是給大梁留下了大隱患,對大梁而言,是大大的不好。

郭桓不用控馬,也不用尋路,聽了花襲人這一番話後難免七想八想,想了許多,也忘記了時候。待他再次回神之時,兩個人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

郭桓辨認了一下路徑,發覺這附近好像越來越有熟悉之感,心下疑惑,問道:“咱們現在到哪裡了?那韓清元還沒找到?你不是在胡亂瞎走吧?”

花襲人緩了一下速度,倒並不知遲疑,而是有些沒想到一般,道:“我也沒想到,薛世光真的將人送這麼遠……我原以爲,他會將人藏在薛家莊附近某個地窖什麼的地方,將人折磨恐嚇一番就算了的。”

“如今,我們應該是在新江縣地界。”

“新江縣?”郭桓本來還有些疑惑,又走了一陣之後,猛然道:“停下。”

也不等花襲人反應,他就從馬上跳下,站在路邊望向前方,道:“我想起來了。我離開軍營時候回京時候,就是從這條路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