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離開

花襲 380 離開

“你說什麼?”徐清黎似乎無法明白花襲人話中的意思。

任少容幾人都是愕然了一下,很快恍然,神色間就有了意味深長的聯想。

花襲人看着不肯明白的徐清黎,嘆氣道:“算了,你過去看看吧。”什麼也不如自己親眼看的實在。

韓麗娘和任少容都起身,一左一右地扶住徐清黎,道:“我們陪你去。”韓麗娘多半是對徐清黎的同情和關切,而任少容面上明顯是別樣的饒有興趣。

徐清黎就這麼被二人扶走了幾步,腳步都輕飄飄的,淺一腳深一腳,像是無法落在實處。

花襲人對端坐不動挺直了身子捏着衣角的宋景怡道:“你也去瞧一眼去。”

宋景怡臉上有些不好看,但還是聽話地起身,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也不知宋景軒怎麼消息就那麼快。

花襲人才獨坐片刻沒有潤過脣了,見宋景軒從不遠處翩然而來,朝着那熱鬧的水池邊遠眺了一眼,在花襲人身邊坐下了。

“不是意外?”宋景怡也懶得找其他人調查,直接問花襲人道。

花襲人瞟了宋景軒一眼,隨意開口道:“不清楚。不過貓兒很兇,將美人的衣裳給抓破了不少,露出了裡衣來了,夠狼狽的。延平王體貼,將自個兒的外袍給拖了,將人給裹在懷裡的。”

“我瞧見許多人臉色都變得微妙……”花襲人問道:“是不是大約兩個這個程度就能算的上是有了肌膚之親,只能彼此婚嫁了?”

這內宅大院中,哪有那麼兇的貓兒出來撲人。

這孟如嫣身上又穿什麼,才讓貓兒非要撲她不可,且還將衣裳給撕爛成這樣。什麼衣料這麼不經撕。又恰逢延平郡王在她身邊的時候生出了意外。

若是前頭這些都發生了。而孟如嫣最後卻是被僕婦救起來的,那除了她受驚一場丟臉一場外,不也是沒有任何的其他後果?

皺眉不知道有多少僕婦侍候着呢,卻是延平郡主動作最迅速。他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自己下去救人不妥?又不是多危急的情況,他不行動水裡人就沒命了……

反正吧。花襲人不覺得。這是一場意外。

宋景軒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隨即又微嘲道:“真是愚蠢。”只會用這樣的手段。

“能達到目的就好。”花襲人道:“法子雖然粗糙,但卻挺有用。是不是?只是,孟如嫣會瞧上延平王?她爲何不設計一下皇上,抑或任少元?”

花襲人想,若她是孟如嫣。去設計皇上沒有意義,肯定會繼續謀劃任少元的。任少元不也是一樣只是定親沒有成親?若是大庭廣衆之下有了肌膚之親。豈非就能如願以償?還能欺騙任少元說是“真愛”,好讓他感動愧疚,從而對她好,最後能完全聽她的才最厲害。

再然後。進了武陽侯府的大門,從前你們這些阻擾我富貴的,如任少容。如清和郡主,再如皇宮中的皇后娘娘……統統這些人。待我成爲了你們家的人,自然會再同你們統統過招。不然,心氣如何能平。

花襲人覺得,孟如嫣有這樣的想法才正常些,謀劃延平王有什麼用處?她看不出,一個不受重視的延平王,能有什麼用。皇上比他大不了幾歲,他一日在位,延平王就沒有任何出頭的機會。

總不可能僅僅是因爲,嫁到延平王府,上無公婆,左右無妯娌,衣食無憂,最是自在。

宋景軒眯了眯眼睛,道:“自作聰明罷了。”

而後便不多評論了,對花襲人身後的丁香道:“去將二小姐找回來,我們該回去了。”看的這一場熱鬧,也差不多了。雖然他其實並不對這樣的熱鬧感興趣。

但既然花襲人覺得有趣,那就不錯。

丁香領命而去。

不多時,宋景怡就被領了回來。共同過來的還有韓麗娘她們的婢女,來替自己的主子打招呼送行。

宋景怡的臉色有些青白,看樣子是感觸頗深。

花襲人沒有管她,領着她找到葛家老太太道別。出了意外,葛家沒有挽留她,讓人送了他們離去。

離開了葛府的大門,花襲人笑道:“是不是開始修路了?時間還早,不如去看看?順便在醉月樓訂一桌好的,美美地吃一頓去。”

“行。”宋景軒無有不許,護送着二人上了車,自己騎馬陪護在一旁。

二夫人一行人沒有從葛府離開,大約是覺得左右無事,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花襲人倚在鬆軟的大枕頭上,問宋景怡道:“剛纔發生的事件,你是怎麼看的?”

宋景怡不知道想起什麼,眼裡有些紅,目光中帶着點兒兇狠,瞪着花襲人,咬着脣不說話。

花襲人不以爲意,往後靠了靠,道:“延平王條件不錯……但他當初追求病的快要死了的徐清黎,說什麼是一見鍾情,爲了大約就是徐家的銀子。奈何他時運不濟,沒怎麼呢,就被薛家牽連了,直到今日。”

“雖不知道他轉而投向孟如嫣,兩人是怎麼說好合作的,在謀劃什麼……”花襲人搖頭道:“延平郡王看女人只看利益,絕不是個能靠住的。這樣的人,若是將來女方不能給他幫助了,在內宅中折騰死髮妻以圖再娶也是有的。”

“而你大約也聽到了,沒幾個人相信孟如嫣真的無辜,幾乎都是對她進行了惡意猜想的。這樣,她的名聲壞掉了,被人指指點點,肯定免不了。”

“而且,她也失去了徐清黎這個唯一真心待她的好閨蜜。”

“那她不也能如願嫁給了想嫁的人嗎?”宋景怡咬着脣,反駁道。

花襲人聞言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沒錯兒。若是不出意外,我是說,如果不是皇上想要噁心一下他們二人的話,接下來,孟如嫣的確就能嫁入延平郡王府了。”

“有時候,有所得,就要做好了有所失的準備。”花襲人道:“若是所得大過失去的,也不是不能冒險一搏。我還是一樣的意思,女子嫁人,那就是二次投胎,總得細細地選。”

“要不要冒險,還要看你爲之冒險的人值不值得。”

“若是你思來想去覺得值得,而且保證將來不會後悔……”花襲人笑了笑,道:“去冒險並且能夠承受冒險後的代價,那都是勇敢者,我會覺得欽佩。”

宋景怡不說話了。

自幼車氏對她管教很鬆,她即便是聽到的道理少一些,也從未聽說過,有哪家做母親最親長的會說,例如孟如嫣這樣的謀劃是被欽佩的。

所有人都說,女子絕不該因爲任何事而讓自己的閨譽有一點點兒的損傷。所有類似的行爲冒險,都是不要臉,要被人唾棄,打上烙印,一輩子洗不掉。即便是兒孫滿堂的時候,被提起來,也要覺得羞愧——

犯過錯的母親,在自己的兒孫面前,也無法擡起頭來。

而花襲人居然這樣說。

她居然這麼說。

爲什麼會這樣?難道她就不怕嗎?宋景怡想不明白,卻不肯問花襲人,只能沉默。

她想起了自己犯下的那個錯誤。

比起孟如嫣不過是落水撕掉了外衫露出裡衣這樣的,她所犯下的錯誤若是真的事發,那簡直……

是,沒有人告訴她,那件事若是被發現的後果。

宋景軒只是狠了心將她打昏捉回家找個嬤嬤嚴格將她看管起來,從未就此多說半個字,當然也沒有告訴父母他人。顧嬤嬤也只是猜測到自己犯了錯,卻並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從未有人再提起過。

有時候宋景怡會想,她是不是記錯了什麼,不過是一場夢,而發生的並不是真實的。但宋景軒的態度告訴她,她那模模糊糊的記憶一定就是真的。

而正因爲從未有人提起過,今日她看到孟如嫣所作所爲,她看到人們眼中嘴角那嘲諷鄙夷的笑,聽到她們或晦澀或難聽的各種議論,再聯想起自己來,便格外清醒。因而,也格外地後怕。

宋景怡雙手不禁緊緊抱住了一個杯子,直愣愣地盯着杯中的透明的溫水,看着水紋一陣陣地不能停歇平靜……她心中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因爲正在行車,而是因爲她正害怕的發抖。

花襲人關於“勇敢者”的話,也並不能給她任何撫慰。

車子行到了南城城門。

因爲要修路,南城城門這裡早就張貼了告示,說開始限制進口,讓載重的大車都轉而從東西兩個城門走,這裡只准走小車和行人。

花襲人並不管宋景怡是不是沉浸在自己的害怕中,到了目的地之後,就將宋景怡喊下了車,拿出讓人準備好的帷帽戴上,道:“修路,塵土可能會有些大,戴上吧,別吃一嘴的沙子。”

宋景怡默不作聲地戴好了。

說實話,她還沒有從自己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心中更是不明白,花襲人爲何會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她身上的錦衣,頭上的明珠,都那麼貴,粘上灰塵,弄髒了,難道就不會心疼?什麼修路,同她們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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