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你認識這個人?”曾華一看就明白了。
“回大人,他是我斛律部的部衆,自小和我長大,極是要好。當年俟呂鄰氏部殺我父,吞併我部衆後,我率五百部衆逆襲俟呂鄰氏部,殺了俟呂鄰氏部大人,袁紇耶材就跟在我身邊。後來在逃奔金山的時候,袁紇耶材和一部分部下被追兵殺散了失去消息了,想不到會在這裡相見。”律協連忙答道。
“哦,這樣,姜楠,這人是如何被抓獲的?”曾華繼續問道。
“回大都護,這人單騎直奔過來,行色匆忙,被我軍探子攔住了。搜查之後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但是此人一直叫着斛律協校尉的名字。探馬軍官知道其中必有內因,於是稟告於我。我叫翻譯官問了幾句,知道他有急事找斛律協校尉,便將他帶到這裡來了。”姜楠如實回答道。
“斛律協,你仔細問問,到底有什麼要緊事?”曾華轉向斛律協說道,直覺告訴他,這其中肯定有重大事情。
律協連忙和袁紇耶材對答起來,而顧原在一邊“同聲翻譯”。
原來袁紇耶材在逃命的時候被衝散了,好運活命下來。悄悄跑回斛律部一看,發現族人親友不是死於亂軍之中,就是被俟呂鄰氏部等柔然部瓜分了,成了他們的奴隸。袁紇耶材只得繼續逃命,最後投到他莫孤部,改姓埋名成了一名馬奴,因爲機靈。無意中得到了他莫孤部大人他莫孤傀的長子他莫孤謁地賞識,成了他的一名親隨。
前幾日斛律協到他莫孤氏部聯絡他莫孤傀,被袁紇耶材無意中發現。袁紇耶材雖然心中大喜,但是看到斛律協行跡隱秘,知道有大事,而且也知道草原一直在追殺自己這位“老主人”,於是就強忍下來不動聲色。
當夜斛律協又匆匆離去,而他莫孤傀、他莫孤謁父子等親信卻聚在一起議事。袁紇耶材覺得這父子行跡鬼鬼樂樂。當即利用親隨的身份躲在帳後偷聽。一聽之下發現一個巨大的陰謀。
原來他莫孤傀父子準備調集兵馬趁着劍水源秘密會事的時候活捉斛律協。送到汗庭去領賞。袁紇耶材一聽冷汗都出來了,第二天立即找了一個藉口出趟遠差。出了營地拍馬就往劍水源跑。他知道既然律協相約在劍水源會事,自然會待在附近做準備。
但是到了劍水源之後卻發現根本沒有人,於是不由大急,連忙四處亂竄,希望找到隱藏的斛律協的人馬部衆,結果被撒出去的飛羽騎軍探馬給逮了正着。
袁紇耶材也是個機靈人物。看到飛羽騎軍等人不像是敕勒部地人馬,也不像是柔然部地騎兵,於是就大叫斛律協地名字,就這樣被帶了過來。
“他莫孤傀?他父子敢如此對待我。”斛律協的臉都快氣青了,“這個老賊,當年不是我的父親救他,他早就被柔然的討伐軍給殺了,現在卻敢如此!”
衆人的目光全部轉向了袁紇耶材。都指望着他把內幕暴出來。
“大人。屬下在偷聽的時候發現他莫狐傀父子其實早就想把大人活捉,然後送到柔然汗庭去領賞。這二人早就想投靠柔然以壯大自己,只是以前大人一直沒有親身犯險。所以他們一直沒有動手,而且還一直表面上接濟聯絡大人。”袁紇耶材繼續說道。
“這就奇怪了,這個什麼他莫狐傀父子爲什麼不當場將斛律協校尉拿下直接送到汗庭去呢?”張有些不明白,旁邊的竇鄰、烏洛蘭託也百思不得其解。
曾華和姜楠、鄧遐相視一笑,心中早就有了定計,而斛律協這個當事人出了一身冷汗後細細一想,很快就想明白了,當即恨恨地說道:“看來這他莫狐傀父子野心不小呀!這次不但想把我活捉立功,而且還想把副伏羅氏、達簿幹氏也一網打盡,真是歹毒呀!”
大家一聽也明白了,感情這他莫狐傀父子聽說斛律協不但相約自己去劍水源,還約了副伏羅氏、達簿幹氏兩姓大人去會事,當即有了一個毒計。先假裝去劍水源會事,然後再將斛律協和副伏羅氏、達簿幹氏兩姓大人一起活捉,一起送到柔然汗庭去領賞。這斛律協肯定是必死無疑了,而副伏羅氏、達簿幹氏兩姓大人也一定會被以勾結馬賊、圖謀不軌而處死。這跋提可汗想找敕勒部地麻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麼一個大機會肯定會把握了。到時這兩姓大人一死,這兩姓近二十部五萬餘部衆怎麼也要分給自己這個大功臣一些吧。說實話,他莫狐傀氏在西敕勒部只是一箇中流部族,部衆不過一萬五千餘,他莫狐傀做夢都想超過副伏羅氏、達簿幹氏,成爲西敕勒部,乃至敕勒部的一個強大部族。
明白事情原委後,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曾華,希望他拿主意。
“顧原,你問一下這個袁紇耶材,他莫狐傀出動了多少人馬到劍水源伏擊斛律協?”曾華沉吟一下問道。
“回大將軍,袁紇耶材說了,他莫狐傀父子盡起其部男丁,大約四千多人,交給他第二子他莫狐骨帶領,現在應該已經埋伏在劍水源以東的地方。”顧原嘰裡咕嚕對了一通話後轉向曾華稟告道。
“那是不是他莫
剩下老幼婦孺了?”曾華繼續問道。
“的確如此大將軍!”顧原轉答道。
“張長銳!”曾華突然聲音一高,喝令道。衆人不由一凜,知道曾華開始發號施令了,連忙肅然起來。而斛律協三人心中不由一顫,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威嚴讓他們感到震撼。軍令如山,他們終於開始感覺到飛羽軍的那種真髓。
“你帶五千騎兵,由袁紇耶材帶路。給我把他莫狐部給滅了。”曾華語氣平和地聲音讓斛律協三人心中不由一寒。“記得把他莫狐傀所有親屬族人地腦袋全部給我帶到劍水源來!”
“姜楠,你帶一萬鐵騎先把他莫狐傀埋伏地四千騎兵給我挖出來,然後悄悄地全剿了,一個不要留,然後把他莫狐骨的人頭也帶到劍水源來。”曾華繼續發令道,聲音還是那麼平和,就好像在發號一道很平常的命令一樣。
“遵令大將軍!”張和姜楠一抱拳,拉着袁紇耶材轉身就走。不到一柱香地工夫便聽到一陣整齊的馬蹄聲。然後很快就消失在遠處。
“鄧應遠、竇鄰、斛律協、烏洛蘭託。我們去參加劍水源會事,答應人家的事情自然要做到。不過不用擔心,我們還有五千騎兵遠遠地護住,不怕他莫狐傀玩什麼花樣。再說,有鄧應遠在旁邊,多少個他莫狐傀父子也給他斬了。”曾華笑着對鄧遐、竇鄰等四人說道。
竇鄰等人看了一眼肅然站立在曾華旁邊地鄧遐,他們在朔方郡臨戎城外都見過鄧遐和張地神威。也知道他莫狐傀父子地脖子絕對沒有牛脖子結實。
第三日,劍水源的草地上臨時搭建了幾個營帳,而周圍有四堆騎兵分別聚在一起,服飾大致相同,但是很明顯看出了區別。他們四堆騎兵總共不過兩百餘人,其中三隊騎兵看上去比較熟悉,除了內部人在輕聲議論之外,還互相來往輕談幾句。但是第四隊騎兵就有點奇怪了。圍在一邊。穿着皮袍,一言不發,注意力只盯着旁邊最大的帳篷。
帳篷裡坐着一羣人。有他莫狐傀父子,有副伏羅氏大人副伏羅牟父子和達簿幹氏大人達簿幹舒,正圍在一起議論着。
這時,簾布一掀,斛律協首先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竇鄰、烏洛蘭託和曾華、鄧遐。
“斛律協來了,”他莫狐傀首先笑眯眯地搭腔道,旁邊的副伏羅牟父子、達簿幹舒也紛紛轉過頭來向斛律協搭腔問好。
律協也笑眯眯地向衆位熟人一一施禮答謝,然後悄悄往旁邊一站,露出竇鄰、烏洛蘭託和曾華、鄧遐四人來。
“原來是紇突鄰次卜(竇鄰)和烏洛蘭託!”這兩人在草原上名聲也不小,以前這些各部大人在柔然汗庭開會的時候都會過面,沒一會就認出仔細來了,衆部大人紛紛向他們二位施禮問候。
“看來紇突鄰次卜和烏洛蘭託對這趟買賣也感興趣。”他莫狐傀笑呵呵地開口說道,知道底細的斛律協等人看在眼裡,清楚他是皮笑肉不笑,也清楚他在心裡盤算多了兩個人這功勞是不是也高了一點。
他莫狐傀不擔心紇突鄰次卜和烏洛蘭託對自己會產生危險,這兩人的地盤遠在上千裡之外,中間還要路過柔然汗庭地勢力範圍,能隻身悄悄跑過來就不錯了,怎麼會帶着兵馬來。他莫孤傀早就叫他的長子他莫孤謁悄悄到會事的其它兩部副伏羅氏和達簿幹氏偵察了一下,沒有發現調動兵馬的跡象,也就是意味着沒有和斛律協勾結。就憑斛律協的一千餘馬賊,他莫孤傀覺得自家的五千騎兵還是有把握的。
“這兩位是我在金山南認識的兩位朋友,這次兵器要靠他們幫忙了。”律協向衆人介紹曾華、鄧遐兩人道。
原來是兵器販子,大家點點頭,向曾華兩人施了一禮,這兩人可是個大主顧,要知道這鐵器在草原可金貴了,可不能得罪。
待大家坐下之後,斛律協開門見山道:“這次斛律協請三部大人過來,除了爲大家搞一批兵器外,還準備聯手大家幹一票大買賣,讓我敕勒部掙個好前程。”
“斛律協,你地意思是?”大家都知道斛律協跟柔然是死敵,也明白他嘴裡地大買賣肯定是針對柔然的,不由心裡都打鼓了。達簿幹舒跟律協的關係最好,所以他最先開口問道。
“你們難道沒有聽說嗎?柔然地跋提在漠南吃了大虧,十萬鐵騎被數十萬南軍打得屁滾尿流。”律協沉聲說道。
“什麼!”聽到這裡大家心裡都不由一怔,做爲“馬賊”。斛律協應該是消息最靈通的,他能先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不奇怪,關鍵是這個消息是不是真地,要是真的,這草原恐怕要變天了。
大家心裡都活泛了,要是跋提真的在漠南吃了大虧,他柔然兵力大衰,漠北實力第二的敕勒部豈不是有機會了?草原歷來只講實力。這柔然的汗庭還不是揀了鮮卑南遷留下的。東邊不遠處就是匈奴的故汗庭。
但要是這傳言是假的怎麼辦?跋提得勝回來。難道還有自己地好?大家地心裡在飛速地轉動,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盤。
他莫孤傀心裡算來算去,覺得自己寧願相信
息是假的。十萬鐵騎不是南下吃草去的,聽說現在混亂,以前那個暫時強大的北趙據說已經亡國了,哪裡有什麼力量抵擋十萬鐵騎的腳步?再說了,就是柔然衰落也輪不到他莫孤部強大。論威望,他比不上斛律協等人,論實力,他莫孤部只是敕勒部中下流,再強大自己也還是配角。
盤算下來,他莫孤傀覺得自己還是繼續抱住柔然這條大腿算了,再說了律部滅亡,這裡面也有自己的手腳。要不然自己部怎麼會無緣無故多上那麼多牛羊?
“斛律協賢侄。你不會是想打汗庭地主意吧?”他莫孤傀主意已定,便一邊向長子他莫孤謁發暗號,讓他立即藉機出去發信號。調伏兵過來。
“真是!”斛律協斬釘截鐵地說道。
“就憑我們三部還有你的一千人馬,對了,還有紇突鄰次部和烏洛蘭部?”他莫孤傀冷笑道。
聽到這裡副伏羅牟父子和達簿幹舒也顧不上他莫孤傀爲什麼冷笑,他們覺得斛律協的計劃太瘋狂了,就是五部六方勢力聯合起來也不過兩萬餘人。雖然現在柔然汗庭大軍盡出,但是留下的部衆順便組織個兩三萬人也不是什麼問題,而且代國不是還留了兩萬餘騎兵在汗庭南嗎?加上這五部分散在汗庭北、東、南三個方向,還沒等兵馬調集齊汗庭就有反應了,一旦事敗,這可是滅族的事情。
“除了這些,還有朝廷的軍隊!”斛律協繼續沉聲說道。
“朝廷?”這個名詞對於敕勒部各大人來說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了。在草原上,朝廷應該就是柔然汗庭。不過衆人都知道斛律協跟柔然是死敵,自然指得不是它,轉了幾個彎,大家終於明白了這朝廷的所指了。
“斛律協,你不會說南邊那個朝廷吧?”他莫孤傀幾乎想大聲笑起來了,雖然中原朝廷在草原上算得上一個權威地標誌,就是漠南強橫地拓跋鮮卑也要接受朝廷的封號,但是對於漠北來說,朝廷在數百年來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還不如一萬柔然鐵騎管用。
“正是,實不相瞞,這一位是朝廷地鎮北大將軍,此次前來就是奉朝廷之命鎮撫漠北草原的。”律協依然不動身色地說道。
“哈哈,”他莫狐傀不由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待他笑完之後,無不諷刺地說道:“斛律協,你就是找幫手也要找個有實力的,怎麼找了個廢物朝廷呢?”
聽到這裡,不但竇鄰等人大怒,就是聽完翻譯的鄧遐也一時大怒,正要發作,卻被曾華攔下來了。
曾華微笑地看着他莫孤傀,緩緩地說道:“朝廷,它就是朝廷,你還真不能小看它。就是像我這樣的朝廷小地方官員,拔根汗毛也比你大腿粗!”
“你休得猖狂!就是朝廷的人我今天也要拿下送到汗庭去。”他莫孤傀算算時間差不多了,自己的五千人馬應該殺到了,不由原形畢露,站起來惡狠狠地說道。
“看來他莫孤傀大人是準備把我等送到汗庭去領賞了。”斛律協還是那樣鎮靜地說道。
“正是,不管你這個馬賊和這個什麼鎮北大將軍,還有你們這些謀逆的部落大人,我都要把你們送到汗庭去,做爲我們他莫孤部強大的基礎!”他莫孤傀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時候,馬蹄聲起,無數的騎兵從四面八方向帳篷圍了過來。
副伏羅牟父子、達簿幹舒不由臉色大變,紛紛站了起來,怒斥道:“他莫孤傀!你這個老賊!”
不一會,馬蹄聲接近到帳篷周圍,突然一聲聲音傳來:“那是他莫孤傀的護衛!”頓時一陣馬嘶刀砍聲,然後是一陣慘叫聲在帳篷外邊響起。衆人聽到這裡,看着曾華等人鎮靜的樣子,心裡有了異樣,他莫孤傀更是覺得不對。
正在這時,簾布被掀開,幾個殺氣騰騰的人走了進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向衆人迎面撲來。
撲通幾聲,幾顆人頭被丟在了帳中地上,滿身是血的張上前稟告道:“回大將軍,他莫孤傀的長子他莫孤偈、次子他莫狐骨等四個兒子人頭全在此,還有其親屬、族人三千六百二十四人,無論男女老幼已經斬首,其餘部衆七千餘盡降。”
而姜楠也上前一步稟告道:“回大將軍,埋伏的他莫孤部四千五百餘騎兵盡數被殲,無一漏網,已經遵大將軍令,盡數斬殺於荒野之中。”
曾華點點頭,他知道自己手下鐵騎的厲害,這些有組織、有訓練、有素質的騎兵都是百戰之師,就是柔然代國精銳也難是對手,更別說這些敕勒“民兵”了。
顧原再高聲把張、姜楠的話用敕勒話一重複,衆人頓時嚇蒙了,而他莫孤傀也終於看清了那四顆熟悉的頭顱,也明白自己的下場。正準備拔刀垂死掙扎的時候,只見電光一閃,鄧遐的重劍一出手,立即身首異處。
副伏羅牟父子、達簿幹舒這個時候也已經被他莫孤傀的屍首驚醒,連忙跪下,大聲高呼道:“見過鎮北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