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十幾天裡,基本上沒有什麼曾華什麼事了,西敕三十多萬部衆過半的人重新換了主人,這中間的人員、牛羊、牧場的重新調配需要花時間,尤其是斛律協,幾乎是白手起家,一下子多了十萬部衆,如果曾華不帶着兩萬鐵騎在旁邊幫他撐腰,他再有本事也難以掌控這個局面。
但是曾華卻基本上沒什麼事。西、中敕勒部重新分配基是按照西羌那一套,先統計人口戶數,再十戶爲一錄,十錄爲一百戶,十百戶爲一千戶,然後再分別設目錄、百戶、千戶各領其職。而斛律協勢力最強,領了個金山將軍,下面有六個千戶,副伏羅牟、達簿幹舒各領了個校尉職,下面也有四個千戶。畢竟是“中原天朝”的正式封賞,聽起來極是隆重,所以不說斛律協,副伏羅牟、達簿幹舒等人都很是自豪,幹起事來都是沖天的幹勁。
但是這些事情都是姜楠在主持。本來這些事情姜楠在西羌整合白馬羌部的時候就幹得嫺熟,而且現在由於漠北形勢並沒有完全明朗化,所以沒有設騎尉、都尉、副司馬校尉等軍職,暫時讓目錄、百戶、千戶總領軍政了。因此官職機構非常簡單,只要確定人選,理順了上下關係就行了。而且姜楠也清楚曾華的用意,恐怕不久後一批敕勒騎兵將充入這飛羽騎軍中,而那些空出來的軍職定要從那些人中選出來。
有姜楠在那裡主持敕勒新部衆分配,曾華只管坐鎮就行了。但是這不代表他什麼事情都不做。至少他和斛律的關係突飛猛進。按照曾華最貼身地宿衛軍都統領張的說法,兩人已經開始直逼郎情妾意,你濃我濃的境界。不過慶功晚宴上的那一幕後大家心裡都有數了,而且將敕勒部的美麗女子“獻於”漠北草原新強者-鎮北大將軍也是敕勒各部上下一致的心思。他們知道,這位鎮北大將軍是敕勒部強盛起來最大的支持者,用美女“籠絡”他也不失爲一種辦法。這不,不但副伏羅牟、達簿幹舒和泣伏利多寶都在盤算着怎麼把自己的女兒或妹妹獻給曾華,就連竇鄰、烏洛蘭託也在心裡盤算着。幸好自己家也都有妹妹長得還算可人。找個機會說一說。要知道。一般人想獻美邀寵連門都找不到。
律是敕勒草原上最美麗地一朵鮮花,而且自小長在草原上地她也是英武豪爽之人,沒有中原女子那麼多規矩,加上已經被曾華打動心扉,自然也按照敕勒草原上地規矩跟曾華開始轟轟烈烈地“談情說愛”了。
而得了閒的曾華也把一門心思放在了斛律身上,今天陪美人踏青,冷不防獻上一束鮮花以表情愫;明天帶着美人野炊。美酒佳餚細心照顧;後來相邀美人晚會,高歌琴樂以博歡心。這時的曾華全然不是威震天下,讓無數英雄膽戰的鎮北大將軍,而是一位深陷情場,迷溺愛河的風流情種,一番手段下來,除了最緊要的一步斛律還能“嚴防死守”之外,其餘的該發生地都已經發生了。美人的一顆芳心已經全在曾華身上了。
十幾天下來。旁邊的大電燈泡張不由哀嘆,自家的鎮北大將軍真是天人,無論是戰場還是情場都是無往不利!
這日。曾華正在通過顧原給律講霍去病、衛青的故事時,突然想到蘇武牧羊的故事。(幸好曾華能夠用音樂、肢體語言、眼神來表示愛意,這私房話通過顧原轉一手,曾華開始的時候還有點頂不住,不過後來也習慣。)
蘇武牧羊的地方叫北海,也就是後世地貝加爾湖,應該就在不遠處,現在正是五月夏季來臨地時節,不如去看一看。
律一聽,立即表示讚歎。她自小就聽說過北邊有一個天海叫“於巳尼大水”,那裡山水一色,宛如仙境一樣,早就傾慕已久,聽說曾華要去,自然願意一同前往。
從營地去北海騎馬有一天的路程,需要經過泣伏利部和奇斤部族的牧場。奇斤序賴聽說曾華地意圖,想了想便自告奮勇願爲嚮導。奇斤部就在北海南邊,是離北海最近的中敕勒部族,有奇斤序賴帶路自然是最好不過。
而泣伏利多寶也連忙湊了上來,他一直找不到討好曾華的機會,現在去北海要經過泣伏利部的地盤,這可是個大好機會,怎能錯過呢?行,有他也不錯,一路上多個人也不錯,而且有他在路上照應,這途中的吃住都省心了。
律協和副伏羅牟、達簿幹舒都很忙,就沒有工夫陪曾華去了,而竇鄰、烏洛蘭託是閒人,自然也一同去了。
曾華這邊,姜楠是怎麼也脫不了身,鄧遐原本有事在身,但是他一向敬佩蘇武的氣節,說什麼也要去一趟北海,於是就暫時告假三天,也陪着去。張不用說了,曾華在那他就在那。
於是,曾華等人在一屯三百宿衛騎兵的護衛下,心情非常舒暢地向北海奔去。
曾華和斛律兩人並騎而行,時而歡聲笑語,時而竊竊私語,越發得親密。不過就苦了後面的顧原,曾華和斛律越發得談得私秘,而且曾華也頗是膽大,什麼你的笑容比草原上最美麗的花還要美麗,你的眼睛比北海還要清澈等等一串串情詞地往外蹦,把斛律歡喜得不得了。
曾華說得出口,斛律也聽得歡喜,但是顧原卻受罪了。這肉麻的話是
聞,顧原開始想笑,但是在曾華面前他怎麼敢笑;後是更不敢吐,只好強作歡顏繼續在後面翻譯曾華越來越噁心肉麻的情話。做一名古代政要翻譯也難呀!
跟在後面的是竇鄰、烏洛蘭託、泣伏利多寶、奇斤序賴四人,互相交頭接耳。甚是輕鬆。現在敕勒部有揚眉吐氣地機會了,所以這四人看上去非常開心,一路談笑風生。
但是有一個人卻有些異常,他正是奇斤序賴的長子奇斤岡。他跟着父親一起到額根河大營歸降,也一同得到了曾華的封賞。而奇斤岡在慶功晚宴上卻死心塌地地愛上了斛律,知子莫如父的奇斤序賴知道了兒子的心思,頓時嚇得半死,立即好生勸住兒子。不要再如此膽大妄爲了。
這段時間奇斤岡非常地痛苦。以前他可以避開曾華和斛律這對你情我濃的“狗男女”。但是今天卻怎麼也避不開了。看着前面嬌豔如花的律在曾華面前時而撒嬌,時而嗔怒,時而回眸一笑。奇斤岡也跟着時而微笑時而憤怒,時而沮喪時而悲傷。
奇斤序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暗暗地提醒過奇斤岡好幾次,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被奇斤序賴好好勸解了一番後,奇斤岡投向曾華和斛律的目光有些陰冷了。
儘管奇斤序賴父子地動作非常隱蔽,以爲沒人看到,但是卻不知這一切都被鄧遐悄悄地看在眼裡。不過鄧遐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一切如常。
到了泣伏利部地營地,在泣伏利多寶盛情款待下,曾華等人停下來住了一夜。反正是出來遊玩。沒有必要那麼去趕。
第二日繼續趕路,很快就過了泣伏利部地牧場,前面是奇斤部的牧場。昨日從大營出發的時候奇斤序賴已經派人通知自己部衆,做好招待準備,所以當曾華一行來到奇斤部時,其部長老貴族們早就等在路邊。
見到曾華等人來了,衆人連忙亂哄哄地跪下。然後幾名年長的貴族上來,獻上鮮牛奶、奶)|不但下馬受了獻品,還當場親口喝了幾杯鮮牛奶,覺得這味道比那些什麼特倫蘇要好多了,只是喝完之後會不會拉肚子,這鮮牛奶可沒有消毒。
曾華受用了禮品之後,將隨身佩戴的一袋銀幣、銅幣和幾件玉石配飾回敬給了奇斤部貴族長老,沒停留多久曾華一行又繼續上路。
奇斤部牧場離北海沒有多遠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就可以到了,這個時候都可以聞道一股潮溼清新的水味,讓人感到空氣都“香”了幾分。
“對了,奇斤序賴,你地次子奇斤婁呢?”泣伏利多寶突然問道,他跟奇斤序賴是鄰居,而且以前對奇斤部有些“想法”,所以對奇斤家的底細比較熟悉。
奇斤序賴一愣,隨即笑答道:“這小子前幾日去東敕勒部去了,他該找個老婆回來了。”敕勒部的習俗就是這樣,要不然是父母訂婚,要不是就自己到處去遊蕩,然後看到中意的就搶回來。
泣伏利多寶一聽,點點頭表示理解,當即也不說話了。
很快,一陣水浪拍石的聲音轟隆隆地傳了過來,幾隻鳥兒向一行人的頭上吱呀一聲掠了過去,盤旋了兩下又飛走了。
“大將軍,前面就是於巳尼大水。”奇斤序賴指着前面天水一色的“大海”說道。於巳尼大水是敕勒語中月亮海的意思。
“月亮海?”曾華聽完顧原地直譯,當即有點糊塗了。
“回大將軍,這於巳尼大水狹長彎曲,宛如一彎新月,所以我們叫它月亮海。”奇斤序賴恭敬地答道。
曾華點點頭,他學過地理,這就是貝加爾湖,也就是史書上赫赫有名地北海,是全世界最深的湖泊。該湖平均水深七百三十米,最深一千六百二十米,如果把泰山放進湖中最深處,山頂離水面還有一百米。
策馬走到北海岸邊,只見湖水清澈透明,透過水麪就像透過空氣一樣,一切都歷歷在目,映着岸邊山木的水色顯得溫柔碧綠,令人賞心悅目。不過上面還是浮着一些冰塊,應該是冬天留下來地。
西邊是連綿不斷的羣山,有很多懸崖峭壁,而東邊卻多是草原。整個湖岸羣山環抱,溪澗錯落,加上現在原始森林已經蒼翠茂密,於是湖山相映,水樹相親。風景格外奇麗。
“大將軍,這於巳尼大水有大小三十多條河流流入其中,最大的河流是額根河(色楞格河),而從中流出地則僅有骨厄刺河(安加拉河),卻在海的北邊。我去過那裡,海水和骨厄刺河相接的地方寬約數裡以上,白浪滔天,甚是壯觀。”奇斤序賴介紹道。
“於巳尼大水四周岸地冰封得比海水要早得多。從九月份開始。羣山的峭壁就已經銀裝素裹。各色樹林也蓋滿了冰雪。遠遠望去只見是一片微微閃光的銀色世界。未到一月,大部分湖面即已結冰,有的地方冰層厚達三四尺。”
“春三月,冰層開始溶解,露出水面,而到七月份,海水轉暖。冰層盡數溶化,人們可以舒服地入水暢遊。不過這於巳尼大水上天氣變幻莫測,一年四季潛伏着危險。夏天有濃霧,可以讓漁船在水上迷路。而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日子,也可能隨時颳起狂風,惡浪翻滾。”
“
尼大水在冬天經常涌出熱泉,泉水升到水面上會融化冰,冰層就變薄了。冰上覆蓋着雪。行人根本就辨別不出冰的厚薄。容易陷落水中。不僅如此,這裡還有一種海怪(海豹)常在冰上鑿洞。這些冰洞則意味着死亡,每年都要吞沒幾十上百人。”
奇斤序賴不愧是常住北海岸邊地。介紹起來非常得詳細,讓曾華等人聽得連連讚歎,這北海居然還有如此一番奇聞。
聽完介紹後,曾華等人站在海邊,看着美麗地景緻,吹着清新地“海風”,沐浴着漠北難得的暖和陽光,一時癡迷其中。
看到曾華等人已經被北海的景緻吸引住了,奇斤序賴連忙向一名隨從打了一個手勢,隨從很快就悄悄地離開了人羣。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就到下午了,曾華等人也將這北海看得差不多了,討論贊嘆一番後準備離開回泣伏利部,這天色不早了。
這個時候,一個奇怪的聲音響了起來,衆人都是騎馬打仗的老手,頓時臉色一變,凝神聽起來了。聲音越來越清晰了,應該是馬蹄聲,聽聲音應該有數千之多。
不一會,一羣騎兵出現在大家面前,密密麻麻的有三千以上,騎得都是敕勒好馬,身上的服飾裝扮也是敕勒人打扮,只是兵器弓箭什麼地看上去比較簡陋,應該不是什麼大部族的兵馬。
“奇斤婁!”泣伏利多寶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領兵者,並大聲叫了起來。
正當衆人聞聲把目光轉向泣伏利多寶時,已經躲到一邊的奇斤序賴和奇斤岡連忙看準時機,一踢馬刺,準備向外衝去。
但是鄧遐早就盯上他們了。鄧遐在路上就發現這父子鬼鬼樂樂,懷疑有什麼陰謀詭計。剛纔聽到馬蹄聲,先命令各隊立即警戒,然後給張一使眼色。張和鄧遐同爲左右探取將,雖然明面上相鬥,但是已經知根知底。看到鄧遐的眼色,心中立即有了定計,跟在鄧遐一邊,滿是警惕。
看到奇斤序賴父子想跑,鄧遐怎肯放過他們。只見鄧遐大吼一聲,胯下坐騎像箭一樣射了出去,而電光一閃,大劍劈空而出,立即將奇斤序賴的坐騎連臀帶後腿一起砍掉,四條腿的馬頓時變成了兩條腿,就帶着奇斤序賴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而洶涌的血水很快就流滿地。
張雖然慢了一拍,但是卻也不慢,拍馬就衝了出來,然後鐵瓜錘一掄,連人帶馬就把後面地奇斤岡給打橫飛起來了。
兩人一發動,瞬間就把奇斤序賴父子截了下來,旁邊地宿衛騎兵連忙上去,把臉色慘白的奇斤父子提拎起來,押到曾華面前。
“是你的兵馬嗎?”曾華騎在馬上,聲音平和地問道。
“正是,是我地次子奇斤婁帶領的本部三千多騎兵!”事到如今,奇斤序賴再抵賴也沒用,乾脆如實回答。
“爲什麼想殺我?”曾華還是那麼和氣,就像是一個和藹的老師在詢問一個做錯事的學生一樣,但是對面的奇斤序賴好像沒有那麼老實,一點認錯的態度都沒有。
這個時候,對面的騎兵開始鼓譟起來,看樣子要發起進攻了。
曾華皺了皺眉頭,覺得對面的奇斤婁打擾了他地問題。便轉頭對顧原說道:“你去向對面喊一聲,叫奇斤婁快點進攻,把我和他的父親兄長一起剿滅了,那他就不但立了奇功,也就可以繼承奇斤部首領大人的位置了。”
顧原接令後連忙到前面一喊話,那奇斤騎兵頓時亂了起來,十幾個領兵的貴族將領在那裡爭起來,反倒是奇斤婁站在中間不好說話了。
竇鄰等人轉念一想。立即明白了曾華的用意。這奇斤序賴爲部族首領大人幾十年。威望甚高。而奇斤岡身爲長子也早就獨擋一面,所以對面領兵將領貴族中多是這兩人的心腹,反倒是奇斤婁沒有什麼實力在裡面。聽到顧原用敕勒話這麼一喊,別的先別說,這些將領貴族還真的有點投鼠忌器,失了主張。而奇斤婁反倒不好說話,要不然真地被人以爲想謀害父兄篡位。
奇斤序賴知道自家地事。奇斤婁成年沒多久,在部衆中沒有什麼威望,要不是這次事情緊急也不會讓他帶兵了。曾華叫人這麼一挑撥,奇斤婁肯定是壓不住那些各懷心思地貴族將領了,不由長嘆一聲。
“你爲什麼要殺我?”曾華繼續問道,序賴卻沒有回答,保持沉默。
“因爲我兇殘?”曾華又問道。
“不是,柔然人跋提和鮮卑拓跋部比你更兇殘。”奇斤序賴低聲答道。
“因爲我是外族人?”曾華想了想又問道。
“柔然人和鮮卑人也是外族人!”序賴答得很乾脆。
“哦。那爲什麼你開始的會降我呢?”
“爲了保住族人的性命。”
“那怎麼現在又想殺我了?”曾華又問回來了。
“因爲我想保住草原上的各族!”這次序賴回答了。這個願有點大。
“能說說嗎?”
“我看到了你的志向,”序賴想了想黯然道,“我在這段時間裡看到了你的志向。你不僅僅是爲了殺死所有於你作對的部族。不僅僅是爲了掠奪更多地牛羊,你是爲了控制整個草原!”
“爲什麼這麼說?”
“你這次來不僅僅是要讓所有的騎兵成爲你的爪牙
讓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成爲你的部屬。柔然、鮮卑爭狼羣中頭狼的位置,而你卻想把草原上所有的狼變成你的牧羊犬!”奇斤序賴大聲疾言道。
聽到這話,曾華不由地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想不到奇斤序賴大人還是個有大智慧地人。”
說完,曾華翻身下馬,取下馬鞍邊地琴袋,然後大聲說道:“取馬紮,我在這北海之畔爲大家演奏一曲,希望能做爲我對序賴大人的回答。”
馬紮很快就擺好了,竇鄰、烏洛蘭託、泣伏利多寶坐在一邊,斛律宓坐在曾華身邊,在這位草原美女心目中,曾華能擺平一切事情,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而奇斤序賴父子被押過來坐到一邊。
曾華坐下來的時候,卻向身後地張說道:“長銳,帶人把那些蒼蠅趕散了。”
張應了一聲,點起兩隊騎兵策馬走上前,整整齊齊地列隊做好了準備,一臉殺氣地等待命令。
而留下的鄧遐暴喝一聲,剩下的一隊分出一什人看住集中的坐騎,其餘下馬的九十人分成兩部分,在曾華等人周圍圍成兩個圈子。內部那個圈子面向裡面,虎視眈眈地看着奇斤序賴等人,手裡緊緊地握着馬刀刀把,要是誰有異動,估計立即有兩三把刀子招呼過去。外面一圈面向外一站,握着馬刀,也是一動不動。
而鄧遐立在最外面,面向奇斤騎兵處。他慢慢解下大劍,然後轟得一聲將劍連鞘立在身前的地上,雙手柱在劍把上,就這樣站立在那裡。這時面向湖面的曾華開始拉響了琴。鄧遐和張把眼睛一閉,在風中傾心地欣賞起來。
琴聲時而深沉悲壯,時而激憤堅定,衆人彷彿看到了滿天漫地的大雪中,一個孤獨的身影昂然挺立在北海之畔,而一個光禿禿的使節伴隨着他。這個孤獨的身影向南邊投出的目光中帶着渴望、執着、尊嚴,還有一點迷茫。
琴聲慢慢地變得空曠淒涼,時而遲緩凝重,時而清澈流連,一個孤獨靈魂在異鄉敵巢中的飄零悽苦,思念故鄉卻欲歸而不得的痛苦,顯得是如此的清冷悽楚。聽到這裡,衆人心中的那顆弦被翁然彈響。淚水從鄧遐緊閉着的眼睛裡悄然流下,而騎馬站在最前面的張也是雙目通紅,淚流滿面,其它人也莫不是如此。
琴聲突然一轉,變得歡快跳躍,高亢激昂,有如萬馬奔騰,橫掃千軍。這時,張眼睛一睜,將手裡大刀和鐵錘一舉,然後策馬當先向前衝去,兩百宿衛親騎緊跟在後面,捲起一陣旋風向奇斤騎兵衝去。
揮舞着寬刃大刀和鐵瓜錘的張大吼一聲,擋在前面的奇斤騎兵頓時像樹葉一樣被一股強橫的颶風掃去遠處,馬上就讓出一個大缺口來,而緊跟其後的兩百宿衛親騎就像一個大錐子狠狠地扎進奇斤騎兵中間。
張是最前面那勢不可擋的錐尖,他手裡的大刀和鐵瓜錘幾乎沒有一合之敵,前面的奇斤騎兵挨着就死,磕着就殘;而後面兩翼的騎兵卻是鋒利的錐刃,他們揚起手裡的馬刀,把些已經被張嚇蒙的奇斤騎兵一刀砍下馬來。這兩翼的騎兵就像兩把鐮刀,迅速地收割着生命,就像在收割着一茬一茬的青草一樣。而錐子裡面的騎兵卻張弓搭箭,一箭一個,將遠處的奇斤騎兵射倒在地。
張帶着兩百騎兵很快就殺透了奇斤騎兵陣,然後轉過身來從另一個地方又殺了回來,不一會,只見血肉橫飛,慘叫連連中,張率隊又殺透了奇斤騎兵的陣形。
來回衝殺了數次,三千奇斤騎兵已經被殺成了篩子,這些漠北遊牧民兵在張等人無情的肆虐中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始逃跑了,沒到半個小時奇斤騎兵就崩潰了。
曾華的琴聲已經結束了,可是衆人感覺那琴聲卻依然環繞在自己的耳朵裡,外面的殺戮已經被琴聲隔開,他們的天地間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曾華的琴聲。結尾一段那萬馬奔騰,雄壯激烈的場面讓所有的人感到熱血沸騰。而最後那深情激昂、悠揚婉轉的琴聲告訴衆人,遊子終於回來了,他終於又踏上了故鄉的土地。
“你知道這曲子叫什麼嗎?”曾華問道。
“不知道!”序賴面如死灰,搖頭低聲地答道。
這時,張帶着一身的血腥走了回來,他的身後已經沒有奇斤騎兵了。
“三千騎兵就想收拾我們?太小看我幷州張了,也太小看我三百宿衛軍了!如果你是三千柔然或者拓跋精銳騎兵說不定還有點機會,就你們這些奇斤部的爛蘿蔔也想?”走到跟前的張恨恨地說道。
曾華待張說完這段,擺擺手阻止張繼續講下去,轉而向奇斤序賴繼續說道:“這首曲子叫蘇武牧羊!”
顧原馬上在旁邊用敕勒話把發生在北海旁邊的蘇武牧羊故事講述了一遍,聽得衆人一陣肅穆。
“什麼是氣節?就是寧願喪失生命也不願意丟棄尊嚴,自己和國家的尊嚴!當你們知道什麼是國家,什麼是尊嚴,知道爲什麼而生,爲什麼而死之後,你們就會聽懂這首曲子了,你們也許會覺得生命有意義的多,比以前有意義得多!”曾華悠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