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一年,六月,甲戍,姚襄連敗齊公段於樑父,斬公段退守泰山,自此不敢西望。七月申丙,姚襄敗僞周於金山,進據任城高平。丁庚,姚襄自號車騎將軍、兗州刺史。
———————————————前言摘述
“谷將軍,北府軍已經出營了。”關炆拱手對谷呈說道。
“那我們也出發吧。”說到這裡,谷呈轉過頭看了一眼坐在正中間的張盛。十四歲的身板顯得不是很高,還帶着稚氣的臉卻毫無表情。
想不到主公一代涼州名將,嫡子卻如此平庸,這也許是天意吧。不過谷呈沒有注意到張盛只有十四歲,要是按照他的敵人-曾華的“現代思想”來看,這個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絕不是爲一州擔責任的時候。但谷呈是以自己的想法來看的,十四歲的時候,谷呈已經在張灌手下成了一員親兵,首級也收穫了好幾顆。
當日張灌中了馬後和宋氏兄弟的暗算,谷呈、關炆等人在激憤之下先立張盛爲主,雖然他年紀小,才華平庸,但他是張灌的嫡子。而谷呈因爲是張灌手下的首將,所以被衆將推舉出來統領兵馬。
“主公,請安心坐鎮令居城中,我河州軍上下定當拼死一戰,絕不會讓主公受辱於北府!”谷呈面向張盛彎腰拱手說道,語氣甚是激昂。衆人也跟着谷呈後面,向張盛慷慨誓言。
張盛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他看着座下地一羣正在發誓捍衛他榮譽的人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很自然地向後看了看,很快又回過頭來,喏喏地說道:“好,好,就這樣。”
聽到張盛的話,谷呈等人那滾燙的心頓時就像掉進冰水裡,整個大堂一下子掉落到一種寂靜和尷尬的境地。谷呈無可奈何地拱拱手。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座上的張盛。目光甚至越過張盛,投向他的身後。過了一會,谷呈走在前面,衆人跟在後面,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當衆人走出大堂之後,張盛連忙走下座位,面向後面焦急地說道:“母親。真的要打仗了,這可怎麼辦呀?”
座位後面是一張垂簾,而垂簾後面如隱如現地坐着一個人影。張盛地話剛落音,一個非常好聽地女人聲音傳來說:“盛兒,兵權都在那些武將手裡,我們能怎麼辦?我現在擔心地是這仗輸了後,他們會不會拿我們娘倆做獻禮?”
“母親,你說什麼?”張盛當然不清楚自己母親田氏話中的深意。
“夫人說得是。這些武將爲什麼會有持無恐跟北府決戰。其實早就做好了萬全打算。勝就可以更得北府器重,輸了只要把夫人和少主往陣前一送,還是有功之臣。”一個非常柔和的聲音跟着傳出。張盛知道是內史王強在說話,他是自己的表舅,現在是母親最信任的人。
“那該怎麼辦?”張盛雖然是個平庸之才,但是也知道被一繩子捆到陣前做爲投降獻禮的“主公”都是沒有好下場,於是有點驚恐起來。
“夫人,爲了少主你也要早做打算呀!”王強繼續勸道。
“可是我們沒有兵權,只能任人宰割了!”田氏恨恨地說道。
“夫人,廣武郡守莫仲對谷呈等人一向頗有誹議。這令居城原是廣武郡治,他手裡也有四千兵馬。按照谷呈剛纔的安排,莫仲被留下守城,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呀!”王強地聲音更低了。雖然這大堂內外都是田氏的親信,可是談到這種事情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嗓門。
“你的意思是?”田氏一下子聽出話題來了。
“只要谷呈等人領兵出了城,這令居城就是莫仲最大。只要他緊閉四門,再如此一番,”說到這裡,王強的聲音更低了,連張盛也聽不清楚。不過他聽不聽都沒有關係。
“到時夫人和少主在北府面前就遠好過谷呈等人了。”王強的話中帶着一點笑意。
“這個主意甚好,你速去莫仲那裡聯絡。”田氏感到非常高興。河州軍加在一起也只有三萬兵馬,更有一個不和的姑臧在後面,面對強盛一時的北府誰都沒有信心扛多久。圍、枝陽等重鎮迅速淪陷讓涼州上下最後的幻想都破滅了,涼州沒有了河水天險,沒有力挽危機地謝艾,也沒有當年上下同心地勇氣和信心了。
所以田氏擔心谷呈等人惺惺作態只是想拿自己母子倆賣個好價錢,現在在表兄的出謀劃策下能夠自己賣個好價錢也不錯,所以田氏開心不已。
正當田氏和張盛面帶喜色地看着王強消失在大堂門口,一聲悠揚雄遠的號聲隨着風兒飄了過來,立即讓田氏和張盛驟然變色,都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向南邊。
令居城南,一杆巨大地北府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曾華策馬坐在旗下,聽着號角聲看着自己三萬步軍以營爲單位有條不紊地緩緩向前推進。整齊而沉悶的腳步聲伴隨着步軍甲那嘩嘩作響的甲葉摩擦聲,如林的長矛,魚鱗般的盾牌,都在以如虹的氣勢列隊前進。
首先是兩隊長矛手,他們身穿步軍甲,舉着三米長的長矛,腰挎雁翎刀,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兩隊刀牌手,他們也身穿步軍甲,手持橢圓盾和朴刀,緊跟其後;最後是五隊長弓手,他們身穿輕甲,腰挎雁翎刀,揹着北府長弓和箭筒,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旁邊是軍官、士官、旗手等,他們揹着橫刀,腰挎雁翎刀,舉着旗幟,在隊伍旁邊跟着節奏前進,並時不時高喊幾句,根據戰場的情況和變化調整各自隊伍前進的節奏。就是在軍官、士官和旗手們地協調下,從什到哨到隊。再到屯,最後到營,各自行動卻又緊密配合,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然後三十個左右相隔五米的長方形又排成前後相隔十餘米的三排,形成一個黑色的長帶。
橫線陣形左邊的三營是五千神臂弩手,因爲左邊十營都是廂軍,也只有廂軍纔有神臂弩這種“先進裝備”。而強悍的陌刀手也集中在左邊。可以說是整個陣形實力最強悍的一翼。
而其餘各營都是府兵。他們除了陌刀手、神臂弩手外跟廂軍差不多,而且最多地是長弓手。在北府軍事裝備裡,簡單易行地北府長弓和曾華借鑑地“英國長弓”不一樣,對身高手長都沒有什麼特殊要求。而且這些北府長弓由於北府咸陽、陽等兵工場工藝越來越熟練,以及收購的原材料越來越多,所以生
也越來越大,最後連民兵都標配了這些北府長弓。北府家家戶戶都有青壯沒事就練射箭,和搏擊一起成了北府最普及的“羣衆體育運動”。
遠遠看去,整個北府軍陣線呈一個左前右後的粗斜線在不緩不急地移動。彼此起伏的口令聲從黑色的海洋裡或遠或近地傳來,而這聲音的背景卻是整齊地腳步聲,肅正的齊聲應答,呼呼的旌旗招展聲,還有嘩嘩的甲葉聲,極具震撼。
“大將軍。河州軍已經出令居城了。也開始列陣。”劉顧接過一份軍報,然後轉頭對曾華說道。
“知道了。”曾華點點頭,繼續眯着眼睛看着遠處密密麻麻的軍陣。每次看到自己的軍隊出陣。心中都會有一種感慨和震撼。自己一直強調打仗打得就是氣勢,就是一百人對一萬人,也要從氣勢上壓倒對方,這一點北府軍一直做得不錯。
時間過去了一個半時辰,北府軍和河州軍終於形成了對陣,中間相隔不過三裡左右,這差不多是接戰的“標準距離”了。這時,一聲尖銳的號聲響起,就像是羣山在移動地北府軍聞聲停了下來,整個戰場驟然變得安靜下來。
很快,口令聲又響了起來,什長在喊道:“軍士檢查裝備兵器,準備!”什中各軍士先檢查自己身上地鎧甲,接着有的調整長弓或者神臂弩,有的拔出朴刀,準備盾牌,然後互相檢查戰友地鎧甲兵器,最後依次報數,彙總到什長那裡。
這時哨長在高喊着:“各士官、旗手準備,各什長報數!”,不一會,各什長報告正常,彙總到哨長。過一會隊長在那裡高喊道:“各軍官、士官、旗手準備!各哨長報數!”然後等待各哨長的彙報。
不一會,彙報一級級傳了上來,最後傳到一直肅穆以待的營統領那裡。聽到各隊各屯的彙報後,營統領一舉手裡的橫刀,身後的十餘名營號手立即吹響號角,整營軍士立即或舉起長矛,或以刀敲盾,齊聲高呼:“萬勝!萬勝!”
由於各營的彙報時間不一,所以各營的高呼聲也不在一個時間,很快就在這一眼望不到邊的黑色海洋上空捲起彼此起伏的高呼聲,一浪接着一浪向河州軍涌去。
“素常先生,子瞻,你們說這斜橫線陣能不能打贏河州軍?我們對面的這些兵馬可是涼州最精銳的。”曾華揚着馬鞭指着前面問道。
“大人,看來你是準備把河州軍一舉包圍了。”樸微笑着道。
“大將軍,三萬打兩萬,一個斜橫線陣就足夠了,縱線陣,雁行陣什麼的也用不着。”劉顧正看着地圖和軍報,聽到曾華的問話,於是擡起頭答道。
“舒翼,你去掠掠陣,問問對面的谷呈降還是不降?”說到這裡,曾華轉過頭來對身後的衆將發令道:“待會曹舒翼和鄧應遠爲第一陣;魏興國、百山爲第二陣;杜鬱,毛仲祖(安之)爲第三陣;狐奴養帶領騎兵在後面壓陣,我和長銳、素常先生、子瞻坐鎮中軍,爲你們加油。”
說到後面曾華有點無奈。本來他想領兵親自衝鋒,但是卻被衆人勸住了。這次打涼州就是想鍛鍊府兵和將領們,曾華也不好又衝在前面去搶功勞,只好作罷了。
說完之後,曾華一揚手,衆將向曾華拱手施禮,然後策馬離開,奔向各自的位置。
曹延一馬當先,策馬快速從軍陣中穿過,一直奔向河州軍,不一會就奔到兩軍中間。這時曹延一拉繮繩,坐騎一揚馬首,嘶叫一聲停了下來。
曹延坐在馬上,對着遠處高喊一聲:“我乃北府麾下偏將曹延,奉命來問話!”
谷呈聽到了曹延的話,看了看身邊的河州將士,心裡滿是焦慮。這兩萬河州軍可是涼州最精銳的軍隊。前兩年張祚雖然對北府卑躬屈膝,但卻還是保持着足夠的警惕,將涼州最精銳的軍隊都調到東邊第一線-河州,防備北府。而坐鎮河州的張灌也是涼州一代名將,練出的河州軍比武威軍和沙州要強多了。
但是這些精銳的河州軍在北府軍面前卻相形見拙,剛纔北府軍的那種氣勢大家都看在眼裡,就是那些對戰過北趙軍的老兵們也沒有如此被震撼過。還沒有開打就成了這樣,這仗還怎麼打下去呀!
谷呈對着關炆點點頭,然後策馬奔出本陣,馳到曹延的跟前:“鄙人是河州刺史左司馬谷呈,請問有何指教?”
“見過谷將軍!”曹延遙遙拱手道,“姑臧馬氏和宋家兄弟先謀害朝廷欽命的涼國公張,然後又陷害了張河州,此等逆賊叛臣人人得而誅之。今北府奉天子命討逆,千軍齊發,萬馬結羣,谷將軍爲何不順應天意,早日棄暗投明。”
谷呈一時氣結,張祚再壞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殺他就是跟朝廷過不去,跟朝廷過不去就是跟北府過不去,所以北府打你還打得理直氣壯。谷呈也知道姑派人上表請新封,長安也答應向江左轉遞上表。但是北府在檄文中已經把這件事推得一乾二淨,嘴巴一張又是另外一個說法,姑臧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不定北府答應轉遞的上表也不知道被丟到哪裡去了,反正朝廷的正式封賞半年都沒有動靜,隨便北府怎麼說。
過了許久,谷呈才擡起頭大聲說道:“我等深受張氏恩德,今世萬死也難報一二。今日我河州上下在此決一死戰,無論生死也算是報答張氏。至於朝廷,”說到這裡,谷呈滿眼通紅,淚流滿面:“待來世投生到盛世,我再來報國恩吧!”
曹延凝重地點點頭,向谷呈拱手彎腰,遙施一禮,然後朗聲說道:“谷將軍,我們待會見!”然後一轉馬頭,奔回到軍陣左翼,也就是北府軍最前沿。
坐騎在翻蹄怒奔,眼看就要到自己陣前了,曹延一拔橫刀,大吼一聲:“準備!”
隨着曹延的命令,鄧遐也拔出斬馬劍,向上一舉。各隊隊長立即傳令,各神臂弩手立即腳踏弩環,雙手一用力,將弩弦拉上扳機,然後斜舉、上箭、瞄準。
曹延已經停了下來,並調轉了馬頭,面對着河州軍,聽到後面的完備彙報聲,手裡橫刀向前一指,暴喝一聲:“射!”
只聽到“嗡”的一聲巨大聲音,一朵黑雲驟然騰起,向河州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