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貼平的希望卻越來越渺茫了,因爲他們遭受的襲擊烈。先是上百的黑甲騎兵,他們呼哨而至,如風馳電卷,一陣箭雨飛過來,也不管射倒了十個還是幾十個聯軍軍士,反正在你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調轉馬頭,絕塵而去,只留下一溜的塵煙、十幾具屍體和慘叫的傷員。
或者在某一個有樹林的地方,正當聯軍騎兵們停下來收拾一下準備暫時休息時,十幾名穿着黑色皮甲的北府軍士從樹林裡衝出來,舉着斧頭、大刀或者大棒,把目瞪口呆的聯軍軍士幾下打翻在地,然後又如來時一樣驟然消失在樹林裡。看着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同伴,看着那平靜的樹林,聯軍軍士們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
聯軍軍士們都知道,那些受傷的同伴大部分會因爲他們所不知道的“感染”,最後在慘叫和昏迷死去,小部分運氣好的或許就留得了一條活命,但是如果沒有同伴好心的照顧,他們也很難活着回到自己的部族和牧場。看着在風中輕輕搖動地樹木,聽着那平靜而緩和的樹葉聲,聯軍的軍士們知道自己什麼也幹不了。
到後來,他們晚上也不得安寧,時常遭到上百人奔射火箭的襲擊。但是他們在進入熱海郡第七天時卻遭到了一次最大規模的夜襲。
當聯軍軍士好容易在警惕和焦慮中熬過了午夜,熬到即將黎明時,非常有夜戰經驗的北府軍士們卻悄悄地潛近了。他們知道,這個時候是煎熬一夜地人最犯困的時候。
十幾名“神箭手”的利箭悄無聲息地在黑色的空氣中飛行,然後像毒蛇的牙齒一樣刺進暈暈乎乎的聯軍哨兵們的身體裡。偶爾響起的慘叫聲卻像是吹響了北府軍夜襲地號角,不知道多少人從黑夜裡鑽出來。他們如同卡萊奇亞魔王(康居傳說中地一個惡魔)地兇兵惡騎,從地下冒了出來。他們高聲的呼喊是死神的獰笑,他們鋒利的馬刀是死神的懲罰,他們的火把是死神的目光,而整個營地已經變成了死神地領地。
在地獄一般的營地裡。馬蹄聲。利器破空聲。慘叫聲,骨頭破裂聲,還有那烈火劈里啪啦的聲音,讓碩未貼平等人感覺到了一個奇幻的世界,一個如同莫德艾合老人口中的神秘世界。所有的聲音隨着火光的跳動在黑夜中飄動,如同死神的腳步聲一樣,在一陣又一陣地隨風敲打着衆人地心。而那神出鬼沒地北府軍士如同戴着死神的面具。或者他們就是死神吧。他們如同那些聲音一樣飄蕩在營地的四處,他們那可怕地面孔在火光中如隱如現。或者在驚慌奔跑中,或者剛聞聲走出帳篷,或者正在緊張的集合中,很多聯軍軍士在閃動的聲音中突然遭到了襲擊。這也許就是死神的真面目吧,他們往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着從黑暗中現出來的北府軍士的臉,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在天色終於變成紫色的時候。按照北府軍以前的風格。還是就跟他們來的時候一樣,北府騎兵很快就和他們的坐騎以及手裡的鋼刀一樣,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四千多聯軍軍士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是被砍倒的,有的是被流矢射中的,有的是被壓下來的帳篷活活燒死的,也有的是被馬踏人踩而傷亡的,許多搶來的戰利品在大火中一起被化成了灰燼。而在這個時候,聯軍還驚奇地發現,除了這些損失,他們的馬營和戰俘營也被襲擊了,不但數千被俘掠的熱海郡百姓逃之一空,連同自己的戰馬也在大火和混亂中奔散一空,要不是及時地圍堵追回,損失的就不止上千匹戰馬了。
而聯軍付出這些慘重的代價獲得是什麼呢?數百具敵人的屍體,但是這其中大部分是逃跑的熱海郡百姓,真正的北府軍士只有不到五十具。
這一次,首領頭人們沒有憤怒,他們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碰到的是怎麼樣的敵人。不過這些北康居人實在應該值得慶幸,他們沒有碰上北府“老廂軍”。要是跟隨曾華第一次西征的廂軍來發動這次襲擊,根本算不上一支軍隊的康居聯軍早就崩潰了,現在已經在逃命的路上了。
那十餘萬在數年前滅亡烏孫,收復西域的廂軍一部分回駐關隴,一部分做爲基礎和骨架搭建了西、沙兩州的廂軍、府兵,還有一部分按照曾華的命令,退役直接轉換爲西、沙兩州的“基層幹部”。現在的西、沙州廂軍、府兵真的遠不如被曾華調教十幾年的關隴虎賁,連河、朔、平州的府兵都不如,畢竟那裡的府兵接連滅了柔然、代國、燕國、高句麗、新羅等國,作戰經驗遠勝於只是做盜賊的西、沙州兩軍。
祈支屋的心已經變成死灰一般,他不知道爲什麼北府軍變得如此狡猾和彪悍,互相的配合,單兵的素質,甚至遠遠超過他想象中的光榮祖先。自己西遷的族人,那些縱橫草原的匈奴戰士們遇上這樣的敵人還能延續無敵的神話嗎?
不同於祈支屋那忐忑的心情,碩未貼平卻顯得越發地焦慮,他那充滿失落的眼睛在四處地上仔細地尋找着,試圖從每一具屍體,每一寸土地上找到他渴望的葫蘆仙藥,儘管地上的屍體多是自己聯軍同伴的,但是碩未貼平始終沒有放棄。
在碩未貼平尋找的這一個上午裡,聯軍的首領頭人終於議出了一個決定,他們準備退兵回碎葉川以西地區,回自己的牧場去了。進入熱海郡不到十天的時間裡,只俘掠了不到五千老幼婦孺,卻損失了超過六千人。大部分首領們雖然目不識丁,但是這個帳還是會算的。他們虧得太多了。而且這一次夜襲中北府軍表現出來地軍事實力和對戰的決心已經讓這些部族首領們膽寒了。這就好比幾個強盜準備好了刀槍去打劫銀行,結果到了那裡卻發現今天是警察發工資的日子,銀行大廳裡全是荷槍實彈的警察,是個人都會鬱悶。
但是聯軍在撤退之前,必須對周圍的北府軍進行一次偵查,覈實軍情後再決定撤軍的路線。聽到這個消息,碩未貼平毫不猶豫地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報了名。祈支屋和溫機須者對視了一眼,知道自己這個好兄弟是急紅了眼。準備在偵查中找到最
機會。他們沒有猶豫什麼。便默默地站在碩未貼平快其餘十幾名騎兵也報名了,把這支偵查隊地人數湊足了。
老天爺可能真地憐憫可憐地碩未貼平,冥冥中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很快,碩未貼平這一支聯軍偵查隊非常偶然地遇上了一支北府軍小隊人馬,一支北府軍收容傷員的巡邏隊,裡面有兩名醫護兵。
醫護兵是北府軍的特色,自從曾華建軍以來。做爲一位穿越族,自然會重視醫護體制。但是由於當時的醫療水平問題,這一個體制卻只能是配置幾名“郎中大夫”,看看“感冒之類”的,完全無法做爲一個正式配置來執行。在經過十餘年的治理和聚攏,曾華屬下終於有了一批醫護人才,而且每一個士官學校都有醫護科,而且也積累了豐富的“當代醫護經驗”。
在興寧大改制中。曾華正式確定了北府軍醫護制度。每一哨配一名醫護兵。待遇軍銜爲二等或一等驍勇士官,每一隊以上再設一名軍醫官一名,爲隊正配屬軍官。直屬軍務司,屬下再直接領有一名醫護兵爲副手。每一營地營軍醫官還負責一個醫護行所,負責較大的“外科手術”和提供傷員一般的養傷復原場所。並從士官學校中分出同等級的醫護學校,專門培養醫護兵,然後再逐級提拔醫護兵,送軍醫大學培養深造成軍醫官。
北府軍的醫護兵除了和士官一樣配甲和橫刀外,還配了一個“醫護包”,裡面裝滿了藥品器械。他們除了右肩上有一個葫蘆肩章外,配甲外面還披了一件白色的坎褂,前後兩面繡着一個黑色的葫蘆做爲顯目標識。
碩未貼平看到葫蘆標識,立即像餓狼一樣撲向被認定爲葫蘆娃的醫護兵。祈支屋等人慌忙跟在後面,掩護着碩未貼平。
北府巡邏兵看到碩未貼平瘋了一樣向醫護兵衝去,心裡不由大憤,這些康居人真地是膽大如天,居然敢去打醫護兵地主意。要知道,在北府軍中,除了隨軍教士最受人尊重外,接下來的就是醫護兵了。看到康居聯軍話也不說直奔醫護兵,怎麼不讓北府軍士們氣憤呢?於是揮動鋼刀,催動坐騎迎了上去。
一時間,人叫馬嘶,刀斧相撞,殺聲震天。兩隊人馬人數相等,也都是牧民出身,單兵素質差不多,這時拼得就是士氣和兵器的質量了。西州府兵雖然沒有關隴府兵精銳,沒有河朔府兵驍勇,但是也是嚴格按照北府軍制組建起來地,北府標制的兵器鎧甲一樣不少。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北府的工業能力已經讓世人無法想象了。而且按照北府軍的優良傳統,軍紀和榮譽感保證了西州府兵擁有高昂的士氣和鬥志。
兩相一比,康居聯軍很快就佔據了下風了,要不是祈支屋等人表現英勇,鼓舞着其他正在苦苦支撐的同伴,這支二十餘人的聯軍偵查隊說不定早就垮了。
而碩未貼平卻是更加神勇,避開了兩名北府軍士的阻擋,直奔其中一位醫護兵,看架勢要一口吞了這位醫護兵。不過北府的醫護兵除了會治傷救人外,也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騎射對殺也不在話下。
看到碩未貼平衝了過來,醫護兵揚起橫刀,不慌不忙地與他對戰起來,而且還利用橫刀的刀長鋒利壓制住了碩未貼平的氣勢。
碩未貼平看一時佔不到便宜,便改變了策略,刀刀直指醫護兵揹着的醫護包,可能也是上面的葫蘆標識吸引住他了。
醫護兵暗自嘆了一聲,這小子還挺識貨的。自己身上最值錢和最寶貝地就是這個醫護包了。裡面有硫粉、北府秘製止血粉、行軍丸等藥品和紗布繃帶、合金銅製作的止血夾等工具器械。硫磺粉是用硫磺研磨成粉。專門用於傷口消毒;北府秘製止血粉是長安製藥廠收集了各地民間藥方,多次試驗才研製出來的,裡面有穿山甲殼、仙鶴草、三七等藥材乾製成粉,止血化瘀最是有效,不知救了多少受傷的軍士;行軍丸是根據曾華提供的香正氣水、人丹等藥方配置而成,專治寒暑交替,水土不服,有清熱開竅和闢穢、解毒、安神奇效。紗布繃帶不用說了。用銀、銅、錫等合金製作的止血夾裝在一個鐵皮盒子裡。專門用來夾止血管之用。算得上是曾華開創的“新外科”發明之一吧。
所以說這個醫護包是醫護兵吃飯的傢伙,也是他地命根子,怎麼能讓碩未貼平搶了去,於是手裡地橫刀舞得更歡,讓碩未貼平近身不得,幾乎要暴走了。而旁邊地北府軍士很快也回過神來,拍馬過來了兩個。支援醫護兵。
碩未貼平在醫護兵轉身的時候,好容易找個機會,把醫護包劃了一刀。醫護包是用北府帆布製作的,上面浸透了桐油,雖然能防水,但是卻擋不住刀刃。醫護包應聲破了一個小口子,而一個瓷瓶則輕輕地掉落下來,在地上翻滾了一下便停在了一窩草邊。
碩未貼平早就看在眼裡。立即一轉馬頭。伸手去取仙藥。就在他的手碰到了藥瓶時,旁邊的一名北府軍士趕了過來,揮手就是一刀。劈在這個搶藥不要命的康居人的背上,頓時砍出一條深深地刀口。
碩未貼平慘叫一聲,手頓了一下,但是依然沒有停止動作,轉瞬間便把藥瓶握在手裡,然後就勢爬在馬鞍上,調轉馬頭向回跑去了。祈支屋、溫機須者看到碩未貼平得手了,也顧不上看他的傷勢,立即掩護他一起往回跑。
回到營地裡,祈支屋查看了一下碩未貼平的傷口,發現又深又長,鮮血正在如泉水一樣往外流,於是慌忙和溫機須者等人找來一些破布羊毛,貼在傷口上,以便止血,然後又找了些草藥,敷在上面。一陣忙亂後,碩未貼平的傷口終於止住了血,他疲憊地躺在那裡,張着由於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的嘴脣,努力地喝着溫機須者手裡的水。祈支屋站在一邊,心裡異常地沉重,他知道,碩未貼平傷口止住血了並不代表他就脫離了危險,這麼大的傷口最大的危險卻是感染。
與此同時,另外十幾支偵查隊也落荒而歸,也是死傷甚衆,他們帶來地消息綜合起來就是現在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北府軍,足有數萬人,看樣子好像馬上要發動反擊了。
息讓首領們立即做出決斷,撤兵,不管這次虧了還是管這次聲勢浩大地東征就這樣虎頭蛇尾,這些首領們只有一個念頭,退兵。因爲他們知道,自己部族的這些青壯要是死光了,不但沒有人爲自己放牛羊,連帶着自己的部族都有可能消失在草原上。
聯軍撤退地很快,沿着原來地路線直奔碎葉川,然後在碎葉堡以西那河水很淺的河段渡河,回原來的故地。祈支屋和溫機須者做了個佈網,掛在兩匹馬的中間,讓碩未貼平躺在裡面,一起撤退。
過去三天,北府軍在後面緊追不捨,聯軍不停地向西跑,不停地有人落伍,落入北府軍的包圍,整個聯軍的形勢越來越危急了。而碩未貼平的情況也越來越險惡。不但傷口開始腐爛流膿,人也開始發起高燒,時不時地昏迷不醒。看到他這種情景,祈支屋不由地着急起來,但是卻毫無辦法,只能用熱水清洗,再用草藥敷上,但是效果一點都不明顯。
最後,祈支屋聽從了溫機須者的一個偏方,用馬尿爲碩未貼平洗傷口,用草灰敷傷口,但是依然沒有絲毫效果。
到了第五天,祈支屋已經聽到碎葉川那奔騰不息的聲音,可以遠遠地看到對面的千泉山(吉爾吉斯山),過了河就是故鄉了。但是碩未貼平卻傷勢更重,蒼白的臉被燒得變成黑紅色,深陷的雙目幾乎沒有什麼光彩。一天到晚都是在昏迷中胡言亂語,幾乎沒有醒來地時候。
也許是碎葉川的奔流聲驚醒了他,也或許是對岸飄來的家鄉味道喚醒了他,碩未貼平居然醒了過來,而且非常地清醒。
“快到家了嗎?”碩未貼平問道。
“過了碎葉川就到了。”祈支屋沉重地答道。
“好啊,終於到家了,我終於把仙藥帶回家了。”碩未貼平露出笑容,蒼白枯瘦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生機。
“也許是迴光返照。”見識比較多的溫機須者對祈支屋悄悄地說道。
祈支屋心裡有數地點點頭。越發地緊握着碩未貼平的手。“碩未貼平兄弟。不如把仙藥先用上一些,這樣既可以治好你的病,也能治好你兒子的病,一舉兩得。”
“不行,這麼小一瓶仙藥,說不定正好只能治我兒子地病。要是我用了,他不夠藥了怎麼辦?還是留給他吧。”碩未貼平說到這裡。呼吸變得有些粗促,而臉色變得更加黑青。
“祈支屋,我地兄弟,你能幫我把這瓶藥帶給我地兒子嗎?”碩未貼平哆嗦着掏出貼身珍藏的小藥瓶,顫抖着遞給祈支屋。
祈支屋的眼睛一下子紅了,鼻子也酸了,接過仙藥瓶也貼身珍藏起來,然後又緊握着碩未貼平的手。“好兄弟。我暫時替你保管仙藥,等你到家後我再還給你。”
“祈支屋兄弟,請帶給我的兒子。我來世一定報答,請帶給”
在這一刻,碩未貼平的眼睛突然變得無神,手也變得異常無力,但是他的右手卻出乎意料地舉了起來,異常堅定地指着西南方向,那裡有他地家,有他的牧場,有他的牛羊,有他的家人,還有他的希望他的兒子。碩未貼平的喉嚨咕嘟了好幾聲,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他的生命也隨着那聲舒氣,黯然地消失在無盡地草原和天地間。
“碩未貼平兄弟!”祈支屋悲痛萬分,緊緊地抱着碩未貼平那越來越冰冷地身體,淚水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碩未貼平的衣襟上。
在呼呼的風中,流着眼淚地溫機須者輕聲地唱起那首康居民歌:“你已經聽不見這支歌,你遠去了,我的好兄弟,你已經回到祖先的領地去了。你是否知道,你永遠不會變成雄鷹,永遠飛不回科西伊列西(塞種人對錫爾河下游的稱呼),看不到那頂帳篷,不能對它說:‘哦,我的家鄉,我回來了!’你已經永遠地飛走了。”
聽着耳邊那低沉的歌聲,混合在遠處的河聲中如咽如泣。看着遠處的藍天、白雲、草原和雪山,祈支屋突然在歌聲中明白,不管哪個民族,不管它曾經強盛還是衰落,它總是充滿苦難,無數的苦難最後彙集成了這廣袤的大地、草原和戈壁,人民在這沉重的苦難中生活、延嗣,艱難中卻沒有忘記對美好的渴望,自由、幸福,對這些理想的渴望最後彙集成了碎葉川,衝開苦難的大地,向美好的彼岸咆哮奔流而去。
這個時候,一陣渾厚雄偉的號角聲喚醒了整個碎葉川大地,它如同是神的目光俯視着這塊富庶的草原,俯視着一萬多忐忑不安的聯軍軍士。
隨着號角聲,沉悶的馬蹄聲緩緩響起,一片白色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上萬北府廂軍排着整齊的方陣橫線隊形,徐徐向前壓來。而碎葉川對面也出現了這麼一支隊伍,只不過他們的鎧甲是黑色的,也異常整齊地立在遠處,排在聯軍回家的路上。
正在準備涉水過碎葉川的聯軍軍士們知道了,他們被北府軍包圍,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殘酷的廝殺,他們只有兩個結局,要不投降,要不是戰死。
祈支屋輕輕地放下碩未貼平的屍體,摸了摸貼在胸口上的藥瓶,心裡暗自說道:“好兄弟,我一定會把仙藥帶回給你的兒子。”
不一會,在一陣潮水般的歡呼聲中,北府廂軍揮舞着馬刀,高呼着衝了過來,他們排成幾條橫線,以三個大錐形爲嚮導,很快就插入聯軍那混亂的隊形中。很快,碎葉川響起了巨大的喊殺聲,遠遠地遮住了碎葉川的河聲。
到了黃昏,潮水早就退去了,地上滿是屍體,兵器刀槍胡亂地丟在一邊,戰馬在旁邊仰首悲嘶,想喚醒躺在那裡的主人,但是迴響在天地間的悲鳴卻只能幽幽地飄蕩在暮色的風中,如同這些飄落在異鄉的魂魄。
在狼藉的地上,祈支屋也靜靜地躺在這裡,他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只是躺在這裡傾聽遠處的河川奔流聲。他身上的衣襟被利刃劃開了好幾個口中,而在其中的一道口子,一個灰青色的瓷瓶露出半截瓶口。
越來越冷的風如同那越來越黑的天色一樣,很快就撫過了這塊荒野,撫過了祈支屋滿是血污的臉龐,然後繼續向西,向那遙遠的地方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