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強尼大爺的談話到此就結束了,因爲沒有繼續再談下去的必要,做爲旁人,不僅是我,就連慧根兒這個神經粗大的小子都能體會到強尼的煩躁,何況是我?
船再次放慢了速度,幾乎已經是放棄了自己的動力,順水在漂流,我擡頭看見辛格在駕駛室內,臉‘色’嚴肅,能感覺他很小心的樣子。
我心裡一動,‘蹬蹬噔’的跑了上去,進入了駕駛室,我問辛格:“關於禁忌的河段,你一定是知道什麼的吧?”
辛格沒有強尼那火爆的脾氣,相反是一個溫和的人,他看了我一眼,帶着那種慣有的憨厚表情對我說到:“禁忌的河段,是指有神靈不得侵擾的河段,船隻什麼的經過,會侵擾神靈,發生不好的事情。我個人不是教徒,我曾經在兩段禁忌的河段航行過,在我看來,那裡一般就是水流急促,暗礁林立,比較容易出事的河段。”
“那前方有什麼?你一定聽說過的吧?”我站在辛格的身邊,從駕駛室往外望去,前面的河段依舊是平和而安靜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一層淡淡的霧氣籠罩,明明是陽光那麼強烈的上午。
我對霧氣沒有什麼好感,總是會想到荒村的一切....但明顯這種若有似無的霧氣,和荒村那種霧氣又是不同的。
“其實前方的河段沒有問題,但是在那片河灘之後...”辛格拿起身旁的酒喝了一口,然後指着很遠處的隱約能夠看見的一片河灘,然後說到:“在哪裡有一個支流,在那裡因爲地形的落差,行成了一個很大的深潭...那裡纔是真正的禁忌之地。船就算不經過那深潭,經過那附近的河面,都常常會出事。”
地形落差,深潭?這豈不是和我們第一次下水探查吃人鮎魚的地方有幾分相似嗎?這是巧合嗎?我一邊想着,一邊問辛格:”之前那些禁忌河段,你都認爲是自然的原因,那這個深潭呢?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具體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按照那些老水手的說法,經過那裡絲毫不能停留,是一個容易被‘迷’‘惑’,被蠱‘惑’的地方...這裡涉及到一個傳說,說那深潭埋葬了一個殉情的‘女’子,可是殉情的原因卻是禁忌,沒人敢說起,總之,她日日夜夜在深潭徘徊,哭泣,人們一不小心就會被她‘迷’‘惑’,最後船毀人亡...”辛格毫不保留的給我講了原因,我們的聲音不算小,就連樓下甲板上的大家都多多少少聽見了一些。
我看見強尼大爺擡頭瞪了辛格一眼,想說點兒什麼,但終究還是轉頭釣魚去了。
可我心裡卻嘆息了一聲,這事兒真複雜,得,還涉及到‘女’鬼了!但爲什麼強尼大爺的反應會那麼大?
我還在思考,辛格已經小聲的對我說到:“其實我從小被老爺送出去接受高等的教育,我的心裡是崇尚事實以及證據說話的方式..我一點兒也不‘迷’信,雖然認爲信仰也是一件沒錯的事,但我也是矛盾的,其實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在我身邊,就比如我們那神奇的老爺,在他面前,我心中的堅持就會變得粉碎,我會認爲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辛格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收起了他那憨厚的表情,變得異常的嚴肅。
而我卻沒有反應過來,辛格這話是什麼個意思,辛格忽然就笑了,然後語氣放輕鬆的對我說到:“我原本的看法是那個深潭可能產生了什麼物質,就比如說帶毒氣的霧啊,或者特別的植物啊,可以使人致幻,我打從心底是不會相信‘女’鬼殉情一說的。但是這次是跟隨老爺,我心中卻沒把握了,我說了那麼多廢話,只是希望我們最終停留的地點,不要是那個深潭,沒有深入過它的船都會出事,如果我們在那裡停留,我怕有人會出事,大家都是那麼好,我一個也不想你們出事。”
辛格說到這裡,我多多少少是感動的,我也拿起辛格的酒瓶灌了一口酒,然後說到:“辛格,其實這幾個月來,我們多少還是學會了駕駛這艘蓬萊號,不然你在這附近下船吧,或者我們調頭把你送回小城去。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解釋,你和我們相處了那麼久,你其實應該知道..我們,我們不是普通人。在我看來,這一次航行的終點十有八九是指向那個深潭,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再去冒險...懂嗎?你在小城等我們!我會和強尼解釋,他應該不會怪你的。”
面對我的說法,辛格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異常堅定的笑着,搖頭拒絕了我,他對我說到:“你不瞭解這裡的家僕制度,特別是婆羅‘門’所屬的家僕,爲主人獻出xing命也是正常的事情,就像西方的騎士守護着自己的主人與城堡那般,而且這不是我的使命,還有我個人心甘情願的意思...你看,主人也沒有叫我離開,我相信他是有信心的。”
對於辛格這樣的說法,我不好多說什麼了,但是對於強尼的做法我卻充滿了疑‘惑’,爲什麼到最後都讓辛格跟隨,難道他不知道危險,一個普通人跟隨根本沒有辦法應付嗎?
於是,我下去,試圖就辛格的問題和強尼談一談,但依舊得到的是他粗暴的回答:“這件事情我一點兒也不想談,辛格是我的家僕,我自己有權力決定他的一切,我知道什麼是正確的。”
我無言以對,在我心中,強尼大爺雖然脾氣暴躁,但並非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爲何快到了航行的終點,會變成這般模樣呢?
————————————————分割線—————————————————
無疑,這一個上午非常的不愉快,而我也試圖儘量不把它放在心上,只能歸咎爲強尼大爺一切都有安排。
轉眼到了下午時分,不管船的速度是如何的慢,我們終於還是航行到了那片河灘,只要轉過那片河灘,就是強尼口中的那個禁忌之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只要朝着遠方看去,就一直有淡淡的薄霧圍繞,可是擡頭看,卻依舊是青天白日,陽光刺眼炙熱的嚇人...一直在釣魚的強尼大爺似乎收穫頗豐,我只是瞟了一眼,就看見他那個大型的魚兜裡,起碼有幾十條熱血沸騰的‘瘋子魚’,只不過沒有大傢伙而已。
“辛格,就在這裡停船,另外,把這些魚都燒了!!徹底的燒掉...我要下船一趟。”在午飯過後,強尼忽然提出了這樣一個說法。
“下船,老爺,你要去哪兒?”辛格在收拾着碗碟,聽聞強尼的說法十分的詫異,這裡充滿了危險,呆在船上,和大家一起不是更好嗎?
可是強尼已經在動手解着蓬萊號上綁着的逃生小船中的一條,他還是那麼煩躁,有些不耐煩的說到:“辛格,打聽我的事情,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但我不介意告訴你,我要去最終確定是不是那個該死的地方....誰也不用跟我去,承一,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與我同行。”
我站在甲板上,轉頭望了望,河灘的盡頭依稀可以看見一條如水口,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深潭應該就在那條入水口之下。
我自然不會拒絕強尼的提議,我認爲不管是我和他都應該有自保之力,就算按照辛格所說,那裡有一個‘迷’‘惑’人心,日夜哭泣的‘女’鬼。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跳上了那條小船,跟着強尼一起出發了。
就算是逃生船,也配有一個發動機,強尼在這些細節上從來不會省錢,在我上船以後,強尼就啓動了那個發動機,只有兩個人的小船乘風破‘浪’倒是開得非常快!
強尼坐在船尾的位置,CAO作着發動機以及船的方向,他沒有說話,但我能清楚的看見,他的神‘色’憂鬱,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的悲傷,不停的在給自己灌酒。
我不認爲在這種時候還不停的喝酒是一件好事,可是我卻沒有辦法阻止到了這裡以後,變得有些怪異的強尼,在沉悶的氣氛中,我試圖和強尼找話題:“爲什麼要選擇和我一起去探查?”
“你身上有澎湃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你是山字脈的傳人,不是嗎?你在,可以幫到我少許,而且根本不用我CAO心。承一,原諒我,我很心煩意‘亂’,現在不想說話,你讓我沉默吧。”強尼嘆息了一聲,那個神態和模樣顯得格外的蒼老。
我沒有開口了,因爲強尼身上所體現的那種蒼老和疲態,是讓人不忍心再繼續打擾的。
於是,就在這隻有發動機轟鳴,卻無言的壓抑氣氛下,我們這條動力十足的小船,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到了那個支流的入水口。
找了一個地方,我們停了船,強尼提着釣魚的工具首先下了船,朝着那個入水口走去,而我緊跟其後。
由於停船的位置很近,我們不到幾分鐘就走到了那個入水口之處...我朝着裡面看了一眼,這裡如水的位置狹窄,水流比較急促,但也不是那種很危險的急促水流,只是前面短短一百米不到的河面,就有三處彎道,而在一百米之後,是一個極大的轉彎處,再往裡就已經看不見了。
和恆河的其它地方充滿了平原和灘塗不同,這裡的河道兩面都是山脈,確切的說是小懸崖,黑‘色’的懸崖看起來怪石嶙峋,幾乎是沒有多少植被,只有一簇簇的荒草時不時的在隨風搖曳。
總的來說,拋開我內心的很自我的感覺,這條河道也顯得荒涼,帶着那麼一絲危險的味道...
而我個人的感覺,則是很華夏,很道家的感覺,這個地方‘陰’氣十足,加上兩岸怪山封閉氣息流動,有水流經過,成深潭,聚‘陰’氣...這根本是一個十足的‘陰’地,換一個簡單的說法,那就是養鬼地,鬼物在這裡會十分的..十分的‘舒適’,以及借‘陰’氣變得強大!
那河面上不時飄‘蕩’起的霧氣,就和之前我看見的那種朦朧似是而非的霧氣不同了,這裡是清晰可見的,成團的霧氣,那是‘陰’氣太盛,化形而成,和老村長所在的荒村情況有幾分類似。
只是一分鐘,我就看出了這裡的不同,不由得撇撇嘴,感嘆了一句:“這裡不是一個好地方。”
這個時候的強尼已經撐好了魚竿,坐在了凳子上,開始專心的釣魚,忽然聽見我這句感慨,他轉頭望了我一眼,然後低沉的說到:“你也看出來了,這裡的確不是一個好地方!我不希望是在這裡,如果真的是停留在這裡,一切就太過諷刺了,不是嗎?我還那麼費心尋找幹什麼?我難道不能猜測一下,就應該是這裡嗎?或者,是我不願意去猜測...”
我不懂強尼話裡的意思,只能雙手cha袋,沉默的站在強尼的身後。
可是強尼忽然從他隨身的魚箱裡掏出了一疊東西,塞在了我的手裡,說到:“身爲山字脈的傳人,應該會簡單的超度吧?灑掉這些紙錢,隨便唸誦一點兒超度的祭文吧...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之後,應該就不會了。”
我看着手上,強尼塞給我的竟然是一疊紙錢,可是他要我超度誰?而且用華夏道家的方式,超度有信仰的印度人,恐怕也是不合適的吧?、
我還沒來得及說出我的疑問,強尼就說到:“不管是什麼國家,道家的超度總是有念力的,你不用忌諱太多,表達心意不用在意方式,任何地方的神都會原諒這份真誠,以及你不用問我給誰超度,就當是超度可憐的孤魂野鬼好了。”
強尼的說法非常的奇怪,但我不能拒絕,於是一揚手,一把紙錢就乘着風,朝着天空洋洋灑灑的飛去,我踏着特殊的步伐,開始誦唸超度的祭文,在這充滿了荒涼的‘陰’氣之地,顯得是那樣的悲涼...
而不到兩分鐘,就在我手上的紙錢快要灑完之際,我看見強尼忽然朝着水面衝去,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
“強尼大爺..”我忍不住喊了一句,就要過去。
“別管我,灑完你手中的紙錢,把它超度完畢,我還能撐住!”強尼衝我狂吼,我看見水面‘浪’‘花’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