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再一天,就可以幸福多一些,就可以以後少一些相思之苦?
“再一天,就可以少一些遺憾,只是想做一天你的妻子。”在第二天的晨曦中,如雪是這樣告訴我的。
做妻子是什麼樣子?我心裡完全沒有任何概念,迷迷糊糊的就被如雪拖入了房中,房間的桌子早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早飯,如雪爲我盛了一碗,溫柔的在旁邊看着我吃。
“當妻子就是每天早上都該做飯給自己丈夫吃的。”如雪這樣告訴我。
飯後,我做早課,如雪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把我的髒衣服找了出來,一邊看我做着早課,一邊在旁邊給我洗着衣服。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爲我發現連我昨晚換下來,還沒來得及洗的內褲,她都在爲我洗,我急急忙忙的去搶,如雪卻告訴我,今天她是我的妻子。
就是一天嗎?想到這裡,我有些走神,可強自收拾好心情,不去想這些傷感的事情。
既然只有一天,那就開開心心的過,我曾經不是對六姐說過嗎?快樂一天也是快樂。
只是這一天點點滴滴的時間中,我總是感慨,這是我陳承一的妻子嗎?眉目如畫,柔情似水,洗手作羹湯的溫暖,溫言軟語的熨貼,這是在夢中嗎?
黃昏,我和如雪坐在湖邊的小亭子中,在我們的面前,有一個小火爐,上面熱着一鍋如雪爲我煲的湯。
是如雪要求晚飯在這裡吃的,她說從小這個湖就是她最愛的地方,所以讓人幫忙在這裡搭了一個亭子,如果只有一天的時間,她希望最後的時間和愛人,在自己最喜歡的地方度過。
此時,已經初冬,湖對面的山上,紅葉還未散盡,在夕陽下,美得讓人心醉,一陣風吹來,那片片飄飛的紅葉落在湖面上,盪開一陣陣的水紋,就如我的心,在這一刻,只爲身邊這個女人一層層的盪開。
“如雪?”我輕聲叫到。
“嗯?”如雪依偎在我的肩上,聲音有些慵懶。
“我以爲你睡着了,不如……”
“不如什麼?”
“她們都說你唱歌很好聽,唱一首給我聽聽吧?”我提議到,說實話,這半年的時間太過匆匆,我們有太多的事情沒有一起做過,就如到現在我還沒有聽過如雪的歌聲。
“好吧。”如雪輕聲回答道。
然後就在這湖邊的小亭子中,看着漫山的紅葉,看着山下清幽的月堰湖,我第一次聽見了如雪的歌聲。
半冷半暖秋天
熨貼在你身邊
靜靜看着流光飛舞
那風中一片片紅葉
惹心中一片綿綿
半醉半醒之間
再忍笑眼千千
就讓我像雲中飄雪
用冰清輕輕吻人臉
帶出一波一浪的纏綿
留人間有多少愛
迎浮生千重變
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管是劫是緣
像柳絲像春風
伴着你過春天
就讓你埋首煙波裡
放出心中一切狂熱
抱一身春雨綿綿
我幾乎已經沉醉在如雪的歌聲中,心裡卻在反覆的咀嚼那句歌詞,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管是劫是緣,我和如雪就算這樣嗎?別管以後怎麼樣,我們此刻很相愛。
歌我很熟悉,卻忘記了在哪裡聽過,此時如雪輕輕把頭放在我的肩頭,說道:“這是我們一起看的電影裡的插曲,如果以後真的每一年,我都可以和你一起看一場電影,那麼每一場電影的歌,我都要努力的記得。”
“爲什麼要記得?”
“人都說,每個人的生命裡總有屬於自己生命的歌,這些就是屬於我生命的歌聲。”如雪溫柔的說道。
我握緊了如雪的手。
一天的時間是那麼的匆匆,轉眼間就已經是夜晚,和往常一樣,我送如雪回了她的房間,在這一刻,我的心忽然劇烈的痛疼起來,她進屋以後,我們從此就不再是戀人了,明天,我將和師父一起去黑巖苗寨,明天,她會留在寨子裡,繼續她的守護。
我們,從此天涯。
剩下的,應該只有每年的一場電影。
“進去吧。”我望着如雪,低聲的說道,我很想快一點走開,我怕下一刻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雪咬着下脣,過了好半天,才說道:“不如,你和我一起進去吧。今天,我是你的妻子。”
說到最後,如雪的聲音幾乎已經低不可聞,而我卻楞在那裡,好半天都不敢呼吸。
如雪這話什麼意思,我懂,我自問不是什麼柳下惠,而戀人總是想親密,再親密一些,那是本能。只是我們沒有以後,我不想破壞如雪今後的幸福,所以……
此刻,我幾乎把持不住,一把就衝上前去抱住瞭如雪,聲音幾乎是顫抖地問道:“真的可以嗎?如雪?”
如雪的身子在我的懷中有些發抖,再一次沉默了很久,她才說道:“真的可以,我已經決定終身不嫁。”
我的心沒由來的一陣抽痛,終身不嫁?不,我不想如雪重複凌青奶奶的悲劇,在父母的壓力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爲她守住一個終生不娶。
我們終究是凡人,不是電視裡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主角,整個生命除了談戀愛就再也沒有別的事,別的感情。
再夢幻的愛情在現實面前也會碰得一地粉碎。
我想起了六姐的話,她說會盡量勸誡如雪,我一下子推開了如雪,在還未開口之前,心就痛悼抽搐,我深呼吸了一口,強自忍住心痛,用因心痛而沙啞的聲音對如雪說道:“如雪,不,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想愛過沒有遺憾。這和以後的幸福沒有關係。我不偉大,也不是聖人,我很想,但我不能。”
說完,我先轉身走了,在轉身的那一刻,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我不能的事情,以後總是有一個人能的吧。那是誰?如雪在那一天又會爲誰洗手作羹湯?
我不想去想,可是在今夜,我壓抑不住這種想法,邊走邊哭,走到我和師父住的地方以後,我幾乎已經是泣不成聲,一下子坐在吊腳樓前的梯子上,再也沒有力氣走一步。
也就在這時,一雙溫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沒有回頭也知道是師父。
一個身影挨着我坐下了,遞過來的是一瓶酒,我一把抹了眼淚,接過酒瓶就‘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苗寨的米酒不算烈,可是這麼一大口喝下去,也燒得我全身火辣辣的。
我幾乎有一種壓抑不住的衝動,想去找如雪,我一想到她以後是別人的,我也會是別人的,我們從此陌路,說不定連一場電影的約定都維繫不下去,我就心碎,就覺得我該豁出去。
“那一年,我和凌青分別,是我們在做過一次任務以後的火車站。在車站,凌青問我,你就真的考慮好了,你師父已經不在,就算你師門沒有你了,也還有你的師兄弟。而我,就只有你一個。”師父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而是看着遠處迷茫的遠山,咬着旱菸杆,整個人陷入了回憶。
我靜靜的,這是我第一次聽師父說起他和凌青奶奶的往事。
“我說我考慮好了,我沒有告訴她一脈之中山字脈有多重要。我只是告訴她,師兄弟我有很多,但是從小救出我,幫我報仇的師父也只有一個,師父先走進了我的心裡,我沒辦法放下了。”說到這裡,師父拿過我手裡的酒瓶子,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
“師父,你愛凌青奶奶嗎?”我帶着哭腔問道,心裡的痛還是如火一般,燒的我難受。
“我老了,不說什麼愛不愛了。我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不可以和她相守,但我可以把命給她。當然,這是我,你有父母,有更多的責任,你以後要如何都要自己承受,這是你的果。”師父幽幽的說道。
我抱着腦袋,喃喃的,無助的問着師父:“那我應該怎麼辦?我的心好痛?”
“我那時的心也好痛,在回去的火車上,我不吃不喝,以酒度日,還和好幾個人狠狠的打了幾架,被乘警關了起來。但時間久了,也就好了,或者說就沒那麼痛了。我不後悔,這就是我支撐我的全部動力。”師父如此對我說道。
我不後悔?我忽然間覺得領悟到了一些什麼,一下子那痛就沒那麼劇烈了。
我和師父兩人沉默着,都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當一瓶米酒快見底裡,忽然整個寨子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