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有些昏昏沉沉,迷濛中,哪裡還有水下的人臉?哪裡還有那一團團的陰氣所化之霧氣?
只不過,那一口噴出的鮮血讓所有人都擔心之極,在我昏沉虛弱之際,被衆人七手八腳的架入了船艙。
“水……”我低聲喊了一句,立刻就有人端來一碗清水,我接過‘咕咚咕咚’喝下,一股清涼之意衝上大腦,總算讓我昏沉脹痛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伸手抹掉嘴角的鮮血,明白這一切的反應不過是使用天眼過度所造成的後遺症,休息一下也就沒事兒了,但是我所看見的……我的內心又是一陣沉重!
“承一,你看見了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看見我稍許好一些了,季風忍不住開口問道,畢竟在這裡死了兩個守湖一脈的人,季風太想知道原因。
“除非前輩高人,否則任何人,包括我在內,下水都是必死之局。在這裡,發生了極大的變故。”我努力的組織措詞,儘量用季風能夠接受的語氣來訴說這一件事,我怕他衝動,更怕他知道真相後崩潰。
即使我,看見這一切,內心也有一些崩潰。
聽聞我這樣說,季風的臉色稍許好看了一些,而肖承乾格外‘三八’的給我揉着太陽穴和眉心,然後說道:“別磨磨唧唧的,要說就說具體一點兒,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到底發現了什麼?我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問季風要來他的酒喝了一口,又點上了一支菸,纔有勇氣訴說這一切:“老肖,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鬼羅剎那個縣城嗎?承真說在那裡發現了一條自萬鬼之湖流動而來的陰脈,這是第一點。接着,還記得我們剛入湖時,忽然而來的霧氣,那些鬼物是怎麼上來的嗎?”
肖承乾皺着眉頭說道:“怎麼不記得?霧氣從水下而來,鬼物也是從水下而來。你是說……”
“是的,其實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困在萬鬼之湖的鬼物已經破壞大陣,打通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通到,陰脈所向之地,應該就是通道所及之地!”我簡單的說道,說完這句話已經疲憊之極。
這樣的後果不用我說,都已經很可怕,這條陰脈在蔓延,湖裡的鬼物就通過這條陰脈慢慢的涌出來,如今我們所知這條陰脈的盡頭在那個縣城,還不知道是否會繼續延伸,就算這條陰脈不繼續延伸,但如果有一天,那些鬼物通過這條陰脈到達了那個縣城,所過之地……
想到這一層,我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我這句簡單的說明意味着什麼,連一向灑脫的肖大少此刻也有些慌了,原本他是在幫我揉着腦袋的,一聽我這樣說,一下子失了神,手都揉到我眼睛上來了。
我甩開肖承乾的手,苦笑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季風已經聲音有些顫抖的開口問道:“這下面,下面那鬼物多嗎?”
“我所看到的有限,已經是密密麻麻,這裡就相當於是一個門,一個萬鬼之湖通往外界的門,你此時應該知道他們爲什麼會死了吧?掉進了鬼窩啊。”我搖頭對季風說道。
季風有些失神的靠在了船壁上,臉色比我還難看,他喃喃地說道:“完了,完了……這圍困我們村的鬼物不是殺之不絕了嗎?如果上層再不出手,我們村就是第一個要被毀滅的地方,要變爲死村!不,不行的,就算是死村,我們也要死守!我們是守湖一脈,對,修補陣法,修補陣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說完,季風就朝着船艙外衝去,我卻一把拉住了季風,這件事情的真相一揭開,幾乎把季風刺激的有些神智不清了!
因爲這件事情的背後就是絕望,自然大陣存在了多久?有據可考的也是幾百年了,它一直吸引着方圓百里(只是一個大概範圍)的鬼物,那在這裡面累積了多少的鬼物?如果全部出來,是一個什麼樣的後果?
自然大陣中間一定還有秘密,但這不是我現在能思考的關鍵,關鍵在於這其中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好消息就是這些鬼物據我所知,都是被莫名的控制了的鬼物,還沒有多強烈的自主意識,如果說找到那個控制它們的關鍵,那麼事情就還有轉機!
這個關鍵應該就是魍魎,那種以吞噬鬼物爲生的存在,而且陣中還有我師祖留下的契機,如今之計,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入陣。
想明白了這一層,我對季風說道:“大陣自然是要修補的,事情也並非沒有轉機。如果你相信我,你們就在這自然大陣的外圍等待,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千萬不要靠近這三根柱子了。三天,你們等我們三天,這裡面的範圍不算太大,三天時間應該完全夠了,如果我們三天不出來,你們就離開,從別的方向離開,去尋找救援!如果三天後,我們出來了,你們也可以安全的修補大陣了。”
“嗯!”季風重重的點點頭。
我原本是想讓他去找江一救援的,畢竟江一背後應該是這個圈子明面上最大的一股勢力了,但想想到底沒說,因爲守湖一脈背後的勢力原本就是錯綜複雜的,他們也自有一股力量,說不定最後會牽扯到江一,但是我夾雜在其中,最好還是別多事,就因爲我不能完全的信任江一。
事情只能暫時這樣處理了,兩條船離開了這個充滿了危險的‘大門’,劃到了另外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我回到了我們的船上,季風他們就將在這裡等待三天。
也只是三天罷了,他們的食物什麼的,都應該能撐得住!
交代好了一切,我們終於朝着自然大陣出發了,慧根兒在前面沉默的划着船,脫掉了上衣,糾結的肌肉隨着船的滑動,鼓脹出好看的線條,充滿了力量。
就如我們每一個人,說到底都不算弱者,但自身的力量是否真的就可以依靠?保證我們在陣中不會出事兒?沒人有答案,有的只是知道了萬鬼之湖‘大門’已開,更加沉重的心情。
我蹲在船艙之中,狠狠的撕咬着手中的肉乾,吞嚥着有些硬的幹餅,船外,一彎彎月也已爬上了天空,行程加上一些事情的耽誤,我們終究還是在快要入夜的時分才能進入這自然大陣了,可真不是個好時間!
我的吃相併不好看,有些狼吞虎嚥,毫無形象的樣子,但大家的吃相都是如此,包括幾個女孩子,老李一脈從來都信奉吃飽了飯纔好辦事兒的理論,在場的人除了路山和陶柏,幾乎都和老李一脈能扯上關係,自然也受到了這個理論的理想。
而路山和陶柏受我們的影響,自然也變成了這副吃相,我們不願意說的是,怕這是最後的晚餐,那麼當個飽死鬼也總比當個餓死鬼好得多!
“哥,額要划進去了。”慧根兒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我正在費力的吞嚥着一塊幹餅,忽然聽見這個,心情一沉重,竟然連聲的咳嗽起來!
然後站起來,朝着船外看了看,就是那座黑山,已經劃到了這裡嗎?我當然知道,只要劃過這座黑山,我們也就正式進入了自然大陣的中心地帶,也就是傳說中的小地獄,鬼物所在的中心地帶。
灌了一大口水,我的感覺卻像是灌了一大口酒,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英雄一去不復返的壯烈。
“進來,把東西吃飽了,再進去!咱們吃飽了,就好進去打架!”我扯着嗓子對慧根兒喊道。
“來咧。”慧根兒應了一聲,扔下了船槳,進來抓起幹餅就吃。
我還是習慣的把手放在慧根兒的光頭上,有些寵愛的看着這小子狼吞虎嚥,他包着一嘴的幹餅對我說道:“哥,額忽然想吃蛋糕。”
“不是從那以後就不吃了嗎?”我的心裡忽然有些難過。
“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師父在我心中,額又何必老和蛋糕過不去?剛纔要划進去了,額忽然就想,這一去說不定額就死咧,不如和蛋糕和好算了。”慧根兒有些傻氣的對我說道。
“呵呵!”我摸着慧根兒的光頭笑了,然後說道:“和好吧,就算不死也和好!本來就不能吃肉了,再不吃蛋糕多虧啊。”
人,可以在心中永遠的放着另外一個人,但當時的情緒也就放手吧,真正的感情永遠是寄託在那個人身上,而不是當時的情緒。
就如,慧根兒的感情所在是慧大爺,而蛋糕不過只是當時的情緒。
船外,彎月幽幽,船下,水波盪漾,前路……那就是我要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