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內早已亂成一團,每個被俘綠營兵的家屬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每個人都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寫着讓他們出錢贖人。
普通的陸師綠營兵,一個人是一百兩銀子;廣東水師綠營兵,一個人一千兩銀子。畢竟水師都是一羣鴉片販子,價格肯定貴了。其他各種官職的大小軍官,水師和陸師的價格也不一樣,陸師把總是一千兩銀子,水師把總則要三千兩銀子。不過官職越大的,水師和陸師軍官的贖金價格相差反而縮小了。
除了贖金之外,信上還附加了治療費,治療費也是貴得要死,而且也是按照官職算的,一名普通的綠營兵,取出一顆子彈收費五十兩銀子,軍官就翻倍了。
廣東陸路提督張青雲的家人也收到一封信,僅僅是贖金就要十萬兩銀子,外加伙食費、治療費、醫藥費、搶救費,一共要十二萬兩銀子。
張青雲家裡亂成一鍋粥,雖然貴爲廣東提督,可是一下子要拿出十二萬兩銀子,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這張青雲還算是比較清廉的清官了,空餉吃得不是很過分,也沒有做鴉片生意,每年的收入上下打點之後,所剩無幾。十二萬兩銀子的贖金,可是愁壞了張青雲一家大小。
“啪”兩廣總督耆英猛一掌拍在桌子上,聲嘶力竭的大吼:“一羣酒囊飯袋!傳我令下,本督要親自點兵!扶臺黃恩彤可在!”
海寇放回一名俘虜,給廣東送來信,僅僅是信紙就裝滿了滿滿一口大木箱,上面寫滿了被俘人員名單和贖金金額,索要贖金總金額相加,達到了驚人的三百五十萬兩白銀!儘管這些封信只是送到提標大營,交給留守廣州的廣東綠營老弱殘兵,但是這種大事,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兩廣總督。
耆英得知大嶼山慘敗,勃然大怒。
“下官在!”黃恩彤戰戰兢兢的站出來,低頭彎腰,兩腿直髮抖,儘管是大冬天,可是他的官服都溼透了。
“本官尚有督標四千人馬,你那還有撫標兩千五百人馬,廣州知府劉潯責那還有五百兵,三方合兵尚有七千人馬!都派出去剿滅海匪!”耆英大吼道。
兩廣總督和廣東巡撫,都有督標營和撫標營人馬,直屬於總督和巡撫管轄,兩廣督標兵力最多的時候曾達到六千人,廣東撫標兵力最多的時候也達到過四千人,後來從嘉慶之後,逐漸裁減,加上吃空餉,兩標一萬人如今只剩下六千五百人。
廣州知府手中也有三百餘親兵,加上能從南海縣等地調遣的兵力,廣州知府可以調動五百人馬。
督標營和撫標營均不屬於廣東提督管轄,都是兩名封疆大吏的直屬兵力。其實督標營和撫標營要比廣東綠營精銳得多了,畢竟是拱衛總督府和巡撫府的親兵衛隊。
“大人,萬萬使不得啊!”一干官員紛紛苦苦相勸。
黃恩彤站在下面,單膝跪地,拱手相勸道:“大人,萬萬不可啊!若是這督標撫標的兵力都派走了,一旦廣州城出點亂子,我們又如何鎮得住?”
“不是還有八旗軍嗎?”耆英冷哼一聲。可是他自己心裡也沒有底,若是真的把督標營和撫標營都派出去了,假如這時候廣州城出了亂子,就憑那些八旗兵能擋得住?廣州八旗兵說起來有六千人馬,但都是花架子,老的有六七十歲了,小的不過十二三歲,把老的小的都加上去湊數,纔有六千人。
黃恩彤暗中觀察耆英表情,發現他有些猶豫,只是缺少一個臺階下,於是悄悄向廣州將軍穆特恩遞了個眼色。
穆特恩也是官場上的老油子了,他立即會意的站了出來:“大人,廣東水陸綠營兩萬人尚且不能戰勝海匪,再派七千人去了,豈不是再去白白送死?更何況,這廣州八旗軍六千人只是應急所用,不可輕易出動。那海寇也只是索要贖金,並未舉旗造反。至於大嶼山,我們不妨找英夷何談,給英夷點好處收回來吧。”
這番話甚得耆英的歡心,他本來就是想要找個臺階下。耆英本來就是個賣國賊,在他手中籤訂的條約有著名的《南京條約》,後來又和美國人簽訂了《望廈條約》,還和法國人簽訂了《黃埔條約》等一系列賣國條約。
大嶼山打成這個樣子,耆英已經準備再賣國了,反正贖回俘虜的贖金是俘虜家屬自己掏,又不用他掏錢,和談就和談嘛。只是礙於情面,自己不好說出口。
耆英順着臺階下,點了點頭道:“如此巨寇,必然是英吉利人在背後支持,若是本官出面找英夷和談,只要英夷不支持巨寇,賊人必然撤軍。”
“大人,只是這簽訂條約,是否要讓皇上得知?”黃恩彤問道。
“該知道的,總是要讓皇上知道,珠江口慘敗,大嶼山慘敗,皇上得知肯定極爲震怒,只要英夷條件不要太過分了,我想皇上肯定也會答應。”耆英道。
其實在簽訂不平等條約的時候,耆英就已經犯下欺君之罪,有很多條款都隱瞞道光。真實歷史上到了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時候,耆英前往天津同英法聯軍談判,但是英國人之前攻陷廣州,發現耆英之前的檔案,很多條約的內容都沒有如實上報朝廷,結果英國人拒絕同耆英談判,最後耆英事情敗露,被咸豐賜死。
千里之外,北京西北郊圓明園。
“啓稟皇上!”一名太監匆匆忙忙的走進慎德堂內,跪地道,“軍機大臣穆彰阿、潘世恩、賽尚阿、何汝霖、祁寯藻等人求見。”
“快讓他們進來!”道光正在發愁廣東海匪之患,這幾天來到圓明園過冬,此時軍機處五名軍機大臣義旗前來要見自己,肯定是有重大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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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彰阿等人走到慎德堂門口,裡面傳出道光的聲音:“都進來吧。”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五人走進大堂內,向坐在龍椅上的道光叩拜。
“平身。”
穆彰阿卻不敢站起,而是跪在地上磕頭:“皇上,廣東八百里加急,珠江口慘敗,東涌炮臺慘敗,奴才有罪啊。”
說完,穆彰阿在地上連連磕頭請罪。
“把戰報呈上來吧。”道光轉頭對太監總管張爾漢道。
“喳!”張爾漢走到穆彰阿身邊,雙手接過穆彰阿手中的加急戰報,轉身走上前,雙手呈給道光。
“綠營果然不可靠!”道光勃然大怒,“這仗是怎麼打的?都已經登上島了,居然還被賊人打成這個樣子?”
穆彰阿趁機道:“皇上,都是賴恩爵見死不救!廣東水師畏賊如虎,拒絕出戰,這才導致陸路綠營全軍覆沒啊!依奴才所見,廣東水師如此重要,應當換上旗人爲提督。”
“賴恩爵此人如何,朕心中有數!旗人擅於馬戰,卻不擅水戰,穆愛卿,若是換上旗人爲水師提督,這豈不是讓朕自毀長城?”道光冷哼一聲。
“奴才知罪!”穆彰阿連連磕頭。
道光翻看到戰報後面,問道:“耆英欲往澳門,同英夷和談?”
穆彰阿連忙回道:“是的,海匪船堅炮利,登陸巨寇攜洋槍洋炮,其背後定然有英吉利人支持。若是能讓英夷不再支持海匪,賊寇必然在大嶼山無法待下去,只能撤回海上。若是他們去了南洋,危害他國商船,便不關我們事了。”
“英夷支持海匪?”道光板着臉問道。
兵部尚書何汝霖曾經聽林則徐說過英國人也是海盜起家一事,於是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奏報道:“皇上,這英夷確實支持海寇。微臣曾聽林少穆所言,這英吉利人於三百年前便是海匪起家,他們給水師發私掠許可證,讓水師假扮海匪,掠奪他國商船。數百年來,劫掠了不計其數的銀子,這才發家致富。”
道光微微沉吟一聲:“這林少穆,還是很瞭解英夷的啊。”
穆彰阿擔心被自己踩下去的林則徐又被道光提拔起來,於是連忙補充道:“皇上,林少穆雖然瞭解英夷,可是此人卻勞民傷財,浪費大量銀子從夷人手中購得洋艦和洋槍洋炮,卻又不懂戰術,還擅自挑起戰爭,導致朝廷顏面盡失,此人不堪大用。”
道光猶豫了許久,方纔開口道:“既然英夷暗中支持海匪,那不如就讓耆英去同英夷和談吧,只要英夷條件別太過分了,別再像上次那樣割地賠款,朕可以答應。”
上次南京條約,賠償了2100萬元西班牙鷹洋,摺合1470萬兩白銀,沒把道光心疼死。
雖然這天下的銀子都是愛新覺羅家的,想怎麼賣國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但是也不能老賣國啊,都賣光了,以後愛新覺羅的子孫拿什麼來享福?
道光更是一個小氣鬼,爲了節約宮內開銷,他讓太監自己養雞下蛋,畢竟四十兩銀子一個的雞蛋實在太貴了點。
“喳!奴才這就讓人六百里加急給耆英送信,讓他同英夷和談。”穆彰阿道。
大嶼山島海域,懸掛着海盜旗的船隊正在海面上巡弋。
“報告司令,有船來了。”一名水兵向黃德美稟報。
“走,我們看看去。”黃德美下令,讓自己的旗艦黑珍珠號帶着大小戰船,往那艘北面過來的船靠近上去。
來的是一艘八百料大福船,周圍還有幾艘小船保護。這些清軍戰船見到龐大的黑珍珠號向自己靠近,立即打出了白旗。
“別開炮,我們是來送贖金的。”船上的清兵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