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育凱好歹當個兵,身材與他相差無幾,這套睡衣穿起來還真像模像樣。
關浩滿面春風走出來,一屁坐下尤燕身旁,尷尬地搔着鼻樑,如此境地聽家政他還是第一回,才發現這氣氛並不怎麼好受。
“關醫生啊,這事情你說,該怎麼辦?”尤育凱道,給邵雨蝶使個眼色示意她泡茶。
“別這麼見外,喊我浩就好了,都一家人了……”關浩訕訕笑道。
尤燕突然蹭他一下,斜起一個眼睛白他一眼。
“好吧,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小子膽大包天啊,跑到我家來跟我閨女洗鴛鴦浴,還幹這事。”尤育凱故意板着臉道,其實他早就恨不得把這個女兒嫁出去了。
尤燕羞得頭也擡不起,眼看脖子就要出血。
關浩猛地提起精神,鄭重其事道:“兩位請放心,我一定會負責任,保證不讓你們失望。”
“那就趕緊挑個吉日良晨,把這事辦了。”尤育凱果然想孫子想瘋了,比自己嫁人還急。
“有……有這麼急嗎?”關浩傻了眼。
“怎麼?莫非你小子想變卦?”尤育凱疑心道。
“沒有!”關浩連忙表態,看了尤燕一眼又道:“我是怕她沒做好心理準備。”
“燕,可有這回事?”尤育凱看着女兒,充神裡充滿期待。
“是沒有。”尤燕想都沒想,人尚未嫁出去就站在附馬爺的立場上發言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什麼?”邵雨蝶剛剛把茶葉扔進壺裡,當即把女兒拉進房間,開始揮斥方遒指點江山,聲稱自己這麼大的時候,早就結婚了。
“你怎麼這麼傻呀?就算他幫你治病,你也不用……這麼着急呀,女孩子要矜持一點,或者你可以先談談條件再說嘛。”邵雨蝶語重心長地說道。
本來還挺贊同她前面那句,可聽到後面,尤燕不樂意了,哼哼道:“嚯,你真會說,據我所知,你可是懷了俺兩個月,才嫁給我爸的呢,別真把我當傻子。哼。”
邵雨蝶呆若木雞。
關浩這頭也沒歇着,只聽尤育凱正色道:“不知你是否有什麼計劃?不妨說來聽聽。”
“計劃倒是有,我是想,等她懷孕了,立馬結婚。”關浩信誓旦旦,看起來誠意十足。
不過岳父大人的臉色並不太好看,耷拉着說道:“你小子,想買一送一?”
“現在這個年頭,都流行這個,娶一個送一個,保證虧不了嘛。”關浩正兒八經地說。
尤育凱銃地嗔道:“你們家當然虧不了,那我們家豈不是虧大了?”
“嘿,這結婚就得生子,你們家虧什麼啦?”關浩理直接壯。
“虧……”尤育凱來口無言,這買大的遲早都要送小的,倒也說不上誰賺誰虧。突然他靈機一動,又道:“但我們有風險呀,萬一到時候懷上了你不娶,我女兒怎麼辦?”
想跟大爺鬥法,你鬥不過的。關浩暗暗得意,回道:“我發誓,如果我不娶,這輩子就泡不到妞,生孩子沒屁眼。”
此誓聽起來也不算太毒。邵雨蝶做完了女兒的思想工作,走回來聽到二人的對話,不由大急,先敲了尤育凱一個腦瓜子,後轉向關浩好聲好氣地說道:“那……是不是她一直不懷孕,你就一直不負責任?”
嗯?還是阿姨心思慎密,詭計被你識穿。關浩不慌不亂,朗朗笑道:“岳母大人多慮了,咱倆一向都不避孕,很快就能懷上的,我家那老頭也寂寞得很,大家都是時候抱孫了!”
尤燕一聽只覺天崩地裂,怎麼就把這個問題忽略了呢,她還當關浩天生神人,應該不必這事兒擔心,原來那痞子是有陰謀的,大意了。但她潛意識裡還是無所謂的,本來得的就是天生沒有交配能力的命,萬一當媽了,好歹也是美事一莊,她不怕這個流氓不負責任,否則做鬼都不放過他。
“別吵了——”尤燕歇斯底里地吼一聲,跺着腳走進房間換了衣裳,出來拐向樓梯說道:“我出去幫你買衣服,穿了馬上滾。”
這就沒戲唱了?母老虎大發雷霆,情況不樂觀呢。屋裡三人大眼瞪小眼,這事是着急點了,怎麼就沒顧慮到新娘子的感受,叫她臉面往哪裡擺去?又是一起大意事件。
半小時之後,尤燕提着一袋運動服凱旋而歸,揮手一拋砸在關浩頭上,喝道:“快點穿上衣服滾。”
關浩哪裡受得了她這個鳥氣,進房穿上衣服,出來指着她鼻子罵道:“你跟大爺發什麼脾氣?大爺惹你了?”
尤燕也不懼他,直接動起拳頭,喝道:“早就叫你走了,非要惹事,惹事……”
關浩連連招架,躲到樓梯口掃視衆人一眼,忿忿不平道:“好,仗着你家裡人多就欺負我是吧?明天我好好收拾你。”
尤燕脫下一隻拖鞋狠狠扔過去,只見他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兩口子看傻了眼,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太般配了。
“媽的,還以爲今晚可以在她家過夜了呢,想不到半路殺回來兩個程咬金。”一路上關浩嘀嘀咕咕,這天很悲催地沒開車,看看時間,幸好才八點鐘,趕一趟公交車不是問題。
但當他一摸口袋,才天崩地裂地發現,錢包落在尤燕的房裡了,莫非又要步行一個小時走回去?用“踏血無痕”的絕技太不現實,這路上人來人往的,總不能讓人家逮着個外星人。
他決定對自己再狠一回跑步回去,跑得快點也就二十分鐘回到賓館,雖然時間就是生命,但總比送進博物館被人研究強。
一路經過某公園,見一古怪的老頭在路邊擺着一副象棋在自顧自地下着,關浩好奇心大起,停下腳步愣愣失神:嘿,還真是見鬼了,有人自己跟自己下象棋的?
把此人打量一遍,一頭白髮梳得整整齊齊,神采奕奕,身板子非常強壯,一時間還瞧不出他年紀來。這副精神抖擻虎背熊腰的模樣,不像個普通的老頭子,更不像是從精神病院出來的。縱觀地上的棋局,擺得還挺講究,看似是傳說中的經典殘局《蚯蚓降龍》。棋雖然擺得不錯,但一個人下是不是太他媽的無聊了?
想當年初中時代,關浩也代表學校參加過青少年象棋大賽,還拿了個響噹噹的亞軍。那時可拉風了,要不是有那麼一點才高八斗的資本和歷經滄桑的背景,在高中那年他又哪有那麼好命能泡到於嫣紅那顆水靈大白菜呢。
這輩子他做啥事都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天賦,但由於吊兒郎當的個性,從來不滿足於在一個池子裡攪渾水,這裡澆半桶那裡澆半桶,到最後樣樣都不精。
可好歹也是個亞軍,見到如此經典的棋局,他手就癢了起來,湊過去拾起一個兵向前一拍,喝道:“兵一進一,老頭,這把我贏定你。”
那老頭緩緩擡起頭,愣了半晌,遂而又知音難求般露出開慰的笑容來,呵呵笑道:“好小子,你口氣不小啊。”
“好說,本人就是當年人稱少年棋王的關老爺是也。”關浩趾高氣揚地吊着嗓子,一屁股坐下去,算是賴上了。
“少年棋王?那你知不知道老夫當年的稱號是什麼?”老頭忽然神秘兮兮地說道。
“管你是什麼,反正你今天就是我的手下敗將。”關浩氣焰越發囂張,心道,他奶奶的,好多年沒有在棋盤上宰過羔羊了,別以爲你年紀大老子就不敢宰你,就過上一回癮再說。
“休得張狂,看我如何治你。”老頭呵呵笑道,同時拾起一顆棋子拍下去,吼道:“卒三進一。”
關浩見狀略略吃驚,多年沒有接觸象棋,對這個百棋象棋譜中四大經典殘局之一的蚯蚓降龍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此排局紅方的雙車雖矯若強龍,但始終被兩卒所牽制,故名“蚯蚓降龍”。全譜變化着法複雜繁多,攻守相應。任何一方只要走錯一步,便全盤皆輸,若雙方都沒出差錯,這就是一個平局。
剛纔一步棋已經被那老頭蒙對了,就不相信這糟老頭子有這麼好記性能記住整盤棋的步聚,說回來關浩還是有些印象的,他下面應該是走兵一平二,要是那老頭知道走象五退七,就證明他的確有兩把刷子。
“兵一平二。”關浩冷哼一聲,目光犀利地瞪着他。
“嚯嚯,不錯,你居然蒙對了兩步棋,運氣不錯嘛。老夫就象五退七了。”老頭又嚯嚯笑道,悠哉地捋一捋嘴上的白鬍子。
嗯?還真有幾把刷子?敢情我今天遇到高人了?他媽的,就偏不信這人邪。關浩一鼓作氣,與他交戰了十個回合,結果更是吃驚,這老頭棋藝極精,看得出是下過苦功的了,憑他的記性走到這裡也漸漸覺得有點吃力,對方卻比他悠閒得多,雲淡風輕。
最後關浩因爲走錯一步棋,輸掉了。
“哈哈……年輕人,虛心使人進步,狂妄使人退步啊,你還嫩着呢。”老頭子哈哈笑道,眼角上的兩條魚尾紋格外醒目。這麼一看,想必年輕時端的也是個萬里挑一的帥傢伙啊。尤其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很煞人,像是貴族的霸王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