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遲這一瞬間,覺得眼前黑了黑,又白了白,腦中翁地一聲。
未答應嫁給他之前,她何等的陽光明媚,灑意自在,悠然淺笑,活潑靈動。答應嫁給她後,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癔症,嘔血昏迷無數次,最兇險的時候,無不是從鬼門關被拖回來。
他想說我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但奈何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必須同意必須同意,這也是他先提出來的,他如今覺得最好的法子,他沒的選擇。
愛一個人應該如何呢?他以前覺得,只要娶了她,待她好,爲她空置東宮空置六宮一生一世同牀共眠枕蓆相伴,可是如今,他忽然發現,不能如此,他想讓她活着,哪怕不能日夜相伴,但只要她好好地活着。
但又想到她除了他不能嫁,嫁誰大抵都可以,想到如今留在花家的蘇子斬,他心裡便痛得不能呼吸。
他緊緊地收攏手臂,懷中的人兒是他的夢寐以求,他二十年來的唯一所求,他從沒有想過沒有她的日子,五年前未見其人便傾慕不已時,便已定下了她的太子妃位置。
可是如今,她就在他懷裡,他反而要把她推出去。
他閉上眼睛,難受得覺得靈魂都在被一刀一劍生生凌遲。
花顏說出這一番話,也是生生的劇痛,似靈魂被人用鐵鞭子沾了鹽水在打,這疼痛似乎如四百年前她遲一步發現懷玉先一步飲了毒酒時的感覺,讓她的身子也顫了起來。
但她到底是覺得她僅有的生命裡,不能害雲遲,既是所愛,便不能所害。
快刀斬亂麻,興許對他纔是最好。
有時候人的執念是得不到,雲遲之於她,是得到了,再放手,相較於得不到,總歸是不同的。
她也閉上眼睛,忍着痛徹心扉,低聲說,“雲遲,對不起。”
雲遲伸手捂住她的嘴,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抖着嘴角說,“你沒有對不起誰,更沒有對不起我,別道歉。”話落,他暗啞地說,“若是說對不起,應該是我,死活非要拉着你嫁我,導致你開啓了心裡塵封的魔障,飽受折磨,我若是早知道,我……”
花顏反手又捂住他的嘴,拿掉他的手,低聲說,“是我的決定,不關你的事兒,與生俱來的魔障,怨不得你,雲遲,你我這幾個月,我雖受了幾回傷,但着實快樂。”
雲遲不再說話,住了口。
花顏咬脣又沉默片刻,輕聲說,“你要聽四百年前的事兒,我便撿記得的,與你說說吧。我們今日就好好說說話。”
雲遲艱澀地點點頭。
花顏便與雲遲說起了她與太子懷玉從相識到相知再到兩相傾許那些刻在她靈魂深處的過往,被她出生後每逢想起便發瘋的難受的咬牙塵封起來的記憶,似乎一直在就靈魂深處待着,從未淡去,談起來,依舊如在四百年前。
那些風花雪月,海誓山盟,那些山重路遠,一路扶持愛重,那些支離破碎的卻綿綿長遠的記憶,似劃破了時空,穿梭回了後梁。
雲遲靜靜地聽着,翠園湖畔,曲江河畔,春江水邊,登天樓上,楊柳依依,杏花盛開……杏花……
他想起了她命人送來東宮的那一枝幹巴的杏花枝……
是他自己要聽,卻在聽着的過程中,將自己嫉妒得骨子裡都酸澀得要瘋了。
若非愛且深,情且長,又怎麼會刻進了靈魂深處淡不去化不開解不除哪怕重活一世四百年後依舊成了魔障?
他忽然聽不下去了,伸手重新捂住花顏的嘴,啞聲說,“不要說了!”
花顏陷在回憶裡,腦中光影紛飛,片段層層閃現,她自己也才發現,原來無論過了多少年,無論什麼時候,她都忘不了忘不掉。
哪怕她愛上了雲遲,四百年前的過往依舊深深地刻在骨子裡,剜不掉拔不去。
她知道聽這些,對於雲遲來說,無異於抽打他的心,但他想知道,她既然說了,除了魂咒二字,別的便也就不想隱瞞了。
多少年,除了那一次哥哥逼問,她從未吐口一言半語,如今對雲遲說出來,她反而莫名地輕鬆了些。
雲遲開口阻止,她便住了口,似泄了一身力氣,軟倒在了雲遲的懷裡。
雲遲忍了忍,壓了壓,到底是承受不住,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的脣瓣。只聽着這些記憶,他便受不住,幾欲發瘋地嫉妒,不敢想象,他們若是悔婚,她離開他的身邊,不再嫁給他,嫁給別人,他是不是真的會瘋。
脣齒相碰,輾轉允吻,一改他待她素來的溫潤柔和,瘋狂的幾乎要將她吞噬入腹。
雲遲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清晰地認識到他的嫉妒,嫉妒得發瘋,嫉妒那個刻在她靈魂深處記憶裡的人,與他有着同樣身份的太子懷玉。
天下人人皆知,後梁懷玉帝,身爲太子時,一身才華,身爲帝王時,同樣悲憫天下,一身抱負生不逢時,雖是末代帝王,但卻成了後梁江山唯一的一顆也是最後的一顆啓明星。
她嫁入東宮,做他的太子妃,他稱帝,她陪着他做他的皇后。
他忽然不甘心他與花顏就止步於此,忽然不甘心自己就這般窩囊的想退縮悔婚。
他心中猛地生起了一個想法,她若是真的癔症無解,有朝一日天命大限,那麼,他就陪着她,一起死,來世,也一起生。
什麼江山帝業,這一刻,在他的腦中,什麼都可拋卻,唯獨她,他發狠的發瘋的想要她。
想要她這一生都屬於他,想要抹平她刻在靈魂裡的記憶,刻畫上自己的印章和印記。
他從來不知道傾慕戀慕愛慕一個人能使人發瘋,他自詡因爲執着地要娶她已經做了讓朝野上下天下人非議也不在乎算是到了極致,但如今才發現,那些都微不足道。
如今他才方知,他嫉妒死了,嫉妒一個四百年前的古人,那個人,太子懷玉,帝王懷玉,他滿腹才華,只不過是生不逢時而已。
她與他相知相愛嫁給他陪着他伴着他,從太子到皇帝生死追隨,來世亦不忘。
他嫉妒得覺得胸腹裡住了一座火焰山,讓他覺得似乎要把自己燒着了,這一刻,他只想抹平那個人,在她的記憶裡刻畫上自己最重的分量。
他的吻密不透風,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探入她衣衫內,手觸到她溫滑如錦緞一般的肌膚,溫度和柔軟從指間傳遞迴他的身上,激起層層顫慄,他控制不住地撕開她礙事的衣裙,裂帛的聲響讓他心跳加快,白皙溫滑的大片雪膚露出,身下嬌軟不盈一握的人兒,臉色緋紅,急促的喘息,似受了驚嚇,想要推他,但又捨不得的模樣,讓他更瘋狂。
她有一種美,自己從來不覺得美,但卻千百種姿態都明媚入骨髓,讓人移不開眼睛。尤其如今,在她身下,欲拒還迎,令他血脈膨脹,再也沒了自小養成的控制力,發瘋的想要她。
不顧一切的想要她。
他心裡如今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她,管不了如今是在哪裡,就想要將她融入骨血,融入骨髓。
什麼悔婚,什麼對她好,什麼放手,所有的早先的掙扎痛苦考量理智通通地煙消雲散。無論是誰,哪怕他自己,這一刻,都攔不住他。
花顏被雲遲按倒在靠窗的軟榻上,她本就被他吻的窒息,更是在他撕碎了她衣衫時,那一刻連呼吸都停了,她睜大了眼睛,看着雲遲發紅的眼睛,眼底濃濃的嫉妒,瘋狂如堤壩決堤,毫不掩飾也掩飾不住地傾瀉出來,讓她心驚,但同時心裡又不可抑制地蔓延起心疼和疼痛。
自從答應他嫁給他,她便傾盡了自己的所有力氣決定對他好,但是人不由命,如今到底還是將自己的滿身塵埃沾染給了他,將他從雲端拉了下來,陪着她一起滾進了泥裡。
她閉上眼睛,順從地摟住他脖子,她早就想將她自己交給他了,如今若是他要,她自然不會拒絕。
兩世,她依舊沒學會如何愛一個人,唯一身,唯一心,傾盡所有相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