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春居然是這麼樣一個人,他不是一個色鬼嗎?色鬼豈非通常也都是病鬼?
可眼前這人連一點有病的樣子也沒有,他高大、威武、強壯,比世上大多數男人都要強壯,難怪他會娶十二位妻子。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句話看來果然一點也不假,看見柳長春本人,沈愛花對他的印象竟已在不知不覺中有所改善了。
柳長春伸手抓起了桌上的酒壺,他不拿酒杯,直接拿起酒壺,朗聲道:“實在抱歉!我來遲了,先自罰一杯!”
不等衆人搭話,他已霍然昂起頭,舉起壺,一壺酒便像涼水一樣灌進他喉嚨。
他說自罰一杯,但是眨眼間卻已喝了一壺。
衆人這才紛紛站了起來,見他豪邁萬千,就連公孫華和諸葛錦也不禁爲之動容。
壺已幹了,他放下酒壺,這時早已有人又盛了一壺酒放在桌上,他隨手又抓起,大笑道:“今天諸位能來流雲堡,實在是給我柳長春的面子,這裡我年紀最大,諸位也還未與我女兒成婚,所以我就想叫各位一聲老弟!”
老弟?大名鼎鼎的流雲堡主,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居然會叫這些年輕後輩們老弟!
臺下衆人雖然都不動聲色,可是每人心間卻都不免泛起尷尬之意。
他目光灼灼,似乎全未在意,掃過衆人,接着又道:“各位老弟!今天沈老弟和沙老弟也來了,人便到齊了,所以這頓酒一來是給老弟們接風洗塵,二來也給大家賠個不是。”
他握着酒壺,又重重抱了一拳:“我近來身子不適,所以一直未與大家見面,今天終於清爽一些,這才勉強來給各位接風,只請老弟們休怪哥哥的不是,這杯酒我再幹了!”
這時沈愛花眼裡終於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伸手偷偷捅了捅沙成金腰脅,低低道:“你看柳堡主還像是一個病鬼嗎?”
沙成金用眼角瞥着他:“不像,非但不像病鬼,反而健康的很。”
沈愛花道:“所以他的病也是裝的?”
“那倒未必。”
“哦?”
沙成金偷偷掃視四周一眼,捂着嘴道:“你應該也知道,世上有的病本就是見不得人的,而且穿上了衣服誰也看不出來。”
沈愛花笑了:“你好像很懂。”
“那當然!莫忘了我也算半個賣藥的!”
壺裡的酒又幹了,柳長春放下空壺,兩壺酒下肚,他的臉上居然連一點顏色也沒變,一雙眼睛也仍然亮如秋星,看不出一絲酒意。
想不到柳長春不僅挑選妻子的眼光好,原來酒量更不賴。
他微笑着隨手又拎起一壺,但這次不等開口,沙成金旁邊的李虹卻已受不住了,忽然叫道:“柳堡主請慢!”
柳長春果然停住,臉上的表情卻忽然也變了:“你叫我什麼?”
李虹怔了怔,笑道:“柳大哥。”
柳長春大笑:“這就對了,只要你還未娶我女兒就該叫我‘大哥,’就算娶了我的女兒,若還想叫我大哥……也不是不可以!”
李虹、徐萬林、孫長濤,也陪着一起笑了起來。
沙成金低聲道:“沈愛花,你看這人不僅酒量好,而且還很豪爽,果然是個大丈夫,豈非也是一個可以深交的好朋友?”
沈愛花卻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不知道?”
沈愛花苦笑道:“我本來就不會交朋友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沙成金點了點頭:“這話倒不假,若非你肯借我錢,說不定我也早就不你的朋友了。”
沈愛花笑道:“這麼說,我倒應該謝謝你總願意跟我借錢。”
“不用謝,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笑聲停了,李虹微笑說道:“柳大哥果然海量,不過小弟們卻沒有這麼好的酒量,柳大哥若再用壺喝,小弟們卻怎麼相陪?”
柳長春大笑:“好!用杯!老弟們快請坐下,我們坐下來用杯喝!”
雖說是用杯,但柳長春的金盃卻比別人的水晶杯至少大了一倍。
他昂首又將杯中的葡萄美酒喝乾,擦着脣道:“痛快!真是痛快!倒滿!”
緊站在一旁的大夫人果然就媚笑着往金盃中添酒:“莫忘了,大夫說過,你的胃還不能喝太多酒,所以……”
“住口,今天難得有客人來,你們休要掃我的興。”柳長春口氣嚴厲,但臉上卻還是帶着微笑。
“不怕各位老弟笑話,平時都是你們這幾位嫂子陪我喝酒,和女人喝的多了,酒裡難免也要沾上脂粉氣,所以我這胃纔會疼的厲害,今天和你們這些少年英雄一起喝酒,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孫長濤一臉諂笑,搶着道:“柳大哥既然如此看得起我們,小弟們自然也要捨命賠大哥一醉!”
諸葛錦冷冷瞥了他一眼,卻是滿臉鄙夷之色。
柳長春笑道:“好,好!不過你們也不能喝得太多,畢竟明天就要比武打擂,迎娶你們的新娘子,若是上了擂臺連腳也軟了,豈非要吃虧?”
徐萬林忽然笑道:“他們不能喝,我卻是可以多喝一些的。”
柳長春道:“哦?徐老弟怎麼講?”
“不瞞柳大哥,小弟其實早已成過親的,而且這次又是瞞着內人偷偷跑過來的,所以……”
柳長春打斷了他:“這有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豈非很正常?”
說着他掃視了自己妻妾們一眼,露出得意之色:“家裡既然有妻,便讓小女做妾!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孫長濤又搶着笑道:“只可惜我這姐夫卻連柳大哥十分之一的本事也沒有,他若真敢將令愛帶回,只怕家姐便要廢了他。”
柳長青仰面大笑:“原來是這樣!那卻有些難辦了。”
徐萬林微笑道:“卻也並不難辦。”
“哦?”
“只因我知道,這次比武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希望,所以此次只要能見‘流雲四秀’芳容一面,便已心滿意足了。”
“徐老弟何出此言?”
徐萬林呷了口酒,道:“我們一共來了九個人,其中六人在新秀榜上,武功最強的當然是公孫公子,排在第四位,第五位是諸葛公子。”
“沈愛花沈公子排在第七位,畢青雲畢兄正好是第十位,妻弟孫長濤排在十三位,至於我……”徐萬林苦笑一聲,“武功最差,只排在第十五位。”
他又轉頭看向對面:“至於沙兄、李兄,還有關兄,雖不在榜上,卻也個個武功高強,俠名遠播,徐某自然是沒什麼機會的。”
這時沈愛花忽然重重咳了兩聲,捏着咽喉,苦笑道:“我也沒什麼機會……”
衆人一齊都看向了他,沈愛花又咳了幾聲,啞着嗓子道:“我來時受了些風寒,渾身難受得很,只怕明日連上臺的力氣也沒有了。”
柳長青皺起了眉:“這麼說……比武不妨延期一日,等沈老弟好轉些再比不遲。”
公孫華忽然道:“不妥!”
柳長青道:“不知公孫老弟有何不妥?”
公孫華冷冷道:“只因小弟來時與家父有言在先,此行十日之內必定返回,若比武延期,只怕小弟等不及了,只能提前返回。”
柳長青眉皺得更緊,過了半晌,終於道:“既然如此……桃子,你找人開個方子,抓幾味好藥,今晚務必給沈老弟送去。”
那帶着美人痣的大太太柔聲道:“是,我記住了。”
沈愛花擡頭看向大太太,微笑道:“多謝大嫂了。”
他目光一掃,忽見大太太身旁那帶着雪白麪紗的姑娘眼中竟也閃出關切之色,這人豈非正是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