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濟蘭住處出來,林笑徑自回到望月樓。( ·~ )菱紗見主一下午的神色都不好便悄問緣由,寶絡道:“姑娘又要忙了,怕是再沒機會玩啦,哪能高興的起來?”林笑也不解釋,只是坐在書桌前發呆,戴諾前幾日遣人送給‘甄嘉’的皮毛華麗的鸚鵡在一旁喳喳叫道:“給爺笑一個啦,給爺笑一個啦!”
林笑見鳥思人,又想起憐香惜玉的某人真的親自送給易家兄弟數百兩銀和諸多物事的行徑,他態度之誠懇居然換得這對江湖兄弟的承諾:他日若有事定當相助。林笑黑線的思索着那人到底是傻的還是聰明的,她笑着搖搖頭對伶牙俐齒的鳥翻了個白眼,鸚鵡不解其意的猶自叫着,菱紗有眼力界的忙把鳥籠提走了。望月樓裡就數這丫頭跟着鳥的關係最好,其他人也就是逗逗,照料什麼的全是菱紗的事兒,幾日下來她可是知道姑娘心裡若煩可會去拔鳥毛的!
寶絡好笑的看菱紗惶恐的提鳥出去,她端來水盆來給小主淨面。林笑洗手時注意到寶絡手腕上新換的金鐲,做工考究成色不錯,金絲鏤空紐成花藤狀,還嵌着幾粒小珍珠,並不是尋常之物,她隨口道:
“鐲挺好看的,在蘇州府買的?”寶絡“嗯”了一聲,林笑擡頭時看到這姑娘的臉有點紅神色有些奇怪便問:“怎麼?”
寶絡欲言又止,略有些扭捏道:“沒什麼,姑娘一會兒就睡嗎?”
林笑搖頭:“不,我寫點東西再睡。 ~”
寶絡知她最近每晚都會寫字,再不多說什麼,把燈挑亮端上來茶水就退下了。
書房無人,林笑起身從書格的一個帶鎖抽屜裡拿出了一本論語,她回座把書放好,翻開幾頁後是一張空白頁,次頁上面寫了這麼一句話:2012年7月30日,我穿越了。寫的是簡體字,從左往右看。此後所記都是她這些日經歷之事,中英文夾雜着來寫。她在左邊寫字,右邊配圖,這些圖有工筆的有兼工代寫的也有素描的。現世她的理想是做畫家,沒想到這美好的想在這世竟落了個不見天日。
要不要做記錄,這讓林笑猶豫了許久,最終她覺得被發現的機率不大,即使發現了能看懂的機率幾乎爲零,如果不記下這麼多彩多姿的生活,那是多麼的可惜啊。
林笑認真的翻閱着,自覺工筆畫的水平提高了不少,託家裡那些原版大作之福啊。她滿意的看着昨天才畫出來的顧白衣上身肖像圖,以及濟蘭戰易家兄弟的速寫,不覺又想起幾日來從濟蘭處旁敲側擊得來的信息,輕輕自語道:
“帥哥,要是穿來的是沈欣然,估計你們就被YY的屍骨無存了。”她嘿嘿笑了幾聲,又道:“古代的洗澡堂是什麼樣的呢?”
林笑說這話是因爲想起濟蘭與顧白衣的初識地點,每回想起都覺得還真是有夠喜劇的!那是濟蘭十一歲那年,男孩兒和同窗請來的幫手切磋過後,雖獲勝可被弄得全身污穢,他怕母親訓斥不敢回府,於是就去了江寧最好的公共浴池,在這裡濟蘭遇到了被伏擊的顧白衣。性格使然,他自然出手了,結果卻是差點幫了倒忙,人家設的局要引內奸的,不過顧白衣到底是承了濟蘭同學的情,在諷刺了半天后還是說了個謝字的。
事隔兩年也就是在中秋後,濟蘭去海寧觀潮遇到了去伏擊別人遭到反伏擊的顧白衣,這回是真幫了忙的,顧大當家雖然刻薄但還是請少年喝了答謝酒。二人夜遊了太湖,交流了習武心得,聊天的結果居然是:顧白衣和濟蘭的師傅是舊識。有了淵源這交情就不一般了,雖然差了十來歲,稱兄道弟滿古怪的,不過江湖人嘛,可以理解。
在言談間林笑看得出濟蘭對顧白衣的武藝是極爲推崇,對其仰慕之情不在那個傳說中的師傅之下,也難怪呢,即使是林笑這個現代人在知道了顧白衣的工種後,也是崇拜的很!
話說這明清兩代政府都依靠京杭運河南糧北調,供應京師和邊防,幾百年間圍繞着漕糧的徵收和運輸生出一套盤根錯節的潛規則體系,專有名詞曰“漕規”。這個“漕規”不知養肥了多少官員,不知害了多少靠河吃飯的小戶,滋生出了收保護費的“漕口”,自然也誕生了維護船工利益的幫派。這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總體來說,利來利往,你爭我奪的結局大都造成民怨。漕運的期限和漕糧的質量到受影響,朝廷深恨漕規,治理漕運不是一天兩天了,仍沒有有效方法,由此可見地方勢力之強大。
這位顧雲顧白衣便是江蘇二十一個碼頭‘工會’首席——江淮四的當家人,康熙年間還沒有所謂漕幫,但已有這種性質的帶有黑社會性質的漕幫雛形了,漕船上從押運的小武官到水手,飽受逢關過閘官員的盤剝和當地黑惡勢力的欺凌。這時便需要有人出頭,除了走關係出銀打點,更時時需要動手以命相搏,所以組織裡除了船工還有能出謀劃策的讀書人以及江湖人,顧雲能在不到三十的年紀坐上當家位置可見其能力。
林笑是對顧雲其人甚是佩服,不過,她認爲此人實乃梟雄,可遠觀不可親近,琅濟蘭你可千萬別成爲顧白衣第二啊,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武藝不知是殺了多少人才練就的,您哪,還是往仕途上奔的好。
翻過這頁,紙上大大的寫着三個字:甘鳳池?!對於呂四娘她師傅林笑在現世多有耳聞,和顧白衣齊名,武藝定是了得!她依稀記得這位主是反清復明的,一個大俠的光輝形象便出現在腦海裡,她撇了撇嘴想起那些個離奇小說了,暗思:呂姑娘到底殺沒殺雍正?又到底有沒有和雍正談戀愛呢?想到這裡她就手磨起了墨,拿筆沾墨花癡了半晌,畫了個頗有日本漫畫風的劍眉星目的淸裝男形象,在那裡做冷酷腹黑狀,她在一旁小小的寫着:四四?
林笑嘿嘿笑了一會兒,慢慢的又斂了笑:過了年就十一歲了,這將來可怎麼辦?嫁人這樁大事不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甄氏對女兒很好,但按着她的愛錢程度也保不準見財忘情!上回這位主母說的那句話很對,這時代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絕對認同!沒有權勢做依靠唯有在經濟上能有主動權纔會有底氣,可就靠着每月的例銀那是遠遠不夠的,嫁妝……嫁妝那可是越花越少的,再若看不住,真不知給誰白白做嫁妝了。又一想到將來要和一堆女人共享一個男人……林笑長嘆了口氣,無力感油然而生。
之後的數日江寧一直在下雨,秋意已經很明顯了。這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陽,林笑在景園轉了兩圈,便和幾個在丫鬟在廊前玩起了毽。琅豆兒的身體素質真不怎麼的,要不是林笑這段日着意的鍛鍊估摸着在這季節裡定是要病倒的。
琅府的女孩們大都纏足,少數幾個天足姑娘因被人取笑就自成一個小團體,他們平日裡閒着了不是編花打絡就是踢毽,爲首的就是以靈巧出名的華鋌。而作爲從小學到高中的歷屆的三跳冠軍,林笑踢個毽自是不成問題的,裝拙了幾回後,她就後來趕上,很快擊敗了府裡的大小丫鬟,踢法花樣之繁多連原冠軍華鋌看了都大讚。
這會兒林笑正提着裙角踢到興頭上,一旁的丫鬟們還大聲數着數,忽見瓔珞匆匆忙忙跑來傳話,說是有客到,太太讓姑娘去內廳。林笑玩了個花活兒,單手接住毽又拋給一旁的丫鬟,沒多問便披上披風和瓔珞一道去了。她心裡奇怪這幾個月都沒見有什麼訪客,不知這回來的是誰,有什麼事?一問瓔珞只說是張府的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