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從才走出書房便一陣難忍的腹痛,得齊顯圖允許,僕從匆匆退下。
惠王妃和齊夫人已經在內堂,看到齊顯圖沉着臉進來,惠王妃關切地詢問了兩句。
齊顯圖擺擺手,內堂婢子分別退守到門外與窗櫺下。
“劉燎調入洛陽任知府,睿宗帝是完全不將我們齊家和二皇子放在眼裡了。”齊顯圖磨着牙,憤恨地說道:“齊氏乃世族大家,齊氏先祖追隨先帝,助先帝打下江山,立無數汗馬功勞,之後齊氏幾代皆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可當今皇帝竟然不信任齊家,甚至被美色所迷,寵信商賈出身、滿身銅臭、心思歹毒的張氏,至於張氏所生的黃口小兒,天資愚鈍,根本不能同二皇子比,皇上真真是瞎了眼。”
因爲太過氣憤,齊顯圖開始口無遮攔,旁人則嚇出一身冷汗。
“父親,擔心隔牆有耳。”惠王妃走到齊顯圖身邊,擔憂地說道。
“哼,齊家內堂和書房的暗衛皆是你伯父安排的,僕從也知根知底,放心吧,不罵那昏庸愚蠢的皇帝,你爹我咽不下這口氣。”齊顯圖眼裡透出猩紅,肆無忌憚地罵了一陣,又看向惠王妃,問道:“殿下近日如何,入宮可有得睿宗帝召見。”
惠王妃搖搖頭,“睿宗帝仍舊不肯見殿下,對殿下不聞不問的,真真是叫人心灰意冷。”
“大可不必心灰意冷,終歸這江山他給或者不給,都必須是二皇子……”
齊顯圖說着說着忽然覺得舌頭有些發麻,努力捋直了,說話仍舊含含糊糊。
正詫異欲去端茶水喝,雙眼竟也開始模糊,女兒的身影在他眼前晃了幾晃,不待他看清,腦子猛地一片空白,就栽倒在地上。
主子屋裡說話,下人不敢進去打擾。
直到齊家長子齊澤川在前院左等右等,客人來齊了也等不到爹孃出來,才起了疑心。
匆忙趕往內堂,一腳踹開阻攔他的婢子,看到父母、妹妹,還有父親最看重的幕僚躺了一地,是大驚失色。
齊澤川撲到父親身前,正要哭嚎,發現還有呼吸,忙火急火燎地命人去請郎中。
郎中還沒到,暈倒的一衆人開始悠悠醒轉。
連吃下數杯茶,齊顯圖徹底清醒,和幕僚相互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到恐懼。
府裡還在辦宴,這大半年齊家接連出事,倘若再連一次小宴席都辦不好,真真丟盡臉面。
齊侍郎僵硬地吞嚥,令齊夫人和惠王妃若無其事地出去招待賓客,他則帶幕僚回書房。
暗衛、守門外的婢子皆抓來詳細詢問,可無人發現異常,郎中查了內堂的茶水、糕點、薰香,亦無問題。可越是正常,越透出詭異。
齊顯圖大斥衆人廢物,同幕僚商量決定將所有內堂、書房的僕從和暗衛處理了,換一批更可信的人。
……
趙允旻和穆堂主接到消息時,蒼松堂送入齊府的兩名堂衆正被齊顯圖和幕僚喚到書房說話,若無意外,定能成爲齊顯圖內堂的新僕僮。
穆堂主鬆一口氣,“殿下與老夫發愁的事情,華娘子如此容易地辦成了,真是料事如神,猶有當初玄徵兄神算子的風範。”
“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雕蟲小技罷了,不敢與華堂叔相論,當初齊家亦是想借此法毒害張良妃和五皇子。齊家有不少人擅香,反而在此道上容易掉以輕心,藥草無味又無大害,是以齊家無半分察覺,往後事情,小女亦幫不上忙,還是全靠蒼松堂。”華琬謙虛地說道。
趙允旻笑言,“現在就等齊長利和齊侍郎自投羅網。”
……
惠王妃心神不寧地回到惠王府,滿心懼怕地與趙允佶說起今日內堂發生的事情,“下毒之人查不出來,只能將可疑的全部換去。”
趙允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與其婆婆媽媽費那般大勁,不如想盡一切辦法殺掉五皇子。
睿宗帝沒有了別的皇子,只能重新信任他,多便宜的法子。
齊氏見趙允佶一句關切的話都沒有,心裡很不舒服,現在齊家忙前忙後都是爲了幫趙允佶得到皇位,結果他本人呢,躲在王府裡,避世似的,對朝中大事、對齊家漠不關心。
趙允佶見齊氏耷拉着臉,一股火躥上腦袋,朝齊氏罵道:“你給我看什麼臉色,齊家做事有疏漏,還怪到我頭上來了?”
“殿下誤會妾身了,妾身只是擔心爹孃,爹孃爲了殿下的事情,是食不下咽,寢不能寐的。”齊氏咬着嘴脣,趙允佶脾氣古怪,平日稍有不順就打罵下人和砸東西,若不是看在將來能當皇后的份上,她纔不要跟着低聲下氣。
“當初怪本殿下做的不好,現在我被禁足,他們就知道難了,也沒見做成一件事情,反而連洛陽知府的位置都丟了。”趙允佶滿眼輕視,他已經提醒齊家想辦法殺五皇子,可根本沒人理睬他,趙允佶慪的慌,罷,反正都被禁足,他懶得再去管。
齊氏被趙允佶說得眼圈發紅,執起帕子摁眼角,“殿下說話實是叫人心寒,母親看見殿下送的紅珊瑚盆景還誇殿下有心,父親知道皇上不肯與殿下說話更是生氣不已,爹孃是一心一意爲殿下着想的。”
“哭什麼哭。”趙允佶擡手將桌案上的茶碗掃到地上,齊氏嚇一跳不敢再說話。
內堂靜默片刻,齊氏站起身,吩咐婢子掃去地上碎瓷,又問了菽園情況。
知道林馨還活着她也懶得管,小心翼翼地隨趙允佶回廂房,摘下發髻上金銀珠翠,繼續垂首發怔,廂房的氣氛亦極沉悶。
趙允佶忽然走到齊氏的妝奩旁,抓起一旁的福祿壽寶瓶髮簪,陰沉沉地問道:“這支簪子是不是華琬制的。”
昨日齊氏簪在髮髻上他沒看仔細,這會湊近瞧了,花樣雖不同,但是簪子編綴的手法和當初雲嵐、雲清的寶瓶簪一模一樣。
“殿下好眼力,華琬想討好我們惠王府,求着將我們的首飾拿去制了。”
齊氏往後退兩步,離趙允佶遠一些纔敢開口。
她嗓子一陣陣發緊,因爲對趙允佶有埋怨是以不想爲了迎合趙允佶的脾氣撒謊。
何況華琬制首飾的技藝確實沒得說,哪怕她討厭華琬,也想要華琬制的首飾。
趙允佶陰狠地看了齊氏一眼,手上用力,將三隻精緻的寶瓶捏成一團。
見齊氏瞪大眼睛,趙允佶嗤一聲道:“這寶瓶倒是有趣,既然她想討好惠王府,制兩支首飾怎麼夠,我要三百顆寶瓶,每顆花樣都必須不同,反正是金絲編的,輕飄飄費不了多少赤金料子,三百顆制好後我要用來掛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