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秋風打到這份上,難怪二皇子會氣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
“二皇子答應了?”華琬笑了一會,好不容易纔緩過來。
趙允旻板直了臉,學着戲臺子上說話腔調抑揚頓挫的,“那廝好生小氣,只肯在熱竈裡燒火,卻不肯往冷竈添柴,臊得人一臉慌,還逐了我們出來。”
才止住笑的華琬又捂住肚子笑得喘不過氣,這二皇子,大約是不敢再邀她過府了。
……
惠王府裡,送走了客人,齊氏對今日席面很滿意,她想起趙允旻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餓死鬼模樣就得意,據說有人瞧見趙允旻在京城走街串巷做擔夫的零活,以此賺餬口錢。
齊氏一邊翹着蘭花指一邊同情趙允旻,照理華琬是金匠師,每月俸祿不低,大約趙允旻還殘存一分顏面,覺得靠女人實在沒用了些。
齊氏得意,與齊氏同在一屋的趙允佶心情可沒那麼好。
他費心思準備的席面盡數被趙允旻攪和。
華琬跟趙允旻,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在他看來,趙允旻甚至連牛糞也不如。
若非叫王芷蓉和林馨那些人欺騙,他不可能被大哥捷足先登。
餘光瞥見齊氏靠在矮榻對婢子指手畫腳,趙允佶就心生厭煩,圓盤一樣的大臉,論容貌才情半分及不上華琬,母妃還說什麼有福氣,可笑至極。
禁足出不得府邸,無奈夢裡皆是華琬的一顰一笑,惹得趙允佶神思渙散。
三日後拿到華琬替他制的金簪,撫着簪身漂亮的流雲紋,思念更甚了。
“殿下爲何又要請華琬過府。”齊氏驚訝地看着趙允佶,通過華琬向雲嵐公主示好可以,可也用不着隔三差五地相邀。
趙允佶不想藏着掖着,乾脆與齊氏說實話,“華琬那般人物跟了趙允旻不免可惜,我要娶她爲側妃,這件事你替我辦妥了。”
齊氏身子一顫,神情活像吞了蒼蠅,她不在意趙允佶納妾,畢竟趙允佶遲早三宮六院,她將來只要坐穩皇后之位,其餘亦管不了那許多,可今日殿下看上的是華琬。
全京城百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咿呀學語的小兒,都知道趙允旻和華琬的事。
而且皇上將趙允旻貶爲庶民,除了表示其對趙允旻失望,還意味皇上承認了趙允旻和華琬的親事,是以貶庶的詔書與賜婚詔書並無兩樣。
趙允佶要搶華琬,鬧到皇上那往嚴重了說會不會變成抗旨。
“殿、殿下瘋了不曾。”齊氏很驚詫。
“我沒瘋,趙允旻是一個廢人,能活多久還不一定,憑什麼糟蹋了華琬。”趙允佶義憤填膺地說道。
“華琬被糟蹋與殿下何干。”齊氏眼裡涌出淚水,“殿下可別因女色誤了大事。”
“什麼美色誤了大事,他二人尚未成親,我救華琬於水火之中有何不妥,我看你是嫉妒華琬,不過成親數月,你就起了妒心,犯七出之條。”趙允佶嫌棄的眼神,扎得齊氏心寒。
“殿下也瞧見了,華琬和趙允旻感情甚篤,倘若棒打鴛鴦,二人鬧出性命來該如何是好,尤其是趙允旻,被貶爲庶民,他除了華琬便一無所有,哪裡肯善罷甘休。”哪怕被趙允佶斥責犯七出之條,齊氏也要說了,趙允佶太自私,他身後是整個齊家撐着,趙允佶可以不顧齊家一味犯渾,但她不能。
“捏死趙允旻就如捏死螻蟻,至於華琬……”
趙允佶想起華琬望向趙允旻時巧笑倩兮、滿目柔情的模樣,心肝兒一陣痛,他不喜歡用強,更捨不得在華琬身上用強,“你想法子讓我與華琬獨處,我自有辦法叫華琬心甘情願跟了我。”
齊氏捏着牡丹紋錦帕的手一直在顫抖,“既然殿下認準,妾身知再勸無用,妾身會想法子促成,但妾身也有一事相求,大事落定前,不能接華琬進府,攏共餘三五月,未免節外生枝殿下忍一忍,大事成後,妾身會親自爲殿下選妃,到時候殿下立華琬爲四妃,甚至是貴妃,妾身都不會在意。”
趙允佶眯眼想了一會,齊氏的顧慮不無道理,終歸華琬會是他的,遂答應了齊氏。
……
天氣一日涼過一日,早晨醒來庭院未落的枝葉結滿秋霜。
華琬加了件青緞襖子,走出東苑,瞧見辛蕪抱着盆秋菊進來。
凝光院和西郊竹舍的菊花皆在幾日前開敗了,可辛蕪懷裡的菊花卻顏色正好。
辛蕪看到華琬笑道:“娘子,雲嵐公主送來三盆菊花,我在工事房放了兩盆,這盆放在娘子廂房外廊下。”
秋末冬初,菊花枯萎梅花未開,是世間顏色最寡淡的時節,唯有皇宮的暖房還能盛開如此漂亮的菊花了。
“我幫你。”看着充滿生氣的嬌花,華琬心情亦很好。
放至廊下,再扎頂小帳子替菊花擋風。
辛蕪拍了拍手,“娘子,送花的內侍說雲嵐公主爲三盆菊花起了名字,這盆橙黃帶紫的叫什麼銷金獸,工事房是粉色和淺綠色,叫薄霧和暗香,我是北樑人,聽不出詩情畫意,只覺得名字不喜慶,娘子可要換些名字。”
華琬怔怔地看向菊花。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雲嵐公主大大咧咧的性子,竟也開始讀婉約愁腸的詩句,難不成雲嵐公主害了相思。
前兒她有將雲嵐和安琚發生的事情告訴殿下,殿下知曉雲嵐扇安琚巴掌,有些生氣。
她問殿下該怎麼辦,要如何讓二人冰釋前嫌,殿下搖搖頭說不急,再等一段時日。
華琬看着盛開的菊花嘆氣,再等下去,雲嵐公主會不會因爲相思真的‘人比黃花瘦’。
一會殿下過來凝光院,她再與殿下說說,安琚是蒼松堂的人,只有殿下或者穆堂主的話肯聽。
過了巳時趙允旻到凝光院,華琬帶趙允旻去看雲嵐送來的菊花。
華琬以爲趙允旻肯出面當和事老,不想趙允旻仍舊搖頭,“阿琬,別急,再等等。”
“殿下要等到什麼時候呢,雲嵐明明是歡快的性子,現在也開始傷春悲秋了。”華琬撅起嘴,她很心疼雲嵐公主。
趙允旻攬華琬入懷,“阿琬,雲嵐是我妹妹,我也疼她,可安琚跟了我,忠誠勤勉,爲了我和蒼松堂任勞任怨四處奔波,漕運之事遇到危險時更衝在最前面,是以我亦要爲安琚考慮,雲嵐敢打安琚耳光,說明她在內心深處將自己擺在了比安琚高許多的位置,她俯視、睥睨,拿安琚任意撒氣。人這一輩子不長,兩人在一起除了兩情相悅,還應該互相尊重,沒有地位尊卑,才能真正和美,所以再讓雲嵐吃點苦頭吧,否則安琚以後還得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