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的親兵已經撞開寇府大門。
寇府內亂做一團,李仲仁欲帶寇妤泠離開,寇妤泠卻發了瘋般要尋祖父和大皇子。
“祖父要我嫁給大皇子,我嫁便是,緣何鬧成這般光景。”寇妤泠哭嚎道,她以爲是自己的不嫁惹惱了皇家,令寇府遭受滅頂之災。
“泠兒,是寇大人脅迫皇上意圖逼宮,與你嫁不嫁大皇子無任何關係,”李仲仁無奈地勸道:“大皇子答應寇家之罪不及你,寇大人最疼你,你好好活着,寇大人才能安心。”
寇妤泠驚訝地看着李仲仁,臉色蒼白地問道:“你是大皇子的人?你一直在欺騙我祖父。”
李仲仁亦心疼寇妤泠,但寇家爲新宋的碩鼠,不除新宋難昌。
“對,我聽命於大皇子,因爲大皇子會是明君,會是全天下百姓的希望。”李仲仁不打算再欺騙。
自古忠孝難兩全,李仲仁不會強迫寇妤泠原諒他,縱是被恨一輩子,也認了。
寇妤泠猛地撲到李仲仁身前,抓起李仲仁的手張嘴重重地咬上去。
李仲仁痛得倒吸涼氣,沒有掙扎只費力地說道:“對不起,君民大義不能棄,泠兒,若你願意,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你曾說想去杭州看湖光瀲灩,想去黃山看奇峰異石和雲海,我都可以陪你去,泠兒……”
不知誰在庭院點了一把火,洶涌的火光映照在格窗,火星子和火舌不時地跳躥進來,木樑也開始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音。
“泠兒,泠兒……”
李仲仁見寇妤泠雙目赤紅,知道她已失去神志,火勢越來越大,熱浪撲到臉上李仲仁開始焦急,不停地喊,希望能喚醒寇妤泠。
忽然一道人影破門而入,李仲仁未看清來人,先有一記手刀砍在寇妤泠脖頸上。
寇妤泠牙齒一鬆,倒在地上。
安琚瞥了眼李仲仁被咬破的手掌,“真是書呆子,與其說服不如直接打暈,快走,一會你們有什麼閃失,殿下和阿琬都得怪我。”
“謝謝你。”李仲仁很感激,背起寇妤泠,緊隨安琚朝府外奔去。
……
寇家的大火一個時辰被撲滅,但京兆府和刑部用了整整三日纔將寇家財物理出大概。
寇家、齊家,以及依附兩家的朝臣倒下,不少人以爲朝堂會動盪,不料朝堂不但平靜清明,而且原本空虛的國庫充盈了。
寇府、齊府內不但搜出百萬黃金白銀,還有數不盡的奇珍異寶。
趙允旻看着刑部記錄的抄檢清單,密密麻麻,忍不住皺起眉頭。
睿宗帝呆愣半晌後抱頭痛哭,他很傷心,直說是自己餵飽了奸臣,害苦了百姓。
……
寇妤泠自寇家被救出,暫時安頓在城郊的一處莊子。
寇妤泠醒過來倒是不鬧了,只是一直不肯吃東西,不管李仲仁如何勸都不理會。
華琬知道表哥爲難,特意前往城郊嘗試勸服寇妤泠。
走進廂房華琬就感受到寇妤泠冷厲的目光。
“你是不是將我們視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華琬淡然一笑,辛蒼和辛蕪警惕地護在華琬兩邊。
寇妤泠依然不說話,三日未進食,原本豐潤的臉頰已深陷,面色更青白得可怕。
華琬自顧坐下,用手碰了碰桌案茶壺,是溫的,糕點亦是新做的,聞着又香又甜。
華琬拈起一塊糕點慢慢吃,神色平淡地說道:“你一定在想,爲什麼目光不能殺死人,若能,你就可以替寇家報仇了,對不對?”
“真是可惜。”糕點吃完,華琬用帕子擦去手上碎屑,“寇娘子,其實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因爲我的爹孃、叔父、華家所有親眷,皆被你祖父害死了,除了華家,還有保康門大街死於大火的百姓,還有無數無緣無故被你祖父利用,利用完再全族滅口的無辜人,寇娘子,刑部已經在徹查你祖父犯下的每一條罪。京城百姓聽聞寇家被查抄、朝廷要重新定賦稅皆燃放爆竹慶祝,至於你那些失去權勢的寇家族人,若不是被關在牢獄中,恐怕已被民憤活活淹死。”
“你胡說,是你們嫉妒陷害我祖父。”寇妤泠終於說出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聲音嘶啞猶如鋸木。
寇妤泠試圖從牀榻上爬起打華琬。
辛蒼和辛蕪要上前制止,華琬擺擺手,不以爲然地說道:“她已經三天沒有吃飯,縱是想報仇,想撕我,也沒有力氣。”
果然寇妤泠剛爬至牀沿便栽在地上,痛得她動彈不得。
華琬沒有去扶,寇妤泠於她而言只是陌生人,而且寇妤泠曾經享受的奢靡生活皆是寇清禹搜刮的民脂民膏,若寇妤泠不能明白和覺悟,仍自私愚昧地仇恨所有將寇清禹伏法的人,也不配留在表哥身邊,她會說服表哥送寇妤泠去刑部。
“證據確鑿,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天地間的公道在律法更在民心,寇清禹是罪孽深重,罪無可恕。”華琬面無表情地說道。
寇妤泠縮在錦杌旁,捂住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若我是你,絕不會尋死,不但要活着還要儘量活得長久,因爲必須多做善事替寇家贖罪,哪怕寇清禹是罄竹難書,而你做的僅是杯水車薪,也能讓寇清禹在十八層地獄少受點罪。”
寇妤泠越哭越傷心,華琬皺了皺眉,心裡終究有一絲不落忍,“你自己想清楚,桌案上茶水糕點還熱着,倘若你一定執迷不悟,我也會成全你。”
說完華琬看了寇妤泠最後一眼,便帶辛蒼和辛蕪出廂房了。
李仲仁一直在廊下等候,華琬說的話隱約聽得大半,其實華琬所言亦是他心中所慮。
當初他得殿下吩咐進寇府成爲寇清禹的幕僚,從未想過與寇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是以寇清禹最寵的嫡孫女,何時留意上他他亦不知。
初始寇妤泠糾纏,他置之不理,後來大約是被纏怕了,又或者是被寇妤泠執着打動了。
一步一步地走到今日局面。
“表哥,”華琬朝李仲仁說道:“實在不成也不必勉強,殿下昨日還與我說朝中不少大臣在替府中娘子打聽表哥。”
李仲仁笑了笑,“好,阿琬不用擔心,若我不能明辨是非,也不配得你和殿下的信任。”
“那我就放心了。”
李仲仁送華琬到莊子外,目送華琬乘上馬車遠離,垂首用微笑掩去眼底的落寞。
曾經牽着他手登高插茱萸的表妹,性格已變得堅韌,再也輪不到他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