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蓉,夠了。”音調短促夾雜着不耐,謝如英能感覺到任坊主的視線轉向了她,隱在寬鬆製衣下的豐滿身軀不禁一顫。
“如英姐。”王芷蓉自詡齋舍裡她同謝如英的關係最好,謝如英應該要站在她這邊的。
謝如英努力平穩氣息,一番話令王芷蓉幾乎癱軟在地。
“芷蓉,我早與你說過,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總將心思放在別人身上,只要你努力提升了制飾技藝,凝光院院使和坊主同樣會要你的,你偏偏小雞肚腸總與華琬過不去。上午我們一道去食舍,你半路停下,那時我便疑惑你怎與旁舍學生說了那許久話,後來你又故意將粥潑到華琬身上,無非是想拖延時間,使得華琬前往正堂前沒有功夫檢查木匣,以此達到讓華琬在司監、院使、坊主等人面前難堪的目的。”
王芷蓉臉一陣紅一陣白,在此孤立無援的境況下,還咬着牙要爲自己爭辯了,“謝如英,沒想到你也幫着她們一塊對付我,好,就算是我藏的,我爲何不藏的隱秘點,而讓林馨她們如此容易地找出來?”
林馨衝到王芷蓉跟前,握着拳頭,恨不能朝王芷蓉那張絕色的臉龐上打一拳。
林馨厲聲道:“這有什麼難解釋,你無非是想一箭雙鵰,不但讓阿琬在凝光院甄選一事上落敗,還要離間我和華琬的關係,王芷蓉,你可真是心狠,阿琬和我甚時候得罪過你,妨礙過你了!”
任坊主在旁嘖嘖兩聲,“一個個小娘長得如花似玉,沒想到都這般牙尖嘴利,難消受。”
羅坊主不悅地瞪了任坊主一眼,任坊主一挑眉,知趣地閉上嘴。
羅坊主同工學堂大司成說道:“孰是孰非已經一目瞭然,她們現在還是工學堂的學生,想來大司成會知曉該如何處置,我與吳院使這便去擬入選名錄了。”
“是,工學堂管教不嚴,讓司監大人、院使大人、坊主們笑話了,此事下官定會處理妥當的。”說罷大司成喚來了陸博士將華琬四人領走。
這會輪到王芷蓉頹喪着臉,一路哭哭啼啼的,而林馨則仰頭理直氣壯地牽着華琬的手,任由聚在四處的學生對她們指指點點。
回到齋舍,陸博士沉默地闔上門,她並未恭喜華琬,畢竟華琬入凝光院是一早就定下的。
陸博士看着王芷蓉嘆一口氣,“芷蓉,我教了你一年,其實你是極有天賦的,何必呢?”
齋舍內很昏暗,模模糊糊間看不清陸博士的神情。
半晌過去,齋舍裡除了王芷蓉的哭咽聲,再無人說話,陸博士頗爲無情地說道:“罷了,不幾日你們便離開工學堂,到時候甚事都與我無關,你們自在齋舍裡歇息吧,半個時辰後可以去東牆看紅榜,我先走了。”
“陸博士!”華琬忽然喚一聲,陸博士疑惑地回頭,華琬朝陸博士端端正正地行了學生禮,認真道:“謝謝陸博士。”
謝如英等人以爲華琬是在謝陸博士送她們回來,唯有陸博士明白華琬話中的深意,淡淡笑了笑,“你確實天賦過人,可當初那麼做,並非完全是爲了幫你。”
陸博士自轉身離開,四人復又沉默,不知爲何,華琬並不想同林馨說話,若不是現在不方便走,她都想回置物房去尋陶嬸孃了。
好不容易捱過半個時辰,謝如英問道:“你們可要去東牆,還是我替你們跑一趟。”
華琬想了想,率先起了身,“如英姐,我與你一塊去。”
華琬話音剛落,林馨亦站了起來,本以爲王芷蓉會覺得沒臉面,獨自留在齋舍的,不想也跟了出來。
東牆紅榜前圍了不少女娘,看到華琬過來,有華琬叫不出名的女娘熱情迎上來,“阿琬,往後我們就同是凝光院的匠師了,到時候可得互相關照。”
華琬的名字又在紅榜第一個,目光不停地看到紅榜最後,林馨歡喜的一蹦三尺,抓着華琬的胳膊不停搖晃,“阿琬,我也被選進凝光院了,往後我們又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而紅榜上沒有王芷蓉的名字,王芷蓉頹然垂首,很快一聲不吭地走上穿廊離開,行走在木樑陰影下,沒有一人關心她去哪裡。
林馨看着王芷蓉頹敗的背影,好不容易纔忍住未笑出聲,本來她壓根沒指望能進凝光院,是王芷蓉的愚蠢狹隘給了她一線希望。
林馨終於鬆開華琬的手,走到石階旁,悄悄地將青布鞋底在石階上颳了又刮,沾於鞋底的潮溼春泥撲簌簌落下。
她早上臨到食舍前,以打井水淨手爲由,同華琬和謝如英分開,接着避耳目,抄近路,一路踩小花圃趕回齋舍,果不其然,讓她看見了王芷蓉在藏耳環。
而她之所以將耳環丟在自己的牀榻上,無非是想引得羅坊主注意罷了。
妥當後她仍舊走捷徑趕在王芷蓉之前回到食舍。
王芷蓉以爲華琬被送到置物房,就意味着羅坊主與華琬只是尋常關係,可王芷蓉卻不肯用腦子想想,若華琬只在置物房打雜,怎可能會有那般好的制飾技藝。
不論旁它,單說玉雕一項,她們在工學堂一年都未學會琢玉了,偏偏華琬就會。
林馨此刻閉上眼還能感覺到白玉蓮花攝人心魂的美。
蹭完泥土,林馨重回華琬身邊,先才幾個地兒來回走,泥巴都踩結實了,若非她發現自己走過的地方,偶爾會留下點泥碎,真真就徹底忽略,辛虧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細節。
謝如英向二人道賀,看着二人歡喜模樣,腦海裡卻浮現出文思院三坊坊主斜倚在花架旁的身影,任坊主是個愛才的,謝如英開始憧憬過幾日文思院的甄選了。
華琬看了看日頭,與二人告別,言置物房還有些事兒沒做完,她要先過去。
“我還想着這會恰好一道去食舍呢。”林馨眉毛一低,不捨地說道。
“往後我們會有更多日子在一塊。”華琬抿嘴笑,握着林馨的手緊了緊,在凝光院有個相熟的伴,華琬亦覺得安心。
林馨復又笑起,破天荒地叮囑華琬千萬別忙得忘記了午食。
如今林馨雖好奇華琬在置物房裡做什麼,卻也沒有探查究竟的心思,畢竟她已如願進入六院,除了大部分心思在太學的李仲仁身上外,旁的都沒有那麼重要。
……
冬日時通往置物房的小路兩旁滿是蕭索枯枝,惹得華琬以爲這些樹都要不行了,不想開春後便結起新綠,如今又是鬱鬱蔥蔥的一片。
隔着轉角的樹叢,華琬聽見置物房小院裡傳來熱鬧的交談聲,華琬快走兩步,就見羅坊主正熱絡卻不失恭敬地同陶嬸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