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琬照安掌櫃要求編了五支簪子四支釵,其實她並不知曉甚叫樣式新穎,甚又是京城裡不常見的。她只猜測安掌櫃要的大概是複雜的,畢竟開始時安掌管便說了,稍複雜的給五文,現下安掌櫃肯出二十文錢,就必定是要極複雜的。
這一趟進京不順,驢車崩到個石塊,車軲轆鬆了,一路嘎吱嘎吱響。
華琬琢磨送完草飾後尋個箍輪軸的鋪子,請師傅替她的驢車敲上一敲……
到了京城潘樓街,安掌櫃瞧了草飾,果然很滿意,華琬收了錢正要告辭,被安掌櫃攔下,“華小娘,可否幫安叔一個忙。”
華琬有些兒納悶,“不知安掌櫃有甚事情用得上小女?”
“是這樣的,安叔想請你幫忙跑個腿……”
原來鋪子裡的夥計全申出去辦事了,安掌櫃要顧鋪子,但有名客人要求鋪子在巳時末刻前將她定的香藥送到。
安掌櫃正爲難呢。
華琬也爲難了,扭頭瞅自己的驢車,“安叔,我也很想幫你,可驢車軲轆鬆了,我還得先去尋一家會箍輪軸的鋪子。”
安掌櫃笑道,“華小娘肯幫就好,那客人住處不遠,就在礬樓街,這兒過去腳程也只需小半時辰,箍輪軸的鋪子這條街上就有,午時過後全申會回來,我讓他將你的驢車牽到鋪子裡修,不會耽誤你回去。”
安掌櫃話說得周全,華琬不好意思再拒絕,畢竟安掌櫃算是她的貴人。
偏偏今日莫福叔還在鄉里沒來京城,要不她都不用麻煩鋪子的夥計,可以讓莫福叔幫她修車。
“車軲轆的事情麻煩安掌櫃了,不知香藥要送到礬樓街的具體哪戶人家?”華琬將黑驢牽到鋪子外的木樁上仔細栓好。
安掌櫃打開櫃門,拿出三隻蓮花浮文銀盒放在一方棗紅色絹布上,“這裡有降真香、蘇合香、木樨香,對了……”
安掌櫃又從華琬今日送來的九支草飾中挑出三支一道放在絹布里,“你可知礬樓街上的凝光院,你同凝光院大門外的僕從說了,僕從自會去請人,凝光院的賬是月結,故不用向他們收賬。”
“嗯,好的。”華琬接過棗紅色布兜,出了鋪子便左轉往礬樓街方向跑去,她聽到是送往凝光院,心裡還挺期待。
“華小娘,我還未告訴你往哪走呢!”安掌櫃半個人探出鋪子。
“不用,我知道的!”華琬好歹在京城裡長大,京城的內圈攏共幾條街巷,她還能走錯不成。
從安掌櫃的鋪子直接去礬樓街,她可以先過汴河上專供行人走的浮橋,再就是一溜直路了。
汴河兩岸十分熱鬧,許多小販挑着擔兒賣水飯幹脯,王樓前還有販賣獾兒和野狐的,華琬聽見野狐的哀嚎聲,忍不住停下步子多看了兩眼,其中一隻竟然是雪狐。
華琬原先在話本子上瞧見過,雪狐現在雖然灰灰的不起眼,可過了秋,狐狸換毛後便會周身雪般的白毛。
華琬雖可憐被關在籠裡的野狐和獾兒,卻也無能爲力,華琬埋頭走上浮橋,決定還是快些將安掌櫃交代的事情辦完。
華琬不知,在她離開香藥鋪子時,就被跟上了,而她停步不前,還被其中一人超了過去。
“站住!”
一聲暴喝嚇的華琬險些跳起來,待看清攔路之人,華琬着惱了,是安掌櫃的胖兒子安琚,貪嘴脾氣壞,前兒莫名其妙地尋她不痛快。
華琬轉頭髮現回去的路也被攔住,估摸是安琚找來的玩伴,同安琚一般,年紀不大胖乎乎的渾身肥肉。
華琬不自禁地拽緊了手中的布兜,責問道:“安琚,你爲何攔我路,我是替你爹辦事的。”
“哼,你哪裡是在幫我爹做事,分明是偷了我家的香藥。”
華琬明白安琚是來找她麻煩,估計因爲前次弄壞她的草簪後,被安掌櫃數落兩句懷恨在心,“安琚,你別鬧,一會耽誤了事,小心安掌櫃又訓你,罰你沒點心吃。”
聽到吃的安琚嚥了嚥唾沫,眼珠子轉轉,覺得這事兒他爹未親眼瞧見,就算華琬去告狀,他爹也只會認爲華琬在爲自己辦事不利找藉口,大概會因此討厭華琬,也不再收華琬的草飾。
“哼,把我家的香藥還給我!”安琚不再多說話,伸手搶華琬手中的布兜,華琬自然不肯,無奈安琚人壯勁大,拉扯兩下將布兜搶走,華琬還摔倒在浮橋上。
周圍商賈遊人不少,都當是幾個孩子在玩鬧。
華琬以爲安琚搶了香藥會帶回鋪子,這般安掌櫃那她還能有個交代,不想安琚搶到布兜,連看都不看,掄了掄胳膊,直接甩到河面上。
“你瘋啦,怎將好好的東西扔了。”華琬傻眼。
“哼,是你扔的,又不是我扔的!”安琚開心的在浮橋上蹦,肥身子跟秤砣似的,砸的整個浮橋都在顫。
“你!太過分了。”華琬又氣又急,見布兜還在河面上浮着,顧不上摔破的膝蓋,咬咬牙,直接噗通一聲跳下水。
“啊,你才瘋了吧!”這會輪到安琚嚇一跳,安琚和他的夥伴都不會水,自不可能下水將華琬拉上來,只能傻看着華琬在水裡撲騰。
安琚原本紅潤的胖臉青白青白的,他想使壞,可不想逼死人啊。
就在安琚準備大喊救人時,發現華琬停止了掙扎,開始難看地刨動四肢,一點點地向漸浮漸沉的布兜靠近。
安琚鬆口氣,一屁股坐在浮橋上。
其實華琬之前未下過水,壓根不會水,先才實是急昏頭了,還好在水中掙扎時華琬腦中尚存一絲清明,回憶起鄉里大黃狗在小溪刨水的情形……
華琬撿到布兜遊了回來,爬浮橋時安琚還搭了把手。
華琬的發鬏和褐色綴補丁粗布衫都在滴水,青頭白臉的,很狼狽。
還好已到五月,水不算很涼,華琬只悶悶地打了兩個噴嚏。
“你真是個傻子,香藥沒了便沒了,你犯得着連命都不要嗎!我真該離你遠一點,差點惹到晦氣。”安琚指着華琬的鼻子罵。
華琬不搭理安琚,自顧地打開布兜檢查一番,還好香藥裝在盒子裡,並沒有碰到水,而草飾是肯定溼透了。
重新紮好布兜,華琬抱着布兜,看都不看安琚一眼,轉身往礬樓街方向跑。
安琚的夥伴先才也傻了眼,見人跑遠了,朝安琚問道:“我們還要去追嗎?”
“追個鬼!”安琚收回目光,“別管那瘋子,我們去買肉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