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德笑起來,很是欣慰,話卻是對着蘇大吉說的:“大吉,這下我就徹底放心了。”
海德威大笑:“這是對我的極大稱讚。”
他點點頭:“你倆結婚,我們一定來喝喜酒。”
“謝謝。”
海德威打量他,一直都是興致勃勃的樣子,他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對這個傳奇人物的好奇之心,笑道:“受德,老實說,以前我一直暗暗有點妒忌你,心想,能達到大吉這樣的女子如此的青睞,那得是什麼樣的男子?”
“怎麼,現在就不再妒忌了?”
“哈哈,說真的,我要是個女子,我都會愛上你。”
三個人都笑起來。
蘇大吉由衷道:“受德,當年要不是你和小吳一再幫我,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有今天。雖然道謝的話很俗氣,可是,我還是隻能說一句:謝謝你們。”
她謝謝他,便代表她內心的釋然。
受德很高興,也感到輕鬆。
海德威也道:“受德,謝謝你幫我照顧她這麼久。”
他一笑置之:“好吧,既然有海德威相伴,我們就徹底放心了,大吉,你們走吧。”
海德威再次伸出手,和他握手,忽然壓低了聲音,“受德,等事情熱度一過去,還是建立儘快離開是非之地。”
受德何嘗不知?
可是,他只是一笑。
二人離去。
他目送他們的背影,極美的蘇大吉,迄今,還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直到現在,他才確信她是真的有了最好的歸宿——海德威有一點說的對,百聞不如一見,他比他想象中更好一點,至少,絕對不是輕浮無聊的花花公子,而且,他和別的豪門子弟不同,他有自己獨立的事業和能力,他能自己做主——能對自己的婚姻和選擇負責,而不是完全受制於家族。就這一點來看,他已經比世界上絕大多數的豪門子弟強得多。
他還注意到,那二人離去的時候,雖然並不說說笑笑,刻意親暱,可是,無意間流露出來的默契和習慣,卻顯得更加親密無間,那是熱戀之中才有的景象。
直到他倆的背影徹底消失,他想,現在好了,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歸宿了。
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他們都在前行的路上,距離自己的世界越來越遠了。
就好像一個故事,必須到了結局的時候,已經無法伸展蔓延,縱然是口水話,你也不能反反覆覆地講下去了。
他只是慢慢走回病房。
這是出事以來,他第一次單獨面對生死不明的吳所謂。
他躺在牀上,閉着眼睛,若是沒人提醒,你不會知道他已經昏迷不醒——只會認爲他睡得太熟了,彷彿隨便發出一點響動,他便可以輕易醒過來。
於是,他真的叫了他一聲:“小吳。”
當然,他並未得到回答。
病房的燈光下,吳所謂的臉色甚至都沒太大的改變,可能只是因爲長時間呆在病房裡,略略顯得有點蒼白而已,此外,他的一切完好無損。所以,這令他看起來相當詭異,就好像一個活着的幽靈。
受德似在自言自語:“我昨晚居然做了一個夢,小吳,你猜我夢見什麼了?”
他自問自答:“我夢見我倆申請簽證失敗,護照也徹底被沒收了,你到了機場又被趕出來。於是,你一怒之下,便約我徒步走西藏。哈哈,你知道嗎?可是從C城直接走到拉薩,有好幾千公里的路程。我說這麼遠,我不想去,你就給我算了算,說幾千公里看起來是很遠,可是,我們可以用一年的時間去走,想想看,幾千公里除以365天,算下來,一天也走不了一二十公里,甚至一年走不完,那就走兩年,甚至三年四年,反正沒事幹。我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不如真的走走看,於是,就真的揹着揹包跟你上路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還問你,這麼一直走下去,難道不畫漫畫了?”
牀上的吳所謂閉着眼睛。
“哈哈,你告訴我,說反正外界都知道你已經死了,死人還畫什麼漫畫啊,不如拿這錢出去揮霍流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一趟走下來,就真的是上萬里路了……”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吳所謂的眼睛眨了一下。
可是,定睛一看,吳所謂明明閉着眼睛,眼皮也一動不動。
他暗忖,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可是,那傢伙分明是眨了眨眼睛,而且神情特別詭異。就好像他故意在裝神弄鬼似的。
他揉了揉眼睛,似在自言自語:“小吳,你這廝可沒法死掉,眼看故事就要結局了,如果主角忽然死了,豈不是大煞風景?我寫小說要這麼寫,只怕下一本就再也沒有讀者了。”
吳所謂還是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無論怎麼觀察,他的眼皮都沒再擡一下。
受德接受的盤查,當然不止一宗。
每天,都有各方人馬以各種方式盤算。
事實上,當局將他查了個底朝天——從他的身份證、護照,從他的發家歷史到他在娛樂帝國的合約,從他和冰冰的緋聞到某一個女演員多給他打了幾次電話;當然,他們也不會放過他那套神秘莫測的豪宅,甚至於早年他和吳所謂流浪街頭住在郊外那套廢棄的爛尾房裡的經歷都被調查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的神秘的豪宅已經被徹底摧毀——當局拍攝到的是一棟經過了最現代化武器的空屋子——也許,說空屋子是不準確的,事實上,裡面斷磚爛瓦,碎木紙屑以及各種被炸成了碎片的傢俱、古董和各種裝飾。
當局更注意到,本是有個秘密花園的,但是,這秘密花園也被徹底炸燬,臘肉火腿,花草樹木,甚至空氣裡流淌的美酒的殘餘的香味。
能被毀掉的,都徹底毀掉了。
甚至找不到一張完整的紙片了,縱然是有人住在這裡,也成了碎片,毛髮都找不到一絲一毫了。
到底是誰會把一棟房子毀滅得這麼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