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言(一更)
陳州偏不住嘴。
他又跟周顧說:“她從小就不服管教,貪玩又任性,黑心黑肺,她自詡很聰明,覺得同齡的小孩子都是笨蛋,所以,不愛跟同齡人玩。長大後,性子也沒有多好,一個女兒家家的,若是誰惹了她,她罵人不吐髒字,扎心的很,若有人跟她動手,她更樂不得的,她最愛打架了。”
他指指自己的臉,“我這張臉,就是她給揍的,那天我想着我們多年不見,逗逗她,誰知道她不禁逗,我惹惱了她,她一點兒也不念舊情,哪裡都不揍,偏揍我的臉,我用了三瓶凝脂玉緞膏了,還有些傷沒養好,怕是還要再去讓回春堂的大夫開一瓶繼續用,才能把傷徹底養好。”
他說完後,看着周顧,誠懇地說:“我離家多年,她應該還做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兒,總之,都是出格的事兒。周、周兄,你才認識她,對她不瞭解,她看着乖乖巧巧,溫溫軟軟的,其實心眼黑的很,下手也黑。可見這麼多年,一點兒都沒改變。我跟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你、你聽了後,是不是也覺得她特壞?你、你不娶她了吧?”
蘇容已無話可說了,“陳州,壞人姻緣,猶如殺人父母。”
陳州瑟縮一下,小聲說:“我、我說的都是事實。”
蘇容站起身,一把揪住陳州衣領,“信不信我把你從這裡扔下去摔死?”
陳州變了臉。
周顧伸手一勾,扯住蘇容手腕,又如法炮製去按她麻筋,蘇容受過一次,這次自然不上當,擡另一隻手去擋,周顧沒想到被她躲過,又二次出手,蘇容拉着陳州又避開,轉眼間,二人隔着陳州,過了幾招。
周顧驚訝,“你竟然……”
蘇容動作一頓,鬆開了陳州,沒好氣罵他,“你趕緊滾,否則我揍你腦袋開花!”
陳州見蘇容似乎真怒了,跟那天他推了她一把,把她額頭磕破時一樣,動了真格,他還真有點兒怕,立即舉手投降,“好好好,你別惱,我、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說完,一溜煙地跑下了山,陳都尉府的護衛們齊齊鬆了一口氣,連忙跟上他。
陳州離開後,這一處安靜下來,蘇容手按在額頭上,想着她早先想錯了,倒黴的人,是她,流年不利的人,還是她。
她真是沒想到,陳州這東西,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來壞她的好事兒。
周顧似乎心情頗好,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蘇容,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彎脣對她一笑,“行啊,我的未婚妻,真人不露相,竟然還能在我手下與我過招,分毫不讓,真是讓我長見識了。”
蘇容手按着額頭,無言以對。
“怎麼不說話,也不看我?”周顧挑眉。
蘇容放下手,擡眼看他,心情很是一言難盡,“說什麼?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周顧嘖嘖,“是很讓我大開眼界,從小到大,讓我驚掉下巴的事兒,都給你一個人了。”
蘇容想說“這難道是什麼榮幸的事兒?”,但到底沒說,自己也覺得無奈,心下很是有些鬱悶。
周顧忽然伸手去戳她的臉,“至於嗎?鬱悶成這樣?真怕被我知道你從小到大做的那些事兒?”
蘇容鼓了鼓臉,泄氣,搓了搓腳尖,嘟噥,“誰怕你知道了?”
她就是沒想到他這樣好,有些捨不得這個真正的金龜婿被她放飛罷了,若是早知道護國公府小公子是這樣子,她多少應該會改改以前那些行事和行爲,至少不會讓陳州那東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地如此說她。
周顧收回指尖,在袖子裡搓了搓,搓掉滑膩的觸感,轉身繼續往山上走,“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從小怎麼那麼皮?你跟着鏢局出去走鏢,就不怕出什麼事兒?不怕走丟?膽子可夠大的。”
蘇容摸了一下被他戳到的臉,擡步跟上他,回答他的話,“鏢局的鏢師身手都很好,閱歷豐富,穩當的很,白天走鏢,晚上歇着,一路都是官道,沒什麼可害怕的。”
“你長成這樣,是怎麼心大的跟着人外出那麼遠的?”周顧想着她長成這個樣子,小時候應該也很好看,哪怕才七歲,就算年紀小,但也是粉粉嫩嫩的一個小女孩,估計招人稀罕的很。
“我穿着男孩子的衣裳,把臉用炭給抹黑,但凡露皮膚的地方,都是黑炭一樣,誰還瞅我?”蘇容順着他的話回憶,“那一趟出去很順利,可惜,把我父母給嚇壞了,也急壞了,對人家鏢局施壓,把人家給折騰的差點兒關門大吉,後來就再也不帶我出去了。”
周顧評價,“誰家孩子若都跟你一樣,大人得嚇死氣死,難爲你父母沒被氣死。”
他忽然疑惑,“大夫人又不是你親孃,她是當家夫人,不管你的嗎?我瞧着她對你似乎……挺好?”
在他的認知裡,就沒有當家大夫人對姨娘庶女好的,不掐死就不錯了。但江寧郡的太守府這一家子這兩日在他觀察來看,真可謂是奇葩,妻妾和睦,姐妹也和睦,一家子都和和睦睦,不像是表面裝作一團和氣,背地裡掐個你死我活的樣子。
“管啊。我從小到大,捱了她不少罰呢,什麼竹板子打手掌心,罰抄經書,罰跪祠堂……”蘇容掰着手指頭數了一大堆,“但是我有個好父親,他幫着求情,還有個好大哥,他攔住不讓重罰,而母親那人又嘴硬心軟,不是苛責之人,所以,久而久之,她就管不住我了。”
“所以,在太守府,沒人能管得了你?”周顧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身體會,親耳聽人說她幹過哪些事兒,只憑第一面,他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這麼個溫溫軟軟的小姑娘,清清瘦瘦,弱不經風的模樣,竟然比他還能鬧騰。
“還是有人管得了我的。”蘇容道:“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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