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氣傷內府,需要將養,燕回聲也知道自己其實離不得京城。
畢竟,二皇子一派的勢力還沒處理,誰知道是否有張平的勢力暗藏在燕麟一派中等待關鍵時候作亂。只要他前腳離開京城,興許後腳燕麟就被人弄出天牢,如今燕麟自知自己已經完了,沒準被人弄出天牢後敢吃了熊心豹子膽拼一把奪位。
除非,他在走之前,將燕麟給殺了。
但殺了燕麟,還有張平的人禍亂。這事兒需要他耗費時間連根拔起。
而如今,當務之急,是有兵出京,去阻攔張平的兵馬。
燕回聲看着皇帝道:“周衛自然要去的,但張平詭詐狡猾的很,既有武將的運兵本事,又有文臣的謀算,且手下謀士衆多,兒臣怕周衛不是張平對手。”
周衛到底年輕。
“那就給周衛派兩名謀算深的監軍。”皇帝到底是皇帝。
燕回聲道:“父皇可有人選?”
皇帝琢磨片刻,忽然發現,滿朝文武,除了護國公府的周家人,竟然找不出誰能對付張平。總不能讓老護國公一大把年紀再上戰場。
他這些年,打壓東宮和護國公府,信任張平和南平侯,扶持燕禮和燕麟,如今張平謀反,南平也陷入危機,他信任的人都不得用竟然想不出誰能跟周家人一起共同禦敵。
皇帝面色有些慘淡,半晌,沒選出人選來。
這時,有人稟告,“陛下,太子殿下,老國公求見!”
皇帝看了一眼燕回聲,“快請。”
老護國公進了養心殿,看到皇帝的模樣,也驚了一跳,明明正值壯年,數月前,瞧着身體硬實的很,連翻幾次打擊,這人竟成了這副模樣。
可見,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陛下早些年種下的因,如今都成了苦果還到了他身上。
造孽!
老護國公見禮,皇帝掙扎着坐起身,“老國公免禮,你這時入宮,可是有要事兒?”
老護國公拱手,“老臣請旨,帶兵前往隴西郡,去滅張平那狗東西。”
皇帝看着老護國公滿頭白髮,連忙說:“這可使不得。”
“使得。”老護國公道:“陛下不要小看老臣,老臣雖然老了,但這把老骨頭也不是沒用了,還是能上馬殺敵的。”
皇帝看着老護國公雖然滿頭白髮,但確實炯炯有神拿不定主意,看向燕回聲。
燕回聲沒說話。
老護國公轉向燕回聲,“太子殿下,難道你也如陛下一般,小看老臣,覺得老臣人老了無用了?”
“不敢。”燕回聲連忙搖頭,“只是如今冬日天寒,孤怕急行軍,您的身子骨受不住。”
“你放心,老臣這一把老骨頭硬朗的很,每日頂着寒風,也要耍刀一個時辰,寒風再凜冽,老臣也是不怕的。”老護國公道:“區區張平小兒,老臣上陣殺敵時,張平還在吃娘奶呢。”
燕回聲沉默片刻,對老護國公道:“即便孤同意您老帶兵,但糧草不足,也是個大問題。容孤一日,命人籌備糧草,再做定奪。”
老護國公聞言覺得有道理,更何況一日也不算什麼,張平也不能一下子打到京城來,便點頭,“好,老臣等着。”
老護國公離開後,皇帝看着燕回聲,“你當真同意老護國公帶兵前去?”
燕回聲道:“老國公雖身子骨已老,但論成算,的確別人不及他。”
皇帝心中也清楚,但還是道:“可是,若是派老護國公帶兵,以後,大梁的兵權,就連你手中的京麓兵馬,都要聽護國公府調遣了。兵權過於集於一家……”
燕回聲淡淡道:“可是如今無人可用,父皇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若是張平打到京城,兵臨城下,大梁的基業,該如何守?”
皇帝一噎,沒了話。
是啊,如今他還擔心什麼護國公府集兵權於一身,他真正該擔心的,是張平會不會打到京城,能不能攔住他,收拾了他。
皇帝梗得難受,咳嗽起來,無論心中如何悔恨,但於事無補,他只能躺回牀上,頹然地閉上眼睛,“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了?朕怎麼就……”
怎麼張平說反就反了?
燕回聲不言接這話。
皇帝頹然了一會兒,忽然睜開眼睛,“燕麟呢?他如今在哪裡?”
“父皇昏迷後,兒臣將他打入了天牢。”燕回聲回。
皇帝恨極,“你去,給他送一杯毒酒,還有躲在他二皇子府的燕禮,也送一杯毒酒。”
這時候他明白,這兩個人不能再留了,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如果他這時候但凡心軟,都是對大梁江山對列祖列宗的不尊重。
燕回聲抿脣,“父皇,您可想好了。”
皇帝無力地點頭,“朕想好了,他們不能留了。將二皇子府抄家,二皇子賜死,將張婉……她是張平的女兒,你來處置,其餘的,都你來處置吧!”
燕回聲點頭,“兒臣遵旨。”
他看着皇帝,“父皇休息吧,您身體重要,太醫說您務必需仔細將養,否則恐傷天壽,兒臣不想太快接您手裡的位置,畢竟大魏虎視眈眈,一旦查知大梁國內生內憂,必開戰,兒臣必往前線,屆時,朝中有父皇坐鎮,兒臣才安心。”
皇帝聽着這話本想生氣,但卻又氣不起來,無力地擺手,“朕知道了,你去吧!”
燕回聲點頭,出了養心殿。
他離開後,皇帝睜着眼睛看着明黃的賬幔棚頂,兩個兒子,他是真沒想到他也如先皇一般,晚年先斬親子,爲了穩定朝綱。
是他錯了,太子早立,皇子們成年後,他就該早早趕他們去封地,讓他們從根上就生不起野心,也不至於如今,他要賜給他們毒酒,讓他們再無回頭之路。
燕回聲出了養心殿,攤開手心,看着手裡的虎符,這些年,他被一再打壓,心中生怨,以爲直到他坐上皇位,他都不可能與他的父皇和解,沒想到,他先跟皇權和解了,也拉着他和解。
他今日給了他虎符又賜死燕麟燕禮,他親口下旨,總比讓他來下手要顧全他的名聲。
他父皇,糊塗多年,如今卻也真正爲他考慮了,像個君主,也像個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