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送來的消息是三日前的消息。
他們目前所處的地方,距離萬仞山死亡谷有千里。
蘇容當即對夜歸雪說:“歸雪,你快看看地形圖,可有通往萬仞山最近的路?”
夜歸雪連忙打開地形圖,看了片刻,對蘇容點頭,“有是有,但這條路,崇山峻嶺,騎兵難行。”
不像他們爲了堵截韓飲,雖然也走的是一條最近的路,但至少馬匹可以攀行而過,如今這裡有一條路,中間要攀山過崖,山澗溝壑,人走可以但馬匹不能走。
“這條路,若是走,預計幾日能到?比普通的大路能快多少?”蘇容問。
“兩日便能到。”夜歸雪道:“但王女若是隻帶着騎兵走大路,兩日也能到了。”
蘇容盯着地形圖,與他商議,“若是步兵走山路,騎兵走大陸,兵分兩路,如何?”
夜歸雪頷首,“這樣把握些,總有一方能先到。”
“行,那就這樣辦。”蘇容看着他,“歸雪,你與秦若一起,帶着五萬步兵,走山路可行?我與鳳凌帶着五萬騎兵走大路。”
畢竟山路難尋,必須夜歸雪引路。
“行。”夜歸雪沒意見。
蘇容又看向秦若,“我將蘭芝給你,她會帶着一部分暗衛保護你們。”
秦若知道事情緊急,點頭,“好,王女放心。”
於是,三人說定,當即兵分兩路,前往萬仞山死亡谷。
同一時間,風月帶着南楚王、周顧、張運以及暗衛們正在死亡谷裡與南宮家的殺手躲迷藏。
不是你突然出現殺了我,就是我突然出現殺了你,如繞迷宮一樣,已經繞了好幾日。
這一日,風月白着臉對周顧說:“四公子留安王的五萬私兵,包圍了萬仞山,正在一寸寸搜山,我將消息給主子傳過去了,但不知主子什麼時候能收到,興許兩天,興許三天,她得到消息再趕來興許還要兩三天,或者三五天,也說不定。咱們能撐得了這麼久嗎?”
“撐不了這麼久也得撐。”周顧還算鎮定,面無表情地盯着遠山,“如今最好來一場大雪,大雪封山,山路難行,留安王那五萬兵馬,便進不來。”
張運看了一眼天色,嘆氣,“無雪。”
南楚王在一旁臉色難看極了,“楚謙竟然也私養了五萬兵馬,可真是狼子野心。”
周顧扭頭看南楚王,似乎十分無語,“岳父,您怎麼混到了這個地步的?”
他沒深入瞭解南楚形勢之前,死活都沒想到,南楚內處處是天坑,能將人埋死。
南楚王懨懨,“孤那些年都不想活了,但爲了祖宗的基業,只能咬着牙撐着一口氣,如行屍走肉,後來知道我還有一個女兒,纔算活過這口氣,支棱起來,五年能做什麼?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在我不理事的那十年,南宮家是外戚,勢大,夜相府都要退避三舍,宗室一脈以留安王有本事,勢大,造成三足鼎立,這是制衡,我只求個朝局穩固就行,等我撐不過那口氣死了,就在宗室選個子孫過繼,至於我死後南楚如何,我也管不了了。”
周顧看着他,“您身邊,就這些暗衛?瞧瞧咱們都快將整個南楚從北到西再到南如今又到東給兜了一圈了。也沒見着您的勢力啊,只看到南宮家傾巢出動追殺了,又看到了留安王養的私兵五萬,偏偏您在西嶺的五萬兵馬弄不出來,用不上。”
他真是憋屈死了,他如今都不知道該不該後悔自己瞎拿主意跑去王都偷王上。造成如今這九死一生的被動局面。
真是刺激死他了。
他祖父和太子若是知道他這麼能耐,在南宮家重重天網下,還帶着他岳父活蹦亂跳的蹦躂,指不定該誇他多有出息呢。
但是隻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他都想哭了。
從障毒林採了無數珍貴好藥支撐的各種保命丸,也不能讓他心裡有底渾不怕了,五萬兵馬啊,他媽的,他若是隻對付南宮家那些瘋狗,他還是能對付得來的,但五萬兵馬的一寸寸封山搜索,他該怎麼辦?
自掛東南枝?
他不是捨不得新鮮出爐的岳父,是捨不得對蘇容捨不得的自己。
哎。
南楚王看着周顧說:“我在太子時培植的勢力,都因珍敏和親大魏毀了,那時我派人去刺殺大魏皇帝,攪亂大魏王室,幾乎都被折盡。後來我父王駕崩,我即位,然後珍敏慘死在大魏的消息傳到南楚,我自此便不想活了,渾渾噩噩,還培植什麼勢力?得過一日算一日。”
周顧一言難盡,“這麼說來,倒也可以理解,岳父您也是不易。”
當年,珍敏和親大魏,製造大魏混亂,原來不是她一人之力帶着德瑞太子留給她的暗衛能做到的,原來南楚太子幾乎傾了他培植的所有勢力,才造就了那場混亂,而珍敏大約本來和親大魏就沒想活,但發現懷孕,才無奈於混亂下製造假死脫身。
能讓她順利脫身,瞞天過海,那必然是有人吸引了大魏王室內亂造成的火力。
他想着,那時候大梁的陛下在做什麼呢?他也是太子,大約在慶幸珍敏答應和親大魏,保住了他的王位吧?
他對南楚王敬重了幾分,坐直了身子,小聲說:“怪不得您橫刀奪愛後,還能奪得了岳母的心。”
南楚王:“……”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倒也是事實。他不反駁,反正無論過去多少年,那一段歷史天下人有目共睹,都知道珍敏是他從謝遠手裡硬搶到手的,但也沒能留住,被大魏要去和親了。
在家國天下面前,他的兒女私情,似乎微不足道,這讓他十分痛恨珍敏的大義,也痛恨大梁皇帝的私心。
所以,當聽聞蘇容放棄夜歸雪,而選擇了周顧時,以數月前來看,選周顧於她回來奪位真是沒有一絲優勢,但她還是選了。他一邊無奈又一邊欣慰,他的女兒,到底流着他的血脈,若非當年珍敏苦苦哀求,他也是死活都不答應放她和親大魏的,他不在乎天下傾覆,無論是大梁的,還是南楚的,大魏要打,可以,都往死裡打,大家一起死,但大梁皇帝冠冕堂皇爲着大義,苦苦哀求珍敏,而她本又是個心中有大義的人,他能有什麼辦法?難道要她拿着匕首,真死在自己面前嗎?
被埋在歷史塵埃裡的過往,真是想起來,就讓他心口疼痛,痛到窒息,難以喘氣。
周顧見南楚王臉色變幻,不對勁,連忙將手按在他肩膀上,寬慰他,“岳父,放心,天無絕人之路,小七已經來了,若是得到我們被困的消息,她一定會披星戴月來救我們的,咱們一定有法子,撐到她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