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想了兩天,還是有些不甘心,抽空跑去了東宮一趟,他想當面問問秦鸞。
他確定自己喜歡秦鸞,雖然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但這種喜歡,也是很長時間放不下的。
他來東宮這日,秦鸞正在帶着人打掃太子書房,因天氣晴好,有些書籍需要曬,她帶着人搬出書房在房檐下晾曬。
謝臨遠遠看到她,見她做了女官,舉手投足間,也帶着幾分以前的影子,沒有因被貶爲奴,而壓彎了脊樑骨,變得唯唯諾諾,可見在東宮沒受人欺負,過的還是不錯的。
一般家族犯事,女眷被充入奴籍的,幾乎都得不了好,秦鸞能進東宮做女官,不得不說,是託了周顧的面子,否則東宮的女官,不是什麼人都能做上的,良家女子賣身入宮廷,調教幾年,一步步才能爬到這個位置,更何況奴籍了,幾乎沒什麼希望。
謝臨看了片刻,走上前。
秦鸞見到謝臨,愣了一下,規矩地見禮,“謝小王爺,太子殿下不在府中。”
謝臨看着她說:“我就是來找你的。”
秦鸞又愣住。
謝臨直接說:“我跟太子殿下請示過的。”
秦鸞揣測着這句話的意思,袖中的手輕輕捏了一下,面露疑惑,“小王爺來找奴婢?可有什麼事兒嗎?”
“借一步說話吧!”謝臨掃了一眼四周豎起耳朵的小太監和宮女們。
秦鸞點點頭。
她對東宮熟悉,便帶着謝臨來到一處空闊無人處,遠處的人能看見他們,但保證聽不到他們說話,既能避免去偏僻處被人瞧不見無端揣測,也能讓人聽不到聲音。
秦鸞停住腳步,輕聲說:“就這裡吧!小王爺請說。”
謝臨看着她,直接盯着她的眼睛問:“你喜歡周顧。”
這是一句肯定句。
秦鸞面色微變。
謝臨是聰明的,尤其是經過了這一年的鍛鍊,他在刑部審犯人,最需要一雙洞徹人心的眼睛,見秦鸞因他這句話變了臉,他便知道了,他娘沒騙他,說的是事實。
謝臨又問:“如今還喜歡嗎?”
秦鸞袖中的手攥緊,她想垂下頭,躲避謝臨的視線,但被他一雙眼睛看着,她強行剋制自己,心中隱隱有些明白謝臨今日來找她的目的了,做瑞安王府的小王妃,還是側妃侍妾?她不知道。但她問自己願意嫁謝臨嗎?瑞安王府很受器重,謝臨如今也受太子器重,不是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可比,未來將會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多少人高攀瑞安王府的門楣,怕是都攀不上。
謝臨喜歡她,她知道,若是當初被他搶入瑞安王府,她也認了,但是,她從來沒給自己選過這條路,她不喜歡謝臨,在秦家落難時,她就沒想過,會進瑞安王府,所以,她求了兄長,託庇周顧,她想進的是護國公府,但最後,落在了東宮。
她最終垂下頭,輕聲說:“不瞞小王爺,以前喜歡過,如今不敢喜歡了。”
謝臨看着她發頂,“秦家若被平叛,你還要最少等幾年,你甘願一直留在東宮做女官嗎?”
秦鸞抿脣,“兄長給我來信,問我可去南楚。”
一旦去了南楚,頂在頭上的秦家罪臣的身份便可被抹去了,就如兄長一樣,如跟隨蘇容去南楚的那些人一樣,比如寧澤,他在大梁,此生都不能再入朝爲官,但到了南楚,卻不同了,只要蘇容願意接納,便是新的開始。
謝臨問:“那你去嗎?”
秦鸞搖頭,“我還沒想好。”
謝臨看着她,“若你不去南楚,除非得到特赦,才能離開東宮,你想要特赦嗎?”
秦鸞擡頭。
謝臨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盯着她眼睛問:“若我娶你,你能喜歡我嗎?” 秦鸞的心一下子被抓緊,“娶?”
“對,娶。”謝臨點頭。
秦鸞咬脣,“王爺與王妃會同意嗎?”
“會。”謝臨道:“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秦鸞看清了謝臨眼底的認真,片刻後,她垂下頭,心裡百轉千回,她若是點頭,是能脫離奴籍身份,嫁入瑞安王府,但之後呢?她不喜歡謝臨,要強迫自己去喜歡,身份是高了,但也只是困於內宅,做他的小王妃,將來做他的王妃,但無論如何,都跳不出瑞安王府。
她喜歡周顧,甘願困去護國公府,但周顧沒給過她機會。她不喜歡謝臨,要困去瑞安王府嗎?這一生,只安安安穩穩做她的王妃,她便能如意嗎?
若是以前,她興許會認命了,但如今,她不想認命。
她沉默許久,輕聲說:“多謝小王爺擡愛,我怕我沒辦法喜歡上你,若是同意嫁給你,我給不了你喜歡的話,那你我之間,豈不是會成怨偶?你有一片赤誠之心,但我拿不出明月投你所好,是害你,也害我自己。”
謝臨心中一塊大石驟然落地,他深吸一口氣,“行,我就是問問你,既然你這樣說,那就罷了。”
他轉身便走。
雖然得到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但至少他覺得秦鸞沒騙他,倒也不枉他喜歡一回。
謝臨出了東宮,吐出一口濁氣,騎馬離開。
走到半途中,一輛馬車從斜側的衚衕橫叉出來,險些驚了謝臨的馬,他連忙勒住馬繮繩,安撫身下的馬,便看到對面車伕也一臉心有餘悸,看清是他,連忙告罪,“謝小王爺恕罪,奴才駕車技術不嫺熟,驚了您的馬。”
謝臨自知是自己今兒從東宮出來,馬騎的是有些快了,不過這車伕,好像也的確是個新手,而且這輛馬車沒標識,不過車伕既然認識他,應該是哪個府邸的人。他疑惑地問:“你是誰家馬伕?”
車伕還沒搭話,端華挑開簾子,從車內探出頭,看着謝臨說:“我家的。”
謝臨吃驚,“郡主?您怎麼換馬車了?”
他可記得端華的馬車鑲金配玉,奢華至極,遠遠就能讓人認出來。
“我的馬車昨兒壞在路上了,還沒修好,尋常用慣了的車伕昨兒受了寒,病倒了,今兒只能隨便坐一輛車出來了。”端華納悶,“你不在衙門,這是去哪兒了?將馬騎的這麼快,差點兒將我的馬車撞個車倒人翻。”
謝臨致歉,“對不住,是我沒注意,去了東宮一趟,郡主這是要去哪裡?”
端華“哦”了一聲,“我也要去東宮。”,她問:“太子表兄今兒在東宮嗎?”
謝臨搖頭,“太子殿下不在。”
端華聞言蹙眉,“太子表兄不是今兒休沐嗎?”
謝臨道:“的確是不在。”
端華疑惑地看着他,“既然知道太子表兄不在,你去東宮做什麼?”
謝臨總不能說他是爲了秦鸞而去的,一時間不好接這話。
端華似乎也沒有追問的打算,“沒在也沒事兒,我去東宮等他。”,她說完,落下車簾,吩咐車伕,“走吧,繼續趕路,車趕的慢點兒,否則罰你工錢。”
這話聽着,還是那個驕縱的郡主。
車伕連忙應是,更加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