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甘拜下風(二更)
楚榮是南楚王的名諱。
蘇太守深以爲然,哼了一聲,“都說他文韜武略,但又有什麼用?把南楚內政弄了個烏七八糟,讓南宮家一直把持朝政,外戚坐大。”
謝遠搖頭,“郡主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這些年,沒倒下,能讓南楚一直安穩,已是不易。”
蘇太守見他都這樣說了,又是蘇容的親生父親,便也不說什麼難聽的話了。他問:“小七怎麼說?”
“小七已知道來殺她的人是南楚王后的人,我今日也告知了她真正的身世。”謝遠道:“她是個聰明孩子,一直沒逼着問你我,我本來也是想着及笄後再告訴她,但沒想到,今日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蘇太守面色凝重,“周顧臨走前,跟我說,讓我做好接替江盛去江州的準備,他大約是得了什麼風聲。咱們若是去江州,江寧郡雖也是在江州的管轄地帶,但總之是離開了江寧郡,我這心下不太踏實啊。南楚的殺手如今敢青天白日這般來一批人,咱們是不是得想個對策?”
偏居一隅的小地方,有時候更容易隱藏些事情,他官職不高,纔不顯眼,一旦出了江寧郡,哪怕只是任職江州刺史,接管江盛的位置,但依舊已夠被別人盯上的了。
“你可知小七兩個月前救過太子?”謝遠問。
蘇太守訝異地搖頭,“小七救過太子?”
這他不知道啊。
謝遠嘆氣,“我離開江寧郡這半年,你可真是,事事都被那丫頭瞞的死死的。”
蘇太守神色無辜,“那丫頭鬼精鬼精的,說實話,也就你和行則能管得住她,這半年你們兩個都不在,她可不就更恣意了?”
謝遠無奈,將蘇容救了太子之事簡單說了。
蘇太守聽完後點頭,“太子仁心之名,天下皆知,儲君端方持正,是社稷之福,小七於太子有救命之恩,也是一樁好事兒。”
謝遠頷首,把想讓蘇容與太子合作的打算說了,“當今陛下有意打壓太子,其餘皇子野心勃勃,大梁朝局水下波濤洶涌,太子步步維艱,但無論如何,他自小被立爲儲君,根基深厚,小七與他合作,有利無害。”
“怎麼合作?”蘇太守剛從蘇容對太子有救命之恩中回神,還沒容他多想,便聽到了謝遠這番話。
“太子護小七,小七暗中扶持太子。”謝遠道:“南楚王只小七一個子嗣,她是王女的身份,有朝一日,也可能會成爲太子的助力。”
“你打算讓小七去南楚奪權?”蘇太守面色大變,“不行,這太危險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不回南楚奪權,怕是南楚王后與南宮家以及南楚宗室以及對南楚王位有野心的那些人也不會放過她。如今只一個南楚王后派人來殺她,若是南楚宗室也出動的話,那麼,只憑你我,憑郡主留下的暗衛,也不見得能護得住她,還是得咱們大梁儲君。”
蘇太守心頭急跳了兩下,看着謝遠平淡的臉色,暗想自己到底不如謝遠鎮定,這麼大的事兒,他說的面不改色,他深吸一口氣,“有護國公府的婚事兒在,若小七順利嫁入護國公府……”
“護國公府再門楣煊赫,也是臣,儲君即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陛下打壓,也是君。”謝遠道:“當今的局勢,你也看得分明,護國公府也是寸步難行,老護國公大約一早就看透了當今陛下的性子,所以,讓最小的孫子周顧從文。周顧在東宮幾年,可是跟太子一起,學的是治國謀策。但這所學,爲的可不是輔佐當今陛下,而是輔佐太子。也就是說,護國公府明面上沒站隊,但背地裡,用一個周顧,已經站隊了東宮。老護國公爲了護國公府,可謂是殫精竭慮,深謀遠慮。”
蘇太守看着謝遠,“所以,你的意思是……”
“只一個護國公府,怕是護不住小七,就算能護住,但傾整個護國公府之力,人家憑什麼?只憑郡主當年護佑大梁,免於老護國公戰死沙場嗎?這倒也說得過去,護國公府倒不會推辭,但萬一稍有不測,行差就錯,這百年將門,便興許會毀於一旦。郡主當年也沒料到陛下晚年會這般重權打壓太子忌憚護國公府,才書信老護國公,訂下婚事兒,但如今,時局如此,這門婚事兒,對小七已不是最好的了。”
“但周顧那孩子很好啊。”蘇太守很喜歡周顧,“他這樣的少年郎,十分難得,屈指可數。若是不嫁周顧,那小七將來……”
“周顧是不錯,但我探尋了小七的意思,她似乎沒了嫁他的想法。”謝遠畢竟很瞭解蘇容,“依我看,她不是不喜歡周顧,怕是爲了他好,覺得自己身世麻煩,纔不能嫁。”
“既然喜歡,那就嫁。”蘇太守道:“咱們小七,天下男兒都嫁得,哪裡一個周顧嫁不得?麻煩怕什麼?她嫁給周顧,是那小子的榮幸。”
謝遠搖頭,“老蘇,你好大的口氣。”
他冷靜道:“陛下不是太宗和先皇,陛下重權,一旦小七身世被陛下知道,難保陛下不想利用小七,怎麼會再任憑護國公府增加助力?護國公府的煊赫,已經到頭了。而周顧那小子,他既生於護國公府,哪怕不是嫡長孫,也有護佑護國公府一大家子的責任,怎可爲了情愛任性?”
蘇太守心裡雖然承認,但還是說:“陛下確實重權,護國公府樹大根深,應該也不至於到舉步維艱的地步,興許……”
“老護國公爲何多年不派人來江寧走動?爲何你家夫人書信去問,他才履行婚約?誠然老護國公一諾千金,不會悔婚,但這麼多年,小七的身世,讓他有所顧忌,才一直不敢輕動。這說明什麼?說明護國公府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早已大不如前,不是太祖時期,也不是太宗時期,更不是先皇時期了。”
蘇太守沒了話,不管老護國公府是怎麼想的,護國公府多年不聞不問是事實。
謝遠又道:“關鍵是小七,她不是一個耽於情愛的孩子。這世間情情愛愛,如風飄柳絮,何必看不開?沒了周顧,將來有朝一日,也能有別人,哪怕不是最好的,但那又如何?”
蘇太守怒,“老謝,你這話說的輕巧,你既然如此想,那爲何爲了郡主終身不娶?”
“我正是因爲看開了,所以才放得下,不想再娶,麻煩。”謝遠很坦然,“我陪伴郡主的最後幾年裡,已彼此當做親人。”
蘇太守噎住,想想還真是這樣,頓時沒了話,半晌,指着他,“你、你、你……你把小七教導成如今這副性子,有什麼好?豈不是成了無心無情之人?”
“不至於,還沒到這個地步。她心裡還有良善,也一樣有情有義,你身爲她養父,看小七性情,怎可浮於表面?不讓自己陷別人於不義之地,這難道不是一種品行?”謝遠反問:“你也聽說了清平公主的女兒端華郡主吧?那樣被寵的無法無天,自私自利,腦子裡只有一個男人,非要得到,瘋了一般,不顧自身風評,不顧父母規勸,不顧忌自己是否給別人惹了麻煩,陷別人於不義之地的種種舉動,你覺得那樣纔好嗎?”
蘇太守沒了話,泄氣,“我說不過你。”
這可是當年舌戰羣儒一戰成名三元及第的人,他甘拜下風。
謝遠緩和了語氣,“小七自小就很有主見,如今長大了,更是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哪怕某些事情看起來做的不對,不是世俗大多數人所走的方向,又如何?你我長輩,只能從旁看顧提出建議,讓她別太左了心性,只要不是害國殃民,其餘的,路該如何走,將來她如何過活,嫁與什麼人,全憑她自己主張。”
蘇太守承認這話頗有道理,他無言反駁,點頭,“好吧!如你所言,便這樣吧!”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