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讓林隊說對了,宋曉理很可能會因爲想孩子潛回家中。”戴冰說着,拍了下林方曉的椅背。“厲害啊。”
“這有什麼厲害的,只是照人之常情推論。尤其女性,在這一點上可以說是天然弱勢。”林方曉說。
“林隊最近感觸挺多啊。”潘曉輝歪着頭看他。林方曉示意她繼續。她說:“接到派出所通知之後,我們去把人帶回來。我和衣露申負責宋曉理。在車上我看宋曉理就不住地哆嗦就有數了。她的心理素質不怎麼樣。回來以後分別問話,我管宋曉理這邊,空耗了一個多小時,不問她話,就把現場照片都擺在她面前讓她看。聽說郭政民那邊特別強勢,跟老崔老於叫板。郭政民就始終咬定抓錯人了。他和宋曉理搞婚外情是不假,可是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人命案子。他們倆是私奔……跟我們唱戲呢,還私奔!跟他一比,宋曉理太弱了。她看完照片之後一直低着頭。等看到她心理防線快崩潰的跡象,我一問,就什麼都說了……這場兇殺的起因雖然不外乎錢財感情,可是跟咱們之前推斷的有不小的偏差。
“你們還記得嗎,從現場回來,咱們第一次開會討論案情,林隊就說這船有點奇怪。馬上就是禁漁期,就算不是,出海打魚除非運氣特別不好,總是要儘量滿載而歸的。可是這艘船上,貨倉裡魚蝦很少。後來案情分析會上,技術的郭亮亮說了件小事,說他出現場的時候特地查看了貨倉和船上的裝備,覺得雖然裝備齊全,但有些網不像是經常用,反而不少零件生鏽了。而且照漁船來說,這艘船的馬力有點超規格了。郭亮亮說了這事之後,林隊讓沈競帆又去查看了一遍。你們猜怎麼着?真被他發現了在貨倉下面還有個暗層!暗層特別隱蔽。打開後進去,裡頭有被褥,看樣子是有人在裡頭安身的。不過那個暗層很淺,人在裡面坐都坐不直,非常難受。但這個發現可以印證林隊的推測,陳思宇他們可能另有生意。”潘曉輝說着看林方曉。
林方曉笑笑,說:“我還是在管村案現場接了沈競帆的電話聽到這個消息的。”
“嗯。宋曉理承認,陳思宇出海打漁只是個幌子,實際上他做偷渡生意的。他會把船開到公海,在那裡接人。人都來自北方某國。接到人後,他們將船開回來,一般會送到q市海域的筍島或者距離筍島20海里的香燈島,或者臨時指定的其他島嶼,在那裡還有人接應,負責轉移,最終會將他們送到在q市的目的國領館。或者就任由他們在中國生存了。他們也會象徵性拉網,以便掩人耳目。陳思宇做這個生意是郭政民牽線的。郭政民刑滿釋放之後離開老家來y市,認識了陳思宇。他的獄友後來跟了個蛇頭,他們看中陳思宇,讓郭政民牽線。陳思宇見錢眼開,很快就上路了。兩年多,陳思宇出海十幾次,沒有一次失手。陳思宇膽子就越來越大。這一次他們接了25個人,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宋曉理說,貨倉下那個偷渡客的藏身之處,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勸過陳思宇,不要一次接很多人。萬一出了人命,是很傷陰鷙的。陳思宇根本不聽她的。
“陳思宇一向堅持收美金或者黃金。這次接了25個人,比往常更是大賺一筆,他很高興。但是陳思宇這個人很吝嗇,分給郭政民他們的錢很少。郭政民覺得陳思宇走上這條路還是他起了作用的,而且他是大副,曾經帶頭要求多分點錢,被他拒絕了。所以郭政民和其他幾個僱工對陳思宇很有意見。郭政民有自己也買船單幹的念頭。他自己錢不多,指望上了宋曉理。宋曉理跟郭政民勾搭在一起已經有挺長時間了,一心想捲走點錢財跟郭政民走。於是兩個人策劃把這次陳思宇收到的錢全都拿走,再逼他說出存摺密碼。陳思宇的錢都不是正路來的,一定不敢怎麼樣。他們兩人在隔間裡把陳思宇綁了,逼他說出密碼。保險櫃密碼說了,存摺密碼陳思宇死活不說,郭政民就打他,最後實在受不了也說了……他們倆拿到錢的時候,陳思宇氣不過說了句‘不會放過你們這對狗男女’。郭政民就開了一槍,把他給打死了。這一下就驚動了其他人。郭政民跟他們說,從陳思宇這拿到的錢都歸他們,只求他們回來說在外頭遇到海盜了……他把美金和金條扔在牀上,讓他們自己拿。結果那幾個人,就爲了錢打起來了。本來陳思宇的死就讓他們的精神很緊張了,一干架就殺紅了眼。郭政民說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趁他們互毆,一個個解決掉了。然後他和宋曉理把錢都帶身上,船開到近海,游上岸的。”
辦公室裡幾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不說話。
林方曉抽出一支菸來,拿在手上,聞着味道過癮。
“宋曉理說,郭政民在路上說了句話,說他是知道怎麼讓一羣狼互相撕咬的。很簡單,扔一塊肉進去就行。他們會爲了利益爭鬥。”林方曉說。
“那他坐享其成不就行了。”戴冰說。
“他的算計沒有那麼精準,或者說過於精準。一定要保證自己安全逃離,當然要一個活口不留。”潘曉輝說。
“這下好了,安全坐牢去吧。”歐陽燦說。
“知道宋曉理供了之後,郭政民說‘果然女人靠不住’,也供了。兩個人目前爭取立功。兩人都交代了自己知道的偷渡組織的組織網絡、路線和大頭目的情況。郭政民還提供了兩個a類通緝犯的線索。”潘曉輝說。
“再怎麼着……也免不了一死了啊。”戴冰說。
“所以我覺得他有可能並沒有完全說實話。”潘曉輝說。
林方曉把菸捲拿在手裡,“船上的那五個人並不全是他殺的。他有心替宋曉理頂缸。這案子還不能結。明天再撬撬他們的嘴巴……”
他說着活動了下肩膀,一看掛鐘,已經快七點了。
“這麼晚了啊……得了,咱們下班吧。”林方曉站起來。“歐陽,你怎麼着?”
“我想起一件事來。”歐陽燦看着這幾位,“你們誰有微博賬號?”
戴冰舉了下手,“我有。”
“你搜索下‘烈火青花’。這是田藻的筆名,也是她的微博id。看微博上會不會有什麼線索……”歐陽燦指點着戴冰。
幾個人又重新坐下來,戴冰把手機放在桌上,他們湊過去看。
“警界巴蒂……還帶個v……你能不能別出去給我們丟人?巴蒂就你這樣兒啊?”林方曉擼了下戴冰的頭。
“還用人巴蒂照片做頭像,你怎麼不用自己的?告訴你啊,你可別跟那誰似的,用公務身份撩小姑娘。你要敢這樣,我第一個大義滅親。”潘曉輝說。
“……你們到底要不要找線索了啊?光盯着我的微博了!”戴冰叫起來。
“還急了!”
“來來來,找那什麼青花?”
“烈火青花!找着了……哇!這頭像是本人嗎?哇!”戴冰張大嘴合不攏。
“你專業點好不好?”潘曉輝踢了他椅子一腳。轉輪椅嗖的一下滑開,他急忙掙扎着回來。潘曉輝看看歐陽燦,問:“這就是田藻?”
歐陽燦看着微博頭像,點頭。
田藻拿給她看的時候,她只是掃了一眼,根本沒注意。但頭像用的照片是田藻的正面照,微笑着,真嫵媚多姿……“沒她本人好看。”她說。
“本人更好看?”潘曉輝和戴冰異口同聲,只有林方曉很鎮定,但也露出驚奇的神色來。
歐陽燦一聳肩,說:“對啊,有機會你們見着本人就知道了……看她這兩天發的微博……底下評論真夠熱鬧的。”
熱鬧的是聲討抄襲的微博,還有她發的後續“報道”。
她一條條往前翻着。
田藻發微博並不算多。跟她本人目前表現的有點瘋癲的樣子有點出入,田藻的“正常時期”的微博內容看起來相當有深度。不過她此事並不是要研究這個,她把田藻發的最後一條微博指給其他幾個人看。
“野餛飩走起~~有約的嗎?”
除了這句話,配了張圖,是素顏的田藻做了個比心的手勢。手上和臉上都有傷痕。拍照的角度很不錯,沒用濾鏡,傷痕看起來格外觸目。
歐陽燦看着,嘴角彎了彎。
“有什麼看法?”林方曉看歐陽燦那捉摸不定的笑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