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的倒黴消息只用十天就傳到了楊慶耳中……
八天從北京到海州。
錦衣衛在北京周圍又不是隻有一組情報人員,在徐誠割了馮銓腦袋向西逃亡的時候,通州的錦衣衛特工就以最快速度奔向天津。他以某藥材商的夥計身份,騎馬狂奔一天半到達天津爲其老闆取回一種急缺的藥材並離開後,錦衣衛天津站的特工立刻安排商船出海,以去蓋州爲名義花三天時間到達蓬萊。並在同一天以驛馬接力傳遞到了大嵩衛,然後在大嵩衛以船用三天送到海州,轉由通訊塔發送南京……
呃,還有一天。
這一天是因爲忠勇侯這時候不在南京。
“他這屬於躺槍啊!”
楊慶站在宣城的皇莊農田中對北都事變做出評價。
多爾袞還是迅速鎮壓了兵變。
畢竟那些旗軍兵變只是因爲餓極了而已,憑良心說五兩銀子一石的米也的確有點誇張,這種事情其實很容易解決,找幾個倒黴的替死鬼安撫住情緒就行了。
比如馮銓完全是咎由自取。
多爾袞迅速以馮銓爲首的奸臣集團囤積居奇,導致糧價飛漲爲理由滅了他滿門,不僅僅是馮銓家,還有十幾家屯糧發大清國難財的大臣,其中包括剛剛帶着五千石糧食從山東回去的曹三喜。都是這些奸臣和這些狗奴才搗鬼,就是他們把糧價推到這麼高的,然後把抄這十幾家收穫的銀子和糧食賞賜將士,包括他們的女人也賞賜披甲人爲奴。
這就可以了。
士兵打砸搶燒一氣之後情緒已經釋放了,剩下再找這麼一批替死鬼就可以挽回攝政王的形象,至於事後查清誰帶頭的找藉口砍了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反正短期內只能安撫。
多爾袞雖然跟他哥沒法比,但政治才能也還是有的,更何況自古至今處理這種事情基本上也都是這種套路,安撫,殺幾個替罪羊轉移亂兵的仇恨,讓他們的情緒穩定,然後犒賞一下打發他們先回營,把秩序恢復後再視情況看如何拉清單。
就是把亂兵聚起來全砍了也不是沒有例子的。
不過多爾袞應該不會。
他沒這條件。
總共就二十萬八旗軍,砍了四萬那是自殘,但這件事沒完,不把缺糧這個根源解決,以後還會不斷髮生類似事情,然後多爾袞會在不斷安撫中把士兵安撫成驕兵悍將。他可是已經在訓練西班牙方陣了,如果連士兵吃飯都不能解決,別說西班牙方陣,就是把清軍進化到排隊槍斃也白瞎。明軍是怎麼在有戚繼光的戰術,有全套火器,有無數兵源的基礎上,結果還是被打得慘敗的?
不就是士兵吃不飽飯嗎?
多爾袞接下來應該會想辦法解決糧食問題。
他想解決也不難。
讓那些士紳交稅就能維持住。
雖然北方糧食產量的確不足,但也不是無法維持,關鍵還是在於士紳不交稅,他們不交稅,僅僅是那少量稅戶是養不活清軍的。但這種事情得看多爾袞有沒有這樣的魄力,知道如何解決不代表他能做,畢竟他要讓士紳交稅也就不再是聖主明君了!
“聖主明君,聖主明君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楊慶冷笑道。
“侯爺。”
史德威走過來說道。
他身旁跟着的幾個四民代表立刻就要跪下。
“幾位代表無需多禮,你們是代表百姓而來,不用對任何官員行禮,說起來官員該給你們行禮,你們纔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啊!”
楊慶趕緊扶住其中一個年齡最大的說道。
那人立刻感動得掉眼淚了。
另外幾個也一樣,很顯然忠勇侯如此賢德超出他們想象,其中一個官話說得勉強湊合的趕緊吹捧忠勇侯幾句。然而令他們驚喜的是,忠勇侯居然緊接着改口成他們的鄉音,而且非常的標準。
“侯爺是騰衝的?”
那老代表驚喜地說。
好吧,這就是騰衝來的,不僅僅是騰衝衛的四個,還有騰越州的,明朝在騰衝軍民各一個行政單位,分別隸屬雲南都司和雲南布政使司,騰越州直屬永昌軍民府。這也是明朝向緬甸方向最遠的直屬地,再向西就是土官的宣撫司了,而土官轄地自然沒有資格選什麼四民代表,他們要是獻土內附就有資格了。
“不是,我是北都錦衣衛籍,不過對騰衝還是知道不少的,比如磨盤山?”
楊慶拉着他的手笑道。
“對,對,有磨盤山!”
那老代表激動地說道。
他當然不會這個名字原本歷史上代表的含義,李定國與清軍的最後一場血戰啊,基本上可以說是南明在西南戰場的最後輓歌。一戰斬清軍兩個固山,兩個公爵在內近萬人,但勝利也是用明軍最後一批精銳的鮮血換來的,他們用這一場遲來的勝利,爲桂王一系的抵抗劃上句號。
“侯爺,小的想問侯爺,這種地瓜在騰衝能不能種。”
旁邊那個略懂官話的問道。
“當然可以,回去你們就可以帶着一批,算是我送給鄉親的,不過這東西產量雖高,但不如米養人,平地還是稻米爲主,山嶺薄地可種這個,倒是你們那裡最適合玉米。只是玉米需要育種,這裡的玉米種也是從江北運過來,你們那裡肯定不行,崇山峻嶺無法運輸種子。回頭我幫你們在淮西找那裡的鄉親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個懂育種的,和你們一起回騰衝,在那裡專門育種,不過這得看他們有沒有人願意去。”
楊慶說道。
“侯爺放心,只要他肯去,我們那兒的姑娘隨便他挑!”
那老代表拍着胸脯說道。
他們那裡其實最適合種煙,不過崇禎當年的禁菸令還在,楊慶暫時也沒準備放開,這樣就換玉米好了,騰衝玉米也是主要作物。
至於育種員就不用說了。
這個年代玉米實際上在中國包括雲南在內的大多數省都有,但這個時代的農民不可能懂授粉之類的農業技術,只能由自然授粉,最終導致玉米產量低得可憐,同樣也很少有人會種這種東西,根本對農業沒有任何實質幫助。事實上直到民國時候玉米仍舊不是主要農作物,平均畝產更是低得可憐,山西的玉米普遍不過百,很多地方的農作物產量統計中根本就看不到這個。
玉米威力的真正釋放,關鍵就再於育種。
自然授粉不行。
人工輔助授粉作用其實也不大。
有用,能讓產量增加,但依然無法擺脫雞肋狀態,最多接近小麥在北方的產量,南方甚至更低,那麼明顯小麥更划算。
而玉米威力的真正釋放,手段也只有一個,雜交,這是唯一辦法,自交種的確也可以,但那是現代,是多少年選育的,在這個時代想要使其增產就是雜交,兩個自交系之間進行雜交以獲得擁有雜種優勢的種子。
但只有一代。
第二代產量就直線下降。
但優勢明顯,至少可以比自交增產百分之二十到三十,這是一個質的改變,農民會由對玉米不感興趣變成感興趣。尤其是冬小麥和玉米在北方的輪種會使北方旱田也能形成穩定的兩熟,而這個時代北方最好也是兩年三熟。
楊慶之前就是輔助授粉。
這個很簡單,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技術,淮西玉米治種區絕大多數都已經掌握輔助授粉,實際上很多皇莊自己也已經開始以這種方式治種。而此時他在淮西的育種田裡搞的是雜交種,未來他的原則就是自交種搞科研選育培植更好的自交系,然後兩個自交系雜交成單交種。未來甚至擴展到兩個單交種雜交爲雙交種,甚至三個單交種雜交成三交種,那時候纔是玉米威力的徹底釋放,這也是整個二十世紀初美國玉米業成功的關鍵,就是最早在一九零幾年時候美國科學家研究出了玉米雜交。
至於技術……
好吧,他承認是被某種神秘力量醍醐灌頂了。
不過這種只是初級階段的雜交育種,並不需要太高端的技術,這全是二十世紀初基因技術還沒誕生前搞出來的,不牽扯什麼高端東西,就是單純的植物間管理,只不過管理的程序很複雜而已。
楊慶親自教授的第一代雜交育種田已經開始種下,今年他就能帶着那些徒弟搞出第一批單交種,接下來會在淮西一帶試種。但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限制了良種流通,要想釋放玉米雜交威力,必須在每一個有條件的地方都設立育種站,然後由這些育種站培育雜交玉米種。江浙暫時不需要這種東西,因爲這裡的糧食足夠,楊慶搞雜交玉米種是爲了吸引西南山民出山到河南,同時以漢民用這個在西南山區擴展。
這樣他需要幾個試點。
需要讓那些山民看到新種子的威力,只有他們都看到了好處,纔會真正走出崇山峻嶺,只要能夠從雲貴山區抽出一百萬山民,然後再移過去一百萬漢民,這片土地的穩定也就徹底解決。
同樣他也可以重新填充河南。
這樣就把騰衝列入自己的第一批試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