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炸掉就可以了!
“快跑!”
明軍少尉劉豐砍倒自己面前的守門卒然後回過頭吼道。
這裡是欽州城門洞內。
他身後包括韓同知在內,所有人向着城外狂奔而出,緊接着劉豐將火把杵在了前面的馬車上,堆滿枯草的馬車立刻熊熊燃燒,烈焰瞬間堵死了城門洞。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拎着火把向前走出幾步後,在另外一輛封閉嚴實的馬車前,很隨意地點燃了引信……
“三百斤火藥,夠勁!”
看着燃燒的引信,他由衷地讚歎一聲。
然後他向外狂奔而逃。
百米衝刺的他眨眼衝出城門,沿着城牆根向右狂奔幾步,緊接着一頭撲進了旁邊的護城河。
“潛下去!”
暮色裡他大吼一聲。
然後他一頭扎進了水下。
在他附近的護城河裡,包括韓同知在內,所有已經泡在裡面的同伴立刻紛紛潛入水下,這裡的護城河水都極深,足以爲他們提供額外保護。而就在同時他們頭頂的城牆上,守軍們正看着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們的奇怪舉動,不過還是有聰明的終於反應過來,驚叫着不顧一切地向城下衝去……
然而已經晚了。
劉豐就給引信留出了不到半分鐘的燃燒時間。
正在水下憋氣的他,就看見頭頂的水面驀然一紅,緊接着爆炸的巨響通過河水的傳遞撞擊而來,與此同時水面顯出劇烈波動,就彷彿海上的浪濤般洶涌。他憋着氣在水下一動不敢動,就那麼眼看着那紅色熄滅後就像狂風暴雨般,無數重物在河面傾瀉而下,砸得河水彷彿沸騰,甚至一塊崩飛的城磚就落在了他的頭頂。他都能看着這塊足以砸死自己的城磚因爲三米深河水的阻滯而減速並改變了下落的路線,最終幾乎擦着他腦袋落下沉在他腳下的泥沙中。
當他再次從水面冒出的時候,那城門已經不復存在了,三百斤火藥讓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他身後騎兵的洪流洶涌而來……
“這樣多簡單!”
半里外的暮色裡,楊信看着衝過了護城河的騎兵,頗爲得意地對馬信說道。
而在他們兩旁,整整一個旅的明軍陸戰隊員都在狂奔向前,端着燧發槍衝出藏身的樹林,彷彿一片紅色潮水般漫過原野,很快就跟隨着騎兵衝過護城河,衝進了原本應該是城門的巨大豁口,緊接着槍聲就在裡面響起。
“走,進城!”
楊信上馬說道。
一個小時後。
“姓韓的,你這個叛徒!”
欽州州衙門前,知州憤怒地咆哮着。
但他的咆哮毫無意義,兩名膀大腰圓的明軍士兵就像拖死狗一樣,拖着他徑直走出大門,塞進門外原本對付犯人的站籠。而這州衙門前那些同樣的站籠都已經滿員,欽州城內大小官員除了韓同知外,其他都已經在裡面恭候知州大人。越來越多情緒逐漸穩定的老百姓,正聚集在附近很歡樂地看着這些過去喜歡以站籠對付老百姓的官老爺們,一個個蜷曲在站籠裡面,用他們從未有過的角度看着眼前的世界……
“你做得很好!”
楊信拍着韓同知肩膀說道。
這時候城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其實也沒什麼戰鬥,欽州防禦的主力是三千狼兵,但這三千狼兵是從桂西那些土司那裡借的,或者也可以說僱傭的,欽州城門被炸開後,他們還會打巷戰那也未免太誇張了。
事實上他們跑得最快。
明軍進城後不到一刻鐘,三千狼兵就跑回他們的軍營,把包裹一收拾開北門勝利轉進,只有幾個落在後面的和明軍騎兵發生過交戰。但明軍沒興趣追殺他們,他們也沒興趣留下來挽救欽州,雙方意思了一下之後就爽快地分手。至於城裡剩下的舊軍和士紳民團之類,那個就更不可能抵抗到底了,實際上他們很多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話說欽州知州說的只是官軍要來,而不讓官軍進城,讓他們駐紮城外這是件好事,誰都知道這年頭軍隊駐城內的後果,但要公然和官軍開戰……
這些舊軍可都是衛所軍戶。
“楊主任,您看這接下來……”
韓同知陪着笑臉說道。
“開倉,放糧!”
楊信很乾脆地說。
“開倉,放糧!都去官倉那裡等着領糧食,每人限領三鬥!”
他轉頭對着那些老百姓喊道。
韓同知趕緊翻譯。
那些老百姓難以置信地看着楊信。
“我叫楊信,錦衣衛土改司廣西處主任,奉信國公命令前來,就是爲了讓這廣西百姓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這些當官的不願意,他們要繼續盤剝壓榨你們,所以哄騙你們抵抗王師,如今他們都已經伏法,他們已經無法阻擋信國公的命令,那麼現在我就要執行信國公的命令,讓你們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先去等着領糧食,咱們今日先把這人人有飯吃解決了!”
楊信喊道。
韓同知心懷忐忑地翻譯。
然後那些老百姓驟然爆發出一片歡呼,緊接着蜂擁向官倉方向。
“楊主任,只是官倉存糧不夠啊!”
韓同知小心翼翼地提醒楊信。
“不夠?那些附逆的士紳家沒有糧食嗎?他們既然附逆,那一律是要抄家的,我雖然不是北衙,不負責這種謀反案子,但按照職權也是要先把他們家查封的。官倉糧食不夠就先用他們的,軍糧也用他們的,我記得這裡的士紳都囤積綢緞吧?把那些綢緞也拿出來,給鄉親們一人先分一身衣服!”
楊信說道。
說完他徑直走向了州衙。
後面韓同知擦了把頭上的冷汗。
“這究竟是官軍還是流寇啊!”
他頗爲感慨地用當地土語自言自語着。
官軍也罷流寇也罷,反正老百姓的歡呼是真的,欽州雖然不算什麼窮地方,但這些年士紳們爲了賺錢大量改種甘蔗之類,實際上糧食產量一直在下降。而從越南進口的糧食同樣控制在他們手中,通過賣糧他們再盤剝一遍,最終把老百姓手中能榨取的全榨取。然後再通過高利貸兇殘地榨取第三遍,雖然欽州靠海好歹還能通過漁業補充一部分,但漁船同樣控制在士紳漁霸手中,普通老百姓也就是去海邊撿點,而且還是隻有靠近海岸的纔有這種好處。
大步跨入資本主義的廣西士紳在壓制老百姓的手段上,那是絕對的全面細緻。
都是鄉里鄉親……
不榨他們榨誰?
可以說絕大多數老百姓都掙扎在飢餓線上,城裡面尤其如此,資本主義的血腥積累,在這座城市以絲毫不輸於歐洲的方式進行者。然後楊信的開倉放糧,讓整個城市陷入瘋狂,所有老百姓全都蜂擁向官倉,甚至包括那些原本守城的士兵。
“排隊,都排好隊!”
劉豐拎着一根藤條吼道。
旁邊衙役也跟着狐假虎威地翻譯。
那些一片混亂的百姓,在他身上軍服的威懾下,老老實實地按照次序排隊,一個個向前挪動腳步。而在他們前方擺着的桌子上,一個和楊信穿同樣衣服的錦衣衛土改隊員,正抓着一個排隊等待的人右手食指,先用酒精棉球擦幾下,然後用同樣浸泡在酒精裡的針扎一下……
這是記號。
誰想多領拉過手指頭看看有沒有針扎的痕跡就行。
扎完針的捏着酒精棉球,直接走到後面的倉庫門前,早就有土改隊員等在那裡,抱起一個裝三鬥米的口袋放到他肩頭。另外一個則負責守着一匹匹從士紳家抄來的綢子,直接量好一塊然後搭在他另一邊肩頭,那人就這樣一邊米袋一邊綢子,歡天喜地回家吃頓難得的飽飯了。而他後面另一個同樣扎完針的,也迅速領走自己的一份離開,整個隊伍就這樣不斷向前移動着。而同樣的隊伍在兩旁還有好幾個,甚至不僅僅是欽州城裡的,就連欽州周圍的百姓都在涌來,享受這場屬於他們的狂歡。
而佔領欽州的明軍陸戰隊,則分成一個個小隊,在那些土改隊員帶領下衝進那些士紳家中抄家。
他們有州衙資料在手。
欽州城裡所有大地主,參與過組建民團的豪紳,這些在州衙都有名單可查,然後拿着名單帶着熟悉情況的衙役們挨個拎出來就行。男丁統統抓起來候審,女眷老人小孩不動,奴婢的賣身契找出燒掉,土改當然也要強制性釋奴,這些奴婢重新登記爲民編入皇莊。至於家產查封,地契,高利貸借據收繳,糧食布匹之類根據需要暫時挪用,當然,如果查明他們沒罪會歸還的。
畢竟土改司不是北鎮撫司,他們沒有審判的權力,但作爲錦衣衛他們對謀反案也有執法權。
所以他們可以抓人封家。
但審訊定罪還得交給北鎮撫司。
不過這只是程序問題,這些人都會被定罪的,他們的罪行還很多,因爲接下來伴隨土改的還有訴苦,到時候就看那些被他們世世代代欺壓的鄉親們,能夠揭發出他們多少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