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當初那種境況,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身邊沒一點可以依靠的勢力不說,還要隨時提防着沒長眼睛覬覦那所謂“最受寵”的名頭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下黑手……
她能順順利利活下來已經算是不容易了好嗎!
也許是冷慕的表情太苦逼,他莞爾一笑,道:“果然還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冷慕默默地轉開了視線。
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見模糊的人臉上那點水波一樣晃動的笑容,看久了還挺嚇人的。爲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她還是不要看了。
感覺到冷慕嫌棄的情緒,他伸手捏住冷慕的下巴,用力掰回來,道:“再亂動我就親你。”
冷慕冷笑一聲,道:“在來到這片樹林之前,我被樓煥郡的百姓拿爛菜葉子臭雞蛋砸過,臉上還有點味道。你要是真親的下去,就請吧。”
他嘴角抽了抽,清淺地嘆息一聲,道:“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啊,連這樣抹黑自己都在所不惜?”
冷慕努力瞪起眼睛,想要表現地稍微有氣勢一點,道:“什麼叫抹黑,這就是事實!”
不等他說什麼,冷慕道:“爲什麼你對於我這樣純良美好的女子竟然會淪落到被人扔爛菜葉子以及臭雞蛋沒有一點驚訝呢?你知道什麼?”
他愣了一下,笑道:“跟你說話真是一點都不能放鬆啊。”
冷慕得意地挑了下嘴角,道:“不要岔開話題,快說!”
他道:“我不認識柴凌海,你跟我描述一下?”
冷慕歪了歪腦袋,她對於柴凌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幾年前他作爲煌曄使臣到達摩國時意氣風發的摸樣。
至於昨天才見過他被蘇溯越推下海的狼狽摸樣,爲了自己的安全,也爲了他的面子,冷慕已經選擇性遺忘了。
想了半天,她憋出來一句:“他是一個很……金碧輝煌的男人。”
“金碧輝煌?”他古怪地皺眉,道,“你的師傅是哪位?”
他不記得摩國還有那位文化修養這麼奇葩的太傅啊。形容一個人真的可以用“金碧輝煌”這四個字嗎?
冷慕嘆了一口氣,道:“當時他出使我們摩國,那一身衣服就足夠本宮一年的花銷了。更別提當時他在摩國呆了半個月,衣服一天一換,絕不重樣。這樣悶騷的男人……”
冷慕的眼中充滿了嚮往:要是那些衣服都換成銀子,她該有多開心啊!
但他卻誤解了冷慕的意思,冷笑一聲,道:“你要是喜歡他,儘可以跟他表明。以你的身份,嫁給他也不是不可能。”
冷慕輕嘆一聲:“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啊。”
她剛纔故意說了“本宮”,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又是一個瞭解她的情況而她卻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冷慕的挫敗感一陣一陣地涌上來。
他聳了聳肩,道:“難道不應該知道嗎?現在樓煥郡中都要炸鍋了。冷氏皇族三公主不在宮中,卻在樓煥郡殺了愛民如子的雷郡守,只爲了保住自己不可見人的秘密。估計明天皇帝早朝的內容就該是怎麼處置你這個公主了。”
冷慕倒抽一口冷氣,勉力抓住他的手,抖着嘴脣道:“你說什麼?你說……他們利用我的身份做文章?柴凌海也知道!”
整個樓煥郡的百姓都知道了,沒理由柴凌海不知道。說不定這場輿論就是他主導的。
但,就連跳進結了一層薄冰的湖水裡都沒有這麼冷過,冷慕渾身輕輕地顫抖,要是柴凌海也知道了……
他們就沒有一點勝算了!
不對!黑暗中冷慕的眼睛爆發出恆星璀璨的光芒,只要柴凌海不告訴煌曄皇族就可以!
蘇溯越站在他們臨時選定的客棧客房的窗口,面色鐵青。
剛剛他得到風煙樓送來的消息,關於冷慕的,也是關於這場突如其來的輿論風暴的。
可是,他倒是寧願不知道。
鄭崖帶着憤怒以及些微的尷尬,他靠牆站立,看着蘇溯越因爲沉默而更顯冷峻的側臉,一時也不知要說什麼。
就在風煙樓的人送來情報的時候,他就想要去救冷慕了,只是蘇溯越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竟然猶豫起來。
風煙樓送來的情報實在太荒謬,但因爲他們長期流傳下來關於對真實的不懈追求的名聲又太過顯赫,這讓他們把握不準這條消息的真實性。
風煙樓的人順着冷慕逃走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搜尋,最終在失去她蹤跡的樹林邊上看見一件掉落的風衣。
那是冷慕的。
以及樹林中隱約的火光,還有若有若無的喘息和呻吟。
風煙樓的人本想進去一看究竟,卻被一陣掌風打了出來。
很明顯,樹林之中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女人,而且聽那聲音估計就是他們搜尋已久的冷慕,還有一個人他們暫時沒有掌握資料。
那麼強的內力和偵查能力,風煙樓的資料之中倒是有幾個人選,卻沒有能夠套的上現在的處境的。
於是,爲了保險起見,風煙樓的人在接到那無名高手的警告之後,迅速撤退,並把這條消息告訴了蘇溯越。
當時鄭崖也在場,只是面對風煙樓那明顯一身狼狽的幾人,質疑的話就不知從哪說起了。
蘇溯越站在窗口吹了半天冷風,才轉過來看着鄭崖,道:“你相信她嗎?”
鄭崖一愣,面上有些不好看:“你要是不相信……”
蘇溯越有些黯然,邊推門出去,邊道:“我不相信我自己。”
他的容貌雖是上等,但性格木訥,也不懂得說什麼甜言蜜語,要是冷慕看厭了他這張臉,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留住她。
鄭崖又是一愣,追上去道:“那你剛纔想了半天,不會是因爲……”一想到那種可能,鄭崖就覺得整個人發抽,“你不會是擔心剛收到消息就立刻趕過去會打擾冷丫頭的好事吧?”
蘇溯越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鄭崖:“主子的安全不論什麼時候都是最重要的。”
鄭崖有些無力,道:“你就不怕我們等得這一段時間,冷丫頭忍耐的時間就變得更長?”
蘇溯越看着鄭崖,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道:“你的意思是,風煙樓聽到的聲音,可能並不是我們猜想的那樣?”
事實上,喘息和呻吟還真不一定需要進行特定的運動才能發出。
樹林中的兩人,冷慕和那五名男子,他們此刻在做的事情,也能夠引起這樣的聲響。
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冷慕的手腳逐漸恢復了力量,但是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在無意間,她碰到了那人的腰,還以爲刀槍不入的男子發出一聲驚喘,扭腰把她扔了出去。
“……”狼狽地側躺在地上的冷慕,睜着一雙視物模糊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發出聲響的地方。
那男子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上前將她從新抱起來,道:“這不是沒注意。”
冷慕摸索着把手按在他肩上,依照她閱人無數的經驗,由此估算了一下他腰部的位置,然後默默積蓄力量,用膝蓋鎖住他的腿,然後——“啊哈哈哈!你幹嘛?哈哈哈……哈,救命啊……”
靜謐的樹林中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
刀槍不入的男子被冷慕鎖住雙腿,一雙手還不敢真的對冷慕做什麼,只能扭着身子想要躲避冷慕一雙鹹豬手的摧殘。
只是冷慕好不容易纔抓住機會,不一次性欺負個夠本怎麼會放手?
她一邊鍥而不捨地追着他的腰,一邊威脅着:“我現在的狀態究竟是在怎麼回事?快點說!”
他奮力打滾,終於將冷慕的手甩掉了,還沒來得及慶幸,卻發現那雙修長緊實的腿還沒有從身上下去!
驚嚇之下,他再次被冷慕抓住了腰。
他好想哭啊!
讓他來的人只說冷慕現在暫時失去了內裡,以及五感之中的兩感,基本上算是一個廢人了。
可是!
他看着八爪章魚狀牢牢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內心淚流滿面:尼瑪的半個廢人!這樣要是也能成爲是半個廢人,那他們都是整個廢人了好不好!
於是,風煙樓的人到的時候,聽見的就是他被冷慕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聲音,以及冷慕因爲長時間抗戰而發出的喘息。
身爲高手,這麼狼狽的摸樣自然是不能讓人看了去。
因爲冷慕的身份,也因爲他對那人許下的諾言,他不能動手傷她,但對其他人動手總沒有問題吧?
於是,悲催的風煙樓探子就這麼成爲了他的發泄對象。
更於是,完全沒有機會“眼見爲實”的探子,將這個明顯經過個人主觀臆斷的信息,傳達給了蘇溯越。
問了半天手都軟了的冷慕還是沒有問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長出一口氣,將因爲劇烈運動而發熱的身子滾到地上,道:“那我什麼時候能看見?”
做一個睜眼瞎的感覺真不好!
以前喜歡一個病弱美男的時候,她還曾經心血來潮地裝過半個月的瞎子,但因爲那個時候有內力傍身,身邊還有蘇溯越等一干侍衛,她根本就沒有恐慌的感覺。
但現在不同,她連自己的是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都不清楚,萬一一輩子回不去了……
“嗷!”本來看着冷慕自己滾到一邊去,他還鬆了口氣。卻沒想到,只休息了還不到半刻鐘,冷慕就伸手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冷慕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要是老孃天亮的時候還看不見,你就等着被老孃折磨致死吧!”
她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放狠話。
身上的衣服半乾半溼地黏在身上,再加上她不安分地動作了半天,變得皺皺巴巴的,之後她更是在地上滾了幾圈,身上頭上都沾上了枯草以及枯黃的樹葉。
只是那雙沒有清晰焦距的眉眼認真而帶着殺意地看着你的時候,一股莫名的戰慄瞬間侵襲了他。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他輕笑一聲,附在她耳邊道:“剛纔有人來過了,你的聽力能感覺到吧?”
冷慕沉默了片刻,道:“還不是被你趕走了?”
他說:“現在換了一批人進來,你還能感覺到嗎?”
冷慕沒有說話。
她感覺不到,雖然聽力提高了很多,但還是有極限。若是有人用輕功進來,再屏息前進,依照她現在的狀況,是無論如何也察覺不出的。
冷慕問:“當初你接近我的時候爲什麼要弄出聲響?”
會這樣煞費苦心地接近她,還武功不濟的人,在樓煥郡就只有可能是柴凌海了。所以她纔會猜錯啊。
他沒有回答。響起臨出門前那人對他的囑咐,他輕輕挑起嘴角,冷慕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也不枉費大哥這麼多年對她念念不忘。
得不到回答冷慕很是不爽,順手就在他的肩上打了一拳,道“裝深沉不適合你啊,少年。”
少年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肩膀,道:“你怎麼能對跟你一夜纏綿的人這麼粗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