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女子,所做所求,只爲了自由二字。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她就願意爲之拼搏。
這樣的女子,他怎能不愛?
紅璇璣沒想到蘇溯越還是這樣的回答,一時間連面上的笑容都收斂了。
隨着神王活動的跡象越來越明顯,風煙樓的人迫切希望他能夠在短時間內讓蘇溯越徹底失去希望。
激發史家血統的能量是蘇溯越內心的絕望,再加上濁血的指引,在祭壇內召喚來史家的先祖,完成最後的繼承。
要是蘇溯越的信念沒有崩潰,那麼隨之而來的繼承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這個已經被世俗污染了的“蘇溯越”的影響。
那麼,他就不能算得上是合格的史家繼承人和侍奉神王的神使。
紅璇璣本來是想從冷慕這裡下手的,畢竟他來樓煥郡的目的就不是爲了蘇溯越。但是沒想到,他纔剛到樓煥郡,就被風煙樓的人找上了。
這樣的行動能力和偵查能力,即使是他手底下璇璣營的高手也能望其項背。
於是,和風煙樓的人經過一番商討,紅璇璣決定幫助風煙樓的人將蘇溯越拿下。
那時他想,蘇溯越太重感情,即使他心性堅定,也經受不住自己的感情被全盤否定吧?
可是沒想到,蘇溯越在他真真假假的剖析下,還能保持着如此堅定的心境。
看來,是他小看他了。
紅璇璣側身讓開一條通道,含笑看着外面喧鬧的天空,呼吸着空中彌散的硝煙的味道,道:“依照鄭崖的本事,小慕兒已經完成治療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安慰一下你愛的人。”
蘇溯越原本正打算快步離開的腳步忽然定住。
回去?回去幹什麼?回去看着主子對於他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嗎?回去對着主子猜測眼前的女子是不是拿他當替身嗎?
回去……按他目前的狀態,他會不會傷了那個堅強的女子呢?
紅璇璣注意到了他的遲疑,面上的笑容瞬間擴大:原來也並不是絲毫沒有影響嘛。
那就好。
他往前走了兩步,堪堪站在蘇溯越的攻擊範圍之外,道:“要是不想回去,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紅璇璣面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道:“柴凌海的駐點。”
蘇溯越皺眉,道:“你和柴凌海勾結?”
紅璇璣是靈族的人,而靈族在摩國很受尊重。但紅璇璣同時又是璇璣營的首領,這個組織和各國的皇族都有來往。
因此蘇溯越下意識地說出“勾結”二字之後,就反應過來,他到底沒能給紅璇璣一個準確的定位。
紅璇璣毫不在意地笑道:“是不是勾結,你看了就知道。而且……”
他湊近蘇溯越,那雙妖魅霸氣的眼眸中有淡淡的邪肆,道:“你就不想看看,小慕兒拿你當替身的正主,是個什麼樣子?”
蘇溯越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柴凌宇也來了?”
開什麼玩笑!就算樓煥郡有着煌曄皇族夢寐以求的寶藏,但身爲國之儲君的柴凌海也絕對不可能離開國都!
更何況,煌曄絕對不是沒有人才的國家。
更何況,就他目前所知,煌曄皇族已經有兩個人來到樓煥郡,要是柴凌宇真的也來了,只能說,樓煥郡,或者摩國,要變天了。
但是紅璇璣卻像是沒聽見蘇溯越的疑問似的,笑容慵懶而邪魅,道:“我們走吧。”
姚天駕車進入樓煥郡的時候,正是除夕夜。
天空絢爛而不間斷的美麗煙火將黑暗驅散得支離破碎,連帶着深冬的寒意都不那麼刺骨。
林雨明掀開車簾子看向窗外,鼻尖滿是硝煙的味道,但心中那份擔憂在這樣熱鬧的環境中,確實被沖淡了一些。
還沒等她揚起笑容,視線晃動中,恍惚看見了蘇溯越高挑挺拔的背影,她剛想叫住他,只見人羣涌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林綠言回頭剛好看見林雨明緊皺的眉頭,不由擔憂道:“怎麼了?”
林雨明遲疑了一下,道:“我剛纔看見蘇溯越了。”
“那很正常啊。”姚天順口接到,“慕慕那種性子,典型的是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湊麼。”
“但是。”林雨明道,“我沒有見到冷慕。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我很肯定,我沒有在他身邊看見冷慕。”
姚天拉住馬車,看着林綠言。
林綠言搖搖頭,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在來到樓煥郡的官道上,他們遇見了一夥劫匪,並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即將發生在樓煥郡的重大變動,又在離開小城的時候遇見了等待他們的楚藍。
從他的口中,他們得到了冷慕確切的位置,並且被隱晦地提示當年發生的事情。
可是就在林綠言表示自己要留下來幫忙的時候,卻被楚藍狠狠地嘲笑。
他說:“外族的女子哪有資格插手我們中原事務?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去當你的王女吧,免得拖他們後退,到時候遭到神譴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當時姚天氣得捋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和楚藍單挑,林雨明卻雙膝跪地端端正正朝着楚藍磕頭跪拜。
等到楚藍滿意離開之後,林雨明才站起來,看着林綠言,形容嚴峻:“你們見了冷慕之後一定要趕回去!”
楚藍的話雖然乍一聽上去帶着明顯挑釁和瞧不起的意味,可是仔細一想,也有其內在的道理。
林綠言雖然身懷絕技,但是,在中原地區,特別是在摩國和煌曄這兩國內,任誰身懷絕技都沒有用。
這是大路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有着最龐大的軍隊以及最詭異莫測的暗殺組織。
林綠言與其耗在這裡,還不如先回摩機宿延,解決那突如其來的邪教組織,說不定還能幫上冷慕。
雖然楚藍也不是什麼會說好話的人,但依照他的性子,也不會把一句話講得如此隱晦。
也就是說,他在藉此給他們傳遞一下信息。
楚藍被人監視了,或者,情況更糟糕一點,被人控制了。
所以,這樣隱晦地提示不僅是告訴林綠言將來應該往什麼方向努力,更告訴他們,他們即將對上的人擁有怎樣可怕的實力。
姚天和林綠言逐漸從楚藍的冷言冷語中清醒過來,兩人就這麼坐在馬車之外,嘀嘀咕咕地商討了一路。
因爲林雨明不需要陪着他們冒險,他們就把她安排在馬車中,順便整理他們從劫匪口中問出來的線索,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事可以推論出來的。
只是,一路放鬆的心情,在林雨明驀然一瞥之下,消失殆盡。
等到他們到達冷慕暫住的客棧時,姚天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特麼的,冷慕究竟是多麼摳門啊?還是冷氏皇族有多麼虐待她?堂堂一國公主,竟然就住在這種破爛房間裡?
鄭崖被場外的煙火提醒這是除夕夜,正準備大發慈悲地下廚做點什麼好吃的犒勞一下他們,誰知一出門就看見一臉苦大仇深樣的姚天,以及若有所思的林綠言,還有……
面帶微笑卻掩不住眼底的擔憂的林雨明。
鄭崖覺得,他突然間決定要出門,簡直就是今年最睿智的決定了!
他微笑着快步上前,快速地朝着姚天和林綠言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笑容溫雅氣質出塵地站在林雨明面前,柔聲道:“你來了。”
姚天和林綠言紛紛捂着側臉逃竄進房間。
林雨明也有些尷尬,被寒風吹得有些發白的臉頰卻迅速紅了起來,低聲道:“嗯。”
留下在樓梯口相顧無言的兩人不說,姚天和林綠言一進門就聞到房間內濃重的艾灸之後的味道,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苦味。
林綠言慢慢走向牀邊,道:“你中毒了?”
先前在冷慕拿出那條鞭子的時候,她還感慨了一下。這種天地罕見的神物竟然被冷慕拿到手了。
只是她冷靜下來回想當時的場景時,心中總有種淡淡的不安。只是話已經說出去了,她要是向冷慕要來那條鞭子研究的話,說不定會被人當成是覬覦神物的宵小之徒。
於是,這件事就作罷了。
但是現在看到冷慕面色蒼白神情慵懶周身環繞着懶洋洋的虛弱氣場,“中毒”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就跳進她的腦中了。
冷慕擡眼看着突兀地出現在房內的兩人,道:“我的內裡在消失。”
姚天愣了一下,道:“你的內力不是白竹山人教的麼?”
依照白竹山人那霸道無賴的性格,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內功心法被別的東西壓制甚至消失?
冷慕咬了咬下脣,無奈攤手:“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內力就不斷消失,不過不明顯。”
林綠言在牀邊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你還有力氣笑?”
冷慕有些費力地調整了一下身體,看着她,道:“我爲什麼不能笑?綠言,就像你可以選擇要不要讓你的臉好起來,我也有權利選擇要不要笑,是不是?”
姚天皺眉飛快掃了眼林綠言的臉。
雖然她表現得極度豁達,但姚天知道,林綠言還是很在意自己的臉的。可是現在冷慕卻用這個敏感話題來反駁,她到底想幹什麼?
林綠言只是皺了下眉頭,並沒有表示出什麼不悅,而是盯着冷慕的眼睛,道:“鞭子呢?”
進門的時候她先看清了房內的所有陳設,但是沒有看見那條藍色的鞭子。要是鞭子沒有被扔掉,在這個房間裡,也就只有一種可能。
在冷慕的身上。
冷慕下意識地壓住被子,道:“你喜歡?”
林綠言忽然覺得憤怒,道:“難道鄭崖沒有取掉那條鞭子?難道蘇溯越就不擔心你的身體?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危機意識?你……你就這麼想死嗎!”
冷慕有些虛弱地捂着腦袋,道:“綠言,我頭痛,你小聲點。”
“她還不能死。”這時房門被推開,本來按照影一的說法是要臥牀三天的譚墨身姿挺拔地出現在門口。
林綠言戒備地看着他。姚天一步上前擋在林綠言身前。
這個人身上有着因常年殺伐而洗不去的血腥氣。
很危險。
譚墨反身將門關上,看着屋內因爲他的出現而戒備起來的兩人,笑道:“一定要說的話,我算是代替蘇溯越保護冷慕的影衛。”
林綠言只是皺眉打量着他。
譚墨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我不會對她產生感情。”
冷慕猛然擡頭看着他,冷聲道:“影一呢?要是被他看見,你能解決嗎?”
譚墨輕輕一笑,對着冷慕恭敬地屈膝跪下,道:“公主不必擔心,影一暫時不會出現了。”
自從知道那份毒藥對他的身體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之後,影一對於他的態度就變得很微妙。
幾乎是對他百依百順,卻沒有給他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