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心裡還沒這麼想完,就聽柴凌宇道:“你這個位置正好是刺殺者很喜歡的位置。不管從哪個方面衝過來,你都沒有逃跑的餘地。哦,如果你能在想要逃跑的瞬間就將牆壁打穿,我沒意見。”
冷慕沉默地看着柴凌宇,長久靜默之後,拍案而起,怒道:“你怎麼能這麼說?難道不知道吃飯前應該給大家創造一個好心情嗎?你這樣會嚴重影響本姑娘吃飯的胃口以及後續的消化吸收等等一系列的環節。吃了卻不吸收,或者沒有達到應有的吸收效果,這是嚴重的、赤裸裸的浪費行爲!應該被全體民衆譴責的!身爲國家未來的掌權者,你應該知道大陸上還有多少人吃不飽穿不暖,而你……”
柴凌宇一把握住冷慕因爲激動而撐着桌子要戳他的鼻尖的手,觸手一片冰涼:“怎麼回事?”
冷慕愣了一下,滔滔不絕的話語被這句冷冰冰幾乎要掉下冰渣子的話卡在喉嚨裡,一時間不上不下,煞是難受。
柴凌宇輕嘆一聲,握着她的手走到她身邊坐下,道:“我要是想知道,你也沒有辦法反抗。”
“誰說的,你們煌曄皇族的力量不能用在除了政治正義之外的地方。”冷慕毫不示弱反駁。
柴凌宇笑了笑:“對。政治是我們煌曄皇族掌控的,只要對煌曄有利並且不傷害別人,就算是‘政治正義’的範疇。”
他頓了頓,看着冷慕微變的神情,笑道:“你覺得我要是窺伺你腦中的想法,算不算是我們煌曄的‘政、治、正、義’?”
“……”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什麼,只是目光含情,在空氣中電光火石一般激起激烈的花火,“噼裡啪啦”激情四射。
冷慕率先敗下陣來,垂肩沮喪道:“我身上的毒發了。”
柴凌宇吃驚道:“怎麼會……”
他問過小七是不是在冷慕身上下毒,這個狡猾的傢伙竟然一口承認,可是還說了一句讓人深思的話。
“大哥也知道我們煌曄的毒有特性,但是相信我,那些人在冷慕身上下的毒絕對不是紅璇璣那種沒見識的人能看透的。只要你們真的試過了就知道了。”
然後,小七就消失了。
呃,也不算是消失,只是他派出去的人找不到這個調皮又倔強的小傢伙,用自己的能力也沒有找到他。
柴凌宇是不擔心自己這個小弟弟的,畢竟在煌曄內部那麼激烈的競爭中他都能遊刃有餘全身而退,柴凌宇很難相信,這傢伙還能在摩國樓煥郡這麼個小地方載了。
再加上冷日濯不知安了什麼心思,得知他來到摩國的消息後,不僅沒有遣返他,也沒有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而是請他到驛館居住。
這下子,煌曄太子在摩國樓煥郡的消息,幾乎就變得人盡皆知了。
摩國這是……不惜得罪煌曄也要讓他主動離開嗎?
抱着這樣的念頭,也爲了不讓冷慕因此而在煌曄的處境更加艱難,柴凌宇決定給小七留個消息,自己先回煌曄。
但是此時冷慕說“毒發了”?柴凌宇道:“什麼毒?”
“我不知道!”冷慕有點煩躁,在柴凌宇御風而行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的手出問題了。
一點一點的冰涼從肩膀往下傳遞,到柴凌宇下車跟她一起走的時候,就連手掌也冷的沒有意一絲感覺了。
但現在,本該是一片冰涼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的手,卻從被柴凌宇握住的地方,有絲絲溫熱傳來,一點一點擴散,讓人分外舒服,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而實際上,冷慕也確實這麼做了:“啊……”
曖昧的呻吟一出口,兩人瞬間就愣住了。
“對不起客官打擾了!”因爲兩手端着盤子而沒辦法敲門,就直接用腳推開門進來的小二,還沒看清包間內的場景,先聽見這麼一聲銷魂蝕骨的呻吟,差點把手上的盤子給扔了,面紅耳赤着趕緊退出去。
冷慕在馬車上醒來的時候,頗有種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難得她這樣神經粗得堪比牀柱的人也會因爲“被車伕看見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而害羞,柴凌宇很是體貼地爲她留出一個空間來。
但柴凌宇不知道的是,冷慕利用暗格裡專門爲女眷準備的鏡子,竟然自己組裝出了一個放大鏡。
當柴凌宇不在馬車中的時候,就是她將字帖翻出來細細閱讀的時候。
當年發生在明若身上的事情,當年那些皇族爲了所謂的尊嚴所做的事情,當年那些臨陣脫逃不信不義的人……
冷慕將字帖重新收進懷裡,面色如常,只是眼中洶涌翻動的冷肅之色,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殺氣凜凜。
柴凌宇掀開門簾進來的時候,正看見冷慕滿眼的冰冷仇恨,但那種激烈的情緒轉瞬即逝,快得讓他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即使冷慕的童年過得並不快樂,但她是一個能夠給自己找樂子的人,怎麼會露出明顯已經屬於想不開的範疇的人的表情呢?
冷慕從柴凌宇身上調轉了視線。
她不知道,面對這麼個可能的血緣親人,她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冷日濯這個渣,不僅沒有好好待她,更連那個傳說中讓他癡迷不已的女子都沒有真心相待!不然明若不會被他逼得自殺……
冷慕想起鳳歌說的那些關於明若的過往,心中冷笑。要是沒有鳳歌,只要冷日濯還想得到他今天的地位,就一定會製造條件去得到明若。
鳳歌這二十年來的愧疚,根本就沒有必要。真正需要愧疚的、真正需要贖罪的,是冷日濯那個渣滓!
冷慕身上的肅殺之感越來越強烈,柴凌宇想要當做是幻覺都不可能了,更何況,他一直在關注冷慕,也不想在進入煌曄之前還帶着沒有解決的、額外的問題。
唉……他心中輕嘆,果然是夜長夢多啊。早一點讓冷慕離開摩國呆在煌曄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你這幾天不對勁。”柴凌宇坐到冷慕身邊,看着她。
冷慕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忽然嘴角輕挑,伸出一根食指,挑起柴凌宇堅毅的下巴,笑道:“在你們煌曄的神諭,嗯,應該是這麼說的吧,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爲什麼突然問這種私密的問題!青天白日光天化日的,他他他……他一個純情少男不好意思!
冷慕一看柴凌宇那含羞帶怯隱含希望的小眼神就知道這傢伙想岔了,不過也沒有糾正他,而是更加親密地湊過去,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語氣輕柔而魅惑:“我是不是……那個能夠一生陪着你的人?”
柴凌宇忽然單手抓住了她,眼中再也沒有了玩笑,神情嚴肅:“你這幾天在看什麼我就不管了,但是神諭這種東西,你還是不要隨便猜測比較好。當然,如果你知道後打算遵從,當然是好的。”
冷慕沒有掙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一雙含笑溫潤的桃花眼眼底倒映着柴凌宇深邃冷峻的容顏,恍然是深情的錯覺:“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柴凌宇皺眉,不過悄悄將視線從冷慕的眼睛上移開來,“不要回避我的問題。”
冷慕放鬆身上的力道,柔弱無骨地靠在柴凌宇肩上,差點沒把這位淡定堅忍又高傲無比的太子殿下嚇得跳起來。
好不容易柴凌宇穩住了身子,抖着嗓子,問:“你……你又想幹什麼?”
可憐孩子,已經被冷慕嚇得無法接受溫柔情調了。不過也是,冷慕什麼時候溫柔對待你,下一刻就一定能讓你悔不當初。
這般反覆無常,還不如一開始就簡單粗暴呢。起碼不用提心吊膽,生生折磨人的小心肝。
冷慕撇了撇嘴,對於他這種反應很是不屑:“人家小越子都能讓本宮抱着呢,你堂堂一個太子,怎麼連本宮這點重量都受不住?”
柴凌宇在聽見“小越子”這三個字的時候,身軀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你對神諭上的內容真就那麼勢在必得?”甚至不惜用上了美人計?
冷慕輕嘆一聲,開始掩面而泣,聲音哀切,肩膀微微抖動,雖然看不見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但這一切也甚是我見猶憐:“本宮千里迢迢到你們煌曄你們不熱情好客地迎接也就算了……嚶嚶……本宮想要知道未來夫君和妾身有怎樣的婚姻也不行?嚶嚶……本宮真是命苦啊!嚶嚶……本宮生不逢時勞其筋骨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扶亂其所爲統統都沒用啊,嚶嚶……連自己的夫君都不相信我了……嚶嚶,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呢……嚶嚶……”
柴凌宇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抗議着一個頭兩個大了,具體聽見什麼他沒印象,滿腦子只留下那魔音穿腦一般的“嚶嚶……”人生還敢不敢再悲劇一點!
他輕嘆一聲,將冷慕扶了起來,果然看見冷慕面上沒有絲毫淚水存留過的痕跡,剛想嘆息,就聽冷慕認真道:“你要是想看我流眼淚,也是可以的。”
話音未落,冷慕那雙原本就水汪汪的桃花眼中迅速聚集起水汽,很快就要掉不掉地掛在睫毛上。
“……”我去!柴凌宇瞬間凌亂了,不是說摩國三公主冷慕不流血也不流淚嗎!現在是神馬神展開!
冷慕眨巴着眼睛,笑容自得:“你懂得,摩國三公主,因爲自小受寵,養成了‘不論想要什麼都會不擇手段得到’的霸道性子呢。我還有其他手段,你要不要試一試?”
柴凌宇立即搖頭:“我告訴你。但是神諭具有一定言靈的力量,你要是沒有準備好做到神諭的內容,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冷慕看着柴凌宇,眼神認真,像是在辨認這個冷淡高傲的男子是不是在跟她說謊一樣,最後笑用側臉在柴凌宇的肩上蹭了蹭,親暱道:“我知道了,你說吧。”
“……”柴凌宇對冷慕突如其來的親密已經麻木了,反正他現在也奈何不了她,要是冷慕待會兒真有什麼過分的要求,他就……他就……看看能不能辦到吧。
“神諭只能讓特定的人看到,也就是神諭之中的主角。但因爲你不是煌曄人,煌曄內部決定暫時不要讓你知道神諭內容。嗯……神諭指示:‘摩國冷慕,太子柴凌宇之至親,一生相伴之人,之手偕老之人。拳拳赤子,相和而盛,相負則衰。’這就是全部的內容。”
冷慕閉着眼睛將神諭的內容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笑道:“並沒有一個字提到‘夫妻’嘛,還是說太子殿下你實在喜歡本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