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成龍回到石頭村,村委會門前聚集了幾十個人,都在大聲吵鬧,看到邵成龍回來了,紛紛涌上前,對邵成龍說:“阿龍,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昨天還是最高六十塊,今天怎麼就只有三十塊了?”
“我明明採了快二十斤,怎麼一秤才14斤?”
“還要扣掉一成的重量,以前都沒有這個規矩啊。”
“今天下雨,好容易才採到山韭菜,怎麼還降價了?”
邵成龍心中一沉,果然出問題了,他大聲說:“大家不要急,我沒有降價收購,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降價收購,剋扣完重量還要扣一成,怎麼聽都是唐正明的手段。
“邵元說最高就是三十塊!”
“元叔說的!”
“他還說以前太寬鬆了,以後特級品和一級品都會嚴格控制,二級品也要仔細查驗,大多數山韭菜都是三級品,只能按照三級品的價格算。特級品才三十塊,三級品只有十塊。”
“太低了啊。”
“要是往年,那也就算了,今年外頭價格這麼高。”
“我們冒雨採山韭菜,也不容易。”
邵成龍點點頭,安慰他們說:“我一定會搞清楚,大家不要急。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不會讓大家失望。”邵元是三叔公的兒子,也是合作社的副社長,他要是出了問題,那可就難辦了。
只是邵元鬧出這麼大場面來,三叔公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三叔公也出了問題,那就更糟。三叔公做了十幾年村委會主任,在村中權威深重,唐正明要是買通了三叔公,石頭村的山韭菜,只怕要落入唐正明手裡。
那麼三叔公被買通了嗎?想起阿紫忽然接到三叔公的通知,不得不一大早離開,邵成龍哪裡還不明白。阿紫的錄取通知書都發了這麼久,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頂替名額的事情,只是爲了把阿紫支開而已。
阿紫是邵成龍回村找的第一人,一向跟着邵成龍跑前跑後。這一次研究養胃宴,更是足不出戶忙了好多天。把阿紫支走,邵成龍就少了一臂助。
其實三叔公也不仔細想想,現在又不是從前。以前去了省城,那是音訊不便,要回來也得好幾天。可現在呢,邵成龍打個電話,阿紫買張火車票就回來了。
當然邵成龍不會這麼做,阿紫回來其實也沒什麼用,頂多就是把她父母親戚拉得更緊密一些。可是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阿紫不過是個十八歲少女,在父母心中還是個小孩子。親戚那就更加不用說了,人家要怎麼做,當然仔細衡量得失,阿紫那點勸告能算什麼。
如果邵成龍和阿紫不同姓,能結婚,阿紫父母說不定還偏心一點。可既然是同姓,按照村裡的規矩,是不可以結婚的。既然如此,邵成龍和三叔公要怎麼選,那就要看哪邊好處多,哪邊壞處大,阿紫在不在,關係其實並不是很大。
走到村委門前,就看到邵元大馬金刀的坐在門口,明明門外無數人在談論他,邵元卻似毫不在意。
“元叔。”邵成龍說。
“哦,阿龍啊。”邵元拿出從筆記本上撕下半截紙來,扔給邵成龍,“你現在已經不是合作社的社長了。”
“什麼?”邵成龍問。
“你被開除了,現在我纔是社長。”邵元說。
“原來是這樣。”邵成龍看了看那張紙,倒是有三叔公的簽名,“印章呢?”
“什麼印章?”邵元問。
“沒有村委會的蓋章,這東西那去擦屁股吧。”邵成龍說。
“你!有我父親的簽名!”邵元說。
“正式文件印章爲準,簽名沒用,你沒看過村委會得規章制度嗎?”邵成龍說。
“你!”邵元站起來,恨恨地說,“你還以爲是從前?你現在已經失勢了!”
“我本來就是個農民,現在也還是個農民,失勢什麼。”邵成龍說。
“唐公子已經說了,以後石頭村就交給我!”邵元說,“我爸做了二十年村主任,接下來當然是我來做,你算個什麼東西。還嫡子長孫呢,現在誰還說這些封建思想!”
邵成龍差點沒笑出來,“我說,你爸做了村主任,所以你也應該做村主任,這不是封建思想,什麼是封建思想?”
“你!”邵元鼓着腮幫子,大聲叫罵,“要不是我爸,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我就是我,你又算個什麼東西?”邵成龍說。
“我不是……”邵元一怔,差點上了當,“多嘴多舌!”轉身進去村委,很快出來,拿出一張正式的文件用紙,上面整整齊齊的寫着幾行字,說明解除了邵成龍的合作社社長的職位,不但有簽名,還有村委會的印章。
“原來三叔公在裡面啊。”邵成龍說。
“關你屁事!總之你現在不是社長了,我纔是。”邵元說,“把錢拿出來!”
“什麼錢?”邵成龍問。
“你今天賣山韭菜的錢!這是合作社的。”邵元說。
“你弄錯了。”邵成龍說,“那錢是我本人的。”
“明明是合作社的錢!”邵元着急起來,“合作社從村民手中收購山韭菜,然後高價賣給外頭的老闆,賣的錢自然是合作社的公款,你想貪污?”
“元叔,你好好看看賬本啊。”邵成龍笑了笑。
“賬本?”邵元卻沒看過,拿出來一番,上面寫得明明白白。
邵成龍收購山韭菜,用的的確是合作社的名義,然後合作社又把山韭菜委託給邵成龍出售,價格卻是定死了的,特等品三十塊,一等品二十五,還是一年才結一次帳,現在才八月份,遠遠沒有到結賬的時候。
就算真要結賬,合作社只怕還要倒找錢給邵成龍,因爲合作社收購山韭菜的錢,是跟邵成龍借的,而且收購的時候特等品是六十塊,一等品五十,收的越多,虧得越多。
“怎麼……怎麼會這樣!”邵元吃了一驚。
“合作社又不是爲了賺錢,是要給村民們謀福利,虧點也沒辦法。”邵成龍說。
“你!你中飽私囊!你貪污腐敗!”邵元大叫。
“可不要胡說八道,這都是正規合同,賬目齊全。”邵成龍說,“既然我不是社長了,這些錢我當然不能借給你了,借款合同寫的很清楚,具有法律效力。這幾天你就把錢還了吧,其實也不多,也就是二三十萬罷了。”
這是樂瑤的設計,合作社賬面上是虧本的,錢全讓邵成龍賺走了,表面上卻是一點痕跡都沒有。要是好好合作,那沒所謂,合作社欠着就欠着。誰要是想把邵成龍趕出合作社,就要面對這一筆錢財損失。開始的時候邵成龍還覺得很多餘,但現在看來是一點都不多餘。
“你……”邵元沒話說了。
“不還錢的話,我就要去法院了。”邵成龍說。
“我……”邵元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反正合作社也沒什麼資產,頂多破產罷了。”邵成龍說,“這是村裡的產業,就算欠債也不會找你個人來還,破產就破產吧,元叔你又怕的什麼?”
合作社當然沒有資產,也不會連累邵元,可是村民們和合作社都簽了合同,採了山韭菜要賣給合作社。要是合作社破產了,這些合同當然就無效了。那麼大家一起去採山韭菜,誰的收購價格高就賣給誰,那邵元還怎麼從中牟利,不能牟利,沒有錢,誰會看得起。
邵元急急忙忙走進村委,沒一會兒又走出來,還帶着父親。
“阿龍。”三叔公目光躲閃,似乎不敢看邵成龍,“你這是何苦呢?唐公子找了副區長一起去鄉里,鄉里又找了我去開會,山韭菜這種生財路,不是我們一個小村子能保得住的,人家要拿,我們就送上去,只要能保得住一點殘羹剩飯,那就很不錯了。唐公子不喜歡你,你去主持合作社,只怕會玉石皆焚。所以我才讓阿元去。”
“是這樣嗎。”邵成龍說。
“人家肯出三十塊,已經很高了,我好不容易纔求來的。”三叔公說,“要是換了別人來,說不定還要少。這個價錢也足夠村裡致富了,爲了村裡着想,阿龍你就退一步吧。”
邵成龍還沒說話呢,羣情就洶涌起來。
“阿龍六十塊!你一下子就減一半?”
“哪裡止一半,還要扣重量!”
“山韭菜長在我們村裡,就是我們村的東西,那個什麼唐公子,算個什麼幾把東西!”
“是啊是啊!長在石頭村山韭菜,就是我們的!”
“阿龍纔是社長!”
“我們不認邵元!”
“邵元滾!”
“三叔公,你也太慫了吧,我們石頭村什麼時候這麼軟了?”
“鄉里又怎麼樣?來多少人我打多少出去!”
三叔公臉色一變,“你們別吵!”
他畢竟是積年得主任,一開口,村民們再不忿,也安靜下來,聽他說話。
“你們啊,目光短淺!”三叔公說,“人家是城裡的大人物,我們怎麼得罪得起。還來多少打多少,我們村裡才幾個人,人家一下子就可以拉幾百個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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