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成龍帶了山韭菜去城裡,找到龍新力換了錢,約好下午的見面時間,就回了村裡。還沒進村,就看到村口熙熙攘攘,那些民工都聚集在此處,村民也在一邊看熱鬧。
邵成龍走過去一看,卻原來老榮和他女人都被綁了起來,放在村口。老榮還在破口大罵,把事情都抖落出來。其他工頭有被老榮打了的,本來也是滿肚子火氣,哪裡忍耐得住,也是一句句罵回去,中間不免有些添油加醋,把老榮說成偷炸藥雷管把石頭村炸了。
周圍村民一聽,這傢伙居然想要把村子全部炸了,這還了得,全部上前要問個清楚,場面亂七八糟的。
見到邵成龍來了,村民們都上前和他說話,七嘴八舌的說:“阿龍,這幫外地人好狠毒,居然想把我們全村炸死!”
“他們真有炸藥,真敢炸啊!”
“我們可怎麼辦!”
“報警警察半天都不來。”
“阿龍,我家裡還有一把噴子!”
“我家也有噴子,可惜壞了。”
“早知道這樣,我那幾根噴子就不交給警察了。”
“有噴子也沒用,趕緊報警纔是正經,鄉里的警察不來,我們直接報告區裡市裡,不信他們就是不來。”
“這裡太危險了,要不我們先去楓灣鎮避一避吧。”
邵成龍有些好笑,其實哪裡有這麼兇險,能玩炸藥的都是知識分子,知道好歹,誰也不會隨便玩炸藥。只是唐正明居然讓這幫民工如此輕易的處置炸藥,邵成龍卻不能留下這種隱患在。這麼操作一番,以後他們就得嚴加看管,不論對村民還是民工都是好事。
炸藥可是很危險的東西,邵成龍栽贓老榮,都不敢在他帳篷裡點菸,還要遠遠離開。本來在老榕帳篷旁邊點纔是最好的,不過最後反正成功了。
邵成龍倒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本來他只是想讓工頭們互相吵架,無心採山韭菜,哪知道效果這麼好,唐正明找來的民工乾脆撤了出來。
“大家不要胡說!”邵元站了出來,“誹謗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一句話沒說話,周圍幾十人一起圍上去,大聲罵他:“你這個漢奸賣國賊!”
“賣村賊!”
“居然勾結外人想要把村子炸了!”
“真是混賬王八蛋!”
“你爸怎麼還不打死你!”
“三叔公也是,怎麼放縱你這個逆子?”
“逆子?只怕在三叔公看來,是個好兒子吧。”
“以前都說他們父子不和,這次一回來就和解,原來是打定主意要出賣村子,換自家的榮華富貴。”
“三叔公當了十幾年村主任,不知道發了多少沒良心的財,居然還想出賣村子!”
昨天大家罵邵元就是罵邵元,沒人扯到三叔公身上。可是今天知道居然有人想要把整個村子炸掉,三叔公的權威也沒用了。
邵元頓時也慌了神,眼看那些民工要置身事外,村民圍毆的話沒人幫忙,萬一被人活活打死,那可怎麼辦,頓時不敢再說,調走就走,想要回家裡。
那些村民卻不放過他,把邵元攔着不讓走。許多人擼起袖子就要動手。邵成龍正要阻止,村外忽然開來幾輛車,領頭的正是唐正明的座駕,後面幾輛卻是警車。
車隊停好,唐正明下了車,臉色陰沉,看着這亂遭遭的局面,遠遠站住,不發一言。貝樂水從後面警車上下來,對着唐正明說了一句什麼,唐正明點點頭,貝樂水領着警察上來。 wωω⊕ttκǎ n⊕C○
“誰偷了雷管炸藥?”貝樂水虎着臉問。
“是他。”工頭們指着老榮說。
“冤枉,我是冤枉的!”老榮大聲說,“他們陷害我!”
“我自會查清!”貝樂水對着警察一揮手,“把這人帶走。”
邵成龍看到領頭的警察皺了皺眉,還是把人帶走了。這裡面恐怕有些問題,他找到樂瑤,使了個眼色。樂瑤會意,快步走過去警察那邊,“我是律師,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我們在執法!”領頭的警察板着臉說。
“你們是哪裡的警察?”樂瑤問,“不是本區的吧?”
“關你什麼事!”那警察不耐煩的說。
“這裡有個管轄權的問題,我當事人是村委會主任。”樂瑤說,“你們在村裡執法,我當事人必須過問。如果執法不當,我當事人是要上告紀委的。”
“不是了!”貝樂水拿出文件來,貼在村委會的佈告板上,“石頭村村委會人數不符合法律規定,立即解散,一星期後重選。得票最高的爲村委會主任,然後由村委會主任在的票前十的人中選出兩人加入村委會。”
村委會的選舉方法有很多種,金牛鄉一般的規矩,是得票最高的做主任,得票次高的做副主任。也有一開始就主任副主任的分好,作爲一套班子整體選。像這樣得票最高的做主任,然後另外選人做幹部的,倒是少見。
“到時候大家一起選阿龍!”
“大家都選阿龍!”
“阿龍做了主任,大家就有好日子過了!”
“先把合作社的合同給廢了!”
“不選阿龍,難道選賣村賊?”
“三叔公做了這麼多年村主任,早該換人了。”
“他自己都說應該讓阿龍做的。”
邵成龍也覺得很奇怪,這種情況來選舉,三叔公是肯定會輸的。貝樂水在搞什麼鬼?不過選舉的時候,也許另有奧妙,比如說到了選舉日,邵成龍忽然被警察抓走,就算沒判刑,選票也不算了,那麼三叔公就可以替補商場,做了這村委會主任。
一般情況下,邵成龍沒判刑而是放回來的話,應該從新計算選票,再不濟也應該重新選舉。可是有貝鄉長在,那就不同,立即把任命落實,再找各種理由抗拒重選,那就又能挨三年。
“村委會已經沒有了,邵成龍就不是村委會成員,從現在開始,石頭村所有人都只能把山韭菜賣給合作社,誰要是敢不賣,那就是違反合同。”貝樂水說。
“違反了就違反了,你能怎麼着!”
“叫警察來抓我們啊!上法院告我們啊!”
“大爺我是山野之人,法律什麼的根本不放在眼裡!”
“合同,合同頂個鳥!”
貝樂水笑了笑說:“要是有誰不守合同,那就別怪我了。我們鄉的農民啊,就是無視法制,所以經濟不能發展。以前和人家簽了購銷合同,價錢一漲,就不管合同,自行賣了。第二年價格跌了,人家當然也不管合同。這麼無法無天,什麼時候才能脫貧致富呢。以後誰要是不遵守購銷合同,取消一切補貼補助,什麼錢都沒份!這件事區裡已經通過了,有正式文件。”
說着他又貼了一份蓋了大紅公章的政府文件到布告欄上。大夥兒圍上來一看,說的正是這事。原來楓灣鎮那兒有個老闆養土豬,找了當地農民籤合同,豬仔由那個老闆出,豬飼料由農民自己解決,等養大了老闆出六塊錢一斤回收。
誰知道等十個月滿,大家一看土豬價錢高,個個都把豬私下賣掉,然後和人家老闆說沒養好癢死了。一家兩家這麼說也就罷了,幾十家都這麼說,傻子都覺得不對。那老闆大怒,告上市裡。
市裡也沒什麼好法子,根本沒法子抓人,只能不痛不癢的發個通知,要求下屬地區做好投資保障工作。區裡卻很重視,專門制訂了這麼個新的規章制度,讓貝樂水拿來施壓。
看到這麼個紅頭文件,村裡頓時沒聲了。這些補助款還是很多的,村裡不少人就靠着補助款吃飯,要是一律取消,恐怕有很多人要捱餓。
“大家不用擔心。”邵成龍站出來說,“全村都和合作社簽了合同,可有一個人沒簽。”
“誰?”
“誰沒簽啊?”
“不是大家都簽了嗎?”
這唯一沒簽的人自然就是邵成龍,以前他是合作社的社長,怎麼會籤這麼一份東西來限制自己。
很快大家都想到了,“阿龍自己沒簽啊!”
“對啊,阿龍自己沒有籤,都是他和我們籤的。”
“可是阿龍沒簽又有什麼用,只是阿龍自己能賣,我們又不能,阿龍現在已經不是村委會成員了,我們不能轉賣給他。”
邵成龍說:“大家雖然不能賣給我,但是可以送給我啊。合同附錄地六十九條第八小節上規定的很清楚,村民採了山韭菜,可以留下一部分自己吃,或者饋贈親友。大家要是信得過我,就把山韭菜全送給我。等到過年過節的時候,我也好給大家發紅包。”
“原來還能這樣啊!”
“信得過,阿龍有什麼信不過的。”
“對對,我們都信得過阿龍。”
“我們採了山韭菜,喜歡送給阿龍,誰也管不着。”
“阿龍要給我們小孩送紅包,那更是和別人沒關係。”
貝樂水聽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也是一愣,趕緊翻合同,果然有這一條,也是寫在附錄裡面,夾雜在好幾十條無聊的條目中。他徒勞的叫嚷:“這不合規定,這違反合同……”
可是已經沒人聽他說話了,村民們都興高采烈的談論着,並不覺得這個大鄉長說的話有什麼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