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輛車原來是阿龍帶來的老闆!”邵元意動,“阿龍,你要我跟着你幹也行,不過我有個要求。給我籤個底薪,每個月按時發工資。我現在一個月能賺三千塊……”
三叔公又哼了一聲。
“沒有三千,至少也有兩千多,我要求兩千塊底薪,每個月發,不能拖欠。”邵元說,“其他的提成看着給,我幹了多少活,應該拿多少提成,都可以商量,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底薪。”
“又要底薪,又要提成?”三叔公說,“合着便宜全讓你佔光了。我跟你說,做人要老老實實。你要底薪,就不能要那麼多提成,你要提成,底薪就絕對不能兩千塊這麼高,頂多給你幾百塊。”
“我是沒法子,城裡供着樓呢。”邵元說,“一個月一千八,少一塊錢都不行。少一塊錢,銀行就來收樓了。至於提成,適當少一點是應該的。但要是太少的話,我幹起活來也沒勁是不是。”
“偷奸耍滑!你在外頭把那些流氓混子的習氣都學全了!”三叔公嘆了口氣,“我們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樣個人。”
“阿龍你說呢?”邵元不管父親。
“你來幹活,絕對不止兩千塊一個月。”其實邵成龍想的是把採山韭菜的工作分出去一部分,一斤二十塊錢這樣收購過來。一天就是隻能採到十斤,那也是二百塊錢了,一個月幹30天,那就是六千塊。
“還是籤個合同比較好。”邵元說。
“籤合同當然沒關係。”邵成龍說。
“那就行了。”邵元說,“謝謝老闆,我們什麼時候開工?”
“馬上啊,去招待客人!”三叔公說,“客人在哪裡?”
“在養狗場喝茶呢,先不用管他們。”邵成龍說,“三叔公,你也知道我現在做的是山韭菜,光靠我自己採呢,很快就會供不應求,我打算讓大家一起採,我去做收購。”
“採山韭菜啊。”三叔公點點頭說,“這倒是可以增加收入,不過現在都已經八月了,山韭菜多數不怎麼樣。”
“我知道哪裡有品質很好的山韭菜。”邵成龍說,“大家一起去採,只要大家按照我的要求做,品質達到要求,我全部都收下來,品質最好的可以到二十塊錢一斤。”
“二十塊!”邵元說,“那我要是一天採一百斤……”
“那就是兩千塊!”邵成龍說。
“那不就發財了。”邵元說。
“想得美!”三叔公說,“山韭菜,不是韭菜,一天能採十斤就不錯了,現在又不是三四月份,山韭菜長得到處都是。七八月山韭菜零零落落的,根本採不到多少。”
“這倒也是。”邵元說,“一天十斤的話,那就是兩百塊,也不錯啊,一個月就是5200塊。”
“不是六千嗎?怎麼少了八百?”三叔公問。
“星期六星期天不得休息?”邵元說。
“休息你個頭啊休息!”三叔公說。
“不休息得按加班算,雙倍工資。”邵元說。
“我說兒子啊。”三叔公嘆了口氣,“你怎麼不去死呢?啊?你說要底薪,阿龍答應了底薪,你說要兩千塊以上,阿龍就答應你兩千塊以上。你還說要提成,阿龍也給了你提成。現在你還說要每星期休息兩天?你這麼能怎麼不上天呢?”
“這是國家規定的節假日。”邵元說。
“你在外頭呆傻了是不是?”三叔公說,“我們農村哪裡有什麼節假日不節假日得,有活就得幹,不幹就別吃飯。插秧要趕雨,淋菜餚趕日頭,割稻子要趕晴,遲一點都不行。”
“所以我要進城啊。”邵元說。
“就算是城裡,還有一星期休息兩天的嗎?你是公務員還是進了大國企?”三叔公說,“你以爲我在村裡,就什麼都不知道?打工一個月能休兩天就不錯了,一星期兩天,開什麼玩笑!還雙倍工資,你給我找一個加班肯出雙倍工資的老闆來,不用多,就一個!”
“現在經濟不好,以前還是有的。”邵元說。
“以前還要交皇糧呢。”三叔公說。
“我就是這麼提一提。”邵元說。
“加班的確是要給雙倍工資。”邵成龍說,“不過我這是計件的,你要是不想加班,那就不要加班。”反正他就是20塊錢一斤收,邵元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的話他也不會勉強。
“一天能採十斤嗎?”邵元問。
“元叔應該沒問題。”邵成龍說,“我自己採一天是一百多斤。阿紫也能採三五十斤。”村裡其他人不說,邵元四五十歲,體力還沒下降的太厲害,頂個阿紫應該沒問題。
“阿紫也能採三五十斤?”邵元一聽可高興了,“那我起碼八十斤吧,和一百斤也沒差多少。八十斤就是一千六,幹五天休兩天,一個月能賺好幾萬……”
“你幹嘛還非要休息兩天?”三叔公問。
“我總得回城裡玩玩吧,逛街吃飯什麼的。”邵元說。
“你在外頭好東西沒學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真是學全學精了。”三叔公說,“算了,我也不管你。”他對邵成龍說,“這事不止邵元可以做吧?”
“誰做都行。”邵成龍說,“不過我想村裡老的老小的小,也沒幾個能幹活的。”
“你這是看不起我們嗎。”三叔公大怒,“我們是老的老小的小,可還要種田種菜呢,去採山韭菜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沒有你們年輕人能幹,你們弄幾十斤,我們一人弄個十斤八斤也不難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邵成龍說,“那明天我們就召集全村人說一下這個事情。”
“幹嘛還明天啊,今天說就行了吧?”三叔公說。
“今天還辦流水席呢。”邵成龍說。
苟老闆得流水席連辦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今天才是第二天,大家都等着吃飯,應該沒心思採山韭菜吧。等明天吃完了流水席,纔會想起原來這世界飯來張口並不是常態,纔有動力去幹活。
“這你就不懂了。”三叔公說,“今天正好。苟老闆這流水席是三天,頭一天大家忙着吃飯,那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第三天是最後一天,大家都忙着塞更多東西進肚子,錯過了這一次,再往後可就沒有這樣的好事了。只有今天,頭一天吃飽了,明天還有的吃,人全都到齊,還吃飽喝足了,纔會好好聽人說話。”
“是這樣嗎?”邵成龍聽得一愣一愣的。
“纔不是呢,那幫窮鬼,平時沒吃過好東西,一看有人開流水席,還不瘋了。”邵元說,“整副心思都在吃飯上,現在你說什麼他們也不會聽的。就好像蛇一樣,吞了兔子老鼠,就得躺地下休息好幾天,動都不動,等消化完才能動。石頭村這些人啊,他們吃飽了才懶得動。沒得吃了,肚子裡面油水消化完了,再跟他們說去採山韭菜,才能事半功倍。也不用20塊,只要十塊錢,他們就會賣命了。”
“20塊就是20塊,怎麼又十塊?”三叔公嚴厲的說。
“做生意嘛,當然是能賺一點是一點。”邵元說。
“那也不能剋扣村民的錢啊!”三叔公說。
“都還沒給,怎麼能算剋扣?”邵元說,“阿龍你說是不是?”
“我收購山韭菜是要按照品質來算價錢的。”邵成龍說,“20塊錢是最高品質得價錢。要是品質不夠的話,可能會是十五塊或者十塊。甚至就是幾塊錢。要是把最高品質得定爲十塊,那麼品質沒那麼高的只能是幾塊錢了。山路崎嶇難行,要是村民們花了一整天工夫,千辛萬苦採到的山韭菜,才能拿到幾十塊錢,我怕他們不肯幹。”
“石頭村就是一幫窮鬼,他們想賺幾十塊不知道多困難,足夠了。”邵元說。
“你自己也是石頭村的,窮鬼窮鬼的叫,你就不嫌臊得慌?”三叔公說。
“我有說錯嗎?石頭村不就是一幫窮鬼,阿龍的錢是在外頭賺的,真正村裡人,有誰不窮?村裡的田就這麼一點,再怎麼努力也種不出東西來。打獵抓魚,那都是賺不了錢的玩意。我們村又沒有別的特產可以賺錢,個個都窮的要死,說是窮鬼,有什麼不對。”邵元說。
“就算窮,也不能說人家是鬼啊!我們石頭村的人一向忠厚老實……”三叔公說。
“忠厚老實?”邵元哈哈大笑,“你們偷養狗場狗飼料的事就忘了?還忠厚老實呢,我們石頭村啊,就是一個賊窩。”
“那也……那也是生活所迫沒辦法。”三叔公說。
“生活所迫?以前不偷不搶要捱餓可以說是生活所迫,現在都解放幾十年了,改革開放也三十年了,還生活所迫?偷人家狗飼料又不是自己吃的,純粹就是不佔便宜不舒服,不佔便宜就覺得吃了虧。”邵元說,“我一定要離開石頭村,就是不想被石頭村這種最落後最愚昧的思想同化,不想別人看着我的時候,把我打上石頭村的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