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真的累到了,即便身處陌生的房間和陌生的牀,夏曉北也安穩入睡一夜無夢,直到……被尿憋醒。
迫於無奈起牀,上完廁所後準備躺回去繼續睡,才發現宋以朗的被窩已經涼透了。困惑間,腦袋中有某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立即去查看他的衣物。待看到他的西裝完好無缺地掛着,她才拍拍胸口,鬆了口氣。
嚇死人了,還以爲他丟下她一個人,自己偷偷走了。
經此一嚇,夏曉北整個人都清醒過來,再無睡意,便打算出門找宋以朗,迎面正碰上從外頭回來的大姐,“喲,這才五點呢,怎麼你也這麼早起?”
“睡不着了,所以就乾脆起來了。”夏曉北並沒有注意到大姐用詞中的“也”字,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想要幫她一起拎新摘回來的菜。
大姐拂開她,搖頭道,“別,你別弄髒了手。不是昨天把腳弄傷了嗎?現在怎麼樣了?”
“嗯,已經完全沒事了。”象徵性擡了擡腿,下意識地回答完,夏曉北纔有些疑惑,大姐怎麼會知道她腳受傷的事?
卻聽大姐笑着滿口羨慕道:“你男朋友可真體貼!管我要拿藥水時,他還特意問我這藥效會不會很刺激。我一聽就明白了,這準是怕把你痛到嘛!哎喲喂,現在的年輕人,可越來越懂得疼女朋友了,大姐我可真後悔沒晚點結婚!”
聞言,夏曉北愣了愣,腦海裡浮現出他昨晚低頭仔細擦藥時的畫面,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不過,更多的感覺,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
大姐,誤會啦!那廝的意思絕逼不是怕她痛到,是分明想要讓她痛到!
就在這時,大姐一拍腦袋,話頭一轉,“對了,你是出來找你男朋友的吧?”
默默含淚漣漣的夏曉北經她提醒終於想起自己起牀的目的,可看到大姐眼裡透着的瞭然且曖昧的笑意,她禁不住窘了窘,摸了摸自己的臉。
自己的心思是全寫在臉上了嗎?宋以朗火眼金睛便罷了,怎麼連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大姐都洞若明火?
“我剛剛看見他似乎往海邊去了。”大姐把手往東面的方向一指,“喏,你打這後門出去,見着岔口往左拐,走兩百米左右就到了!”
“好,謝謝大姐!”
天光完全還沒起來,只微微漏出些許灰白,然而羊腸小道兩側緊挨的小矮房,幾乎都已有人準備開始新一天的生活。靠海的小漁村,清新的空氣裡夾雜着潮溼的海腥味,卻也是這塊水土獨有的味道。
聽着遠遠傳來的幾聲犬吠,夏曉北按照大姐說的拐了彎,果然沒走幾步,海浪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不久,眼前豁然開朗,廣袤無垠的大海在她眸底映出寬容寧靜的模樣。
同時也一眼認出那道立在沙灘上的身影。
他面朝着大海單肩斜倚在一面巨大的巖壁上,用一隻腳支地,另一隻腳腳尖虛點着地面,一動不動,似在出神地遠眺海的那一邊。
長身挺立的背影,似乎把光線昏暗的四周都提亮了好幾分,夏曉北站在原地饒有趣意地欣賞了足足兩分鐘,才躡手躡腳地從小土坡往沙灘下走,想要從身後嚇一嚇他。
怎料,原本她腳上那雙大姐借給她的平底小棉鞋尺碼就偏大,坡邊的野草又沾滿了露水,夏曉北硬是生生打了個滑,然後就往下滑坐到了沙灘上。
鬧出的動靜並不小,宋以朗立即轉過頭來,將她尚未來得及實施的小惡作劇給攪黃了。
得了得了,註定是沒有耍宋以朗的命了!
默默嘆口氣,夏曉北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屁顛屁顛地小跑到了宋以朗身旁,關切地問:“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宋以朗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朝她的臉伸過手來。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夏曉北心下一慌,下意識地兩手抱緊雙肩,往後傾身就要閃躲。宋以朗的眉頭當即皺起,她一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識相地滯住了,任由他的手拂到她耳邊,然後……
他的手上多了一根枯黃的草。
見狀,夏曉北面露訕色,隨即瞥見他手指輕輕一彈,將枯草弾回給她,不忘附贈一抹嘲諷的笑意,然後轉身,慢慢地沿着沙灘往前走。
啊喂!那樣突然出手,鬼曉得是要幹嘛!但凡他每回做事前先提醒一句,也不會總讓她誤會了!
忿忿間,骨氣十足的夏曉北決定不再犯賤地繼續跟上去自討沒趣。
就在這時,已然走出幾步遠的宋以朗驀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望定她,很是理所當然地問:“怎麼還不過來?”
呸!鬼才要跟着你走。
夏曉北腹誹着,然後手腳麻利地小跑上前,緊隨其後……
海上吹來的風帶着滿滿的鹹味,海水晃盪着浪花和緩地漫上沙灘上來,又和緩地退回去,來來去去,好似遊戲其間樂此不疲的孩子。
天色稍稍比方纔白了些,夏曉北跟在沉默不語的宋以朗身後,百無聊賴地低頭在沙灘上尋找傳聞中的貝殼。
當然,逡巡貝殼無果,倒是前頭的宋以朗忽地開口問她:“喜歡這裡嗎?”
語氣很平常,聽不出喜怒。夏曉北迅速在心底判定完畢後,選擇了用力地點點頭,然後笑逐顏開地回答,“喜歡。海子不是說了嘛,‘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多浪漫啊!應該沒有人不向往這樣的生活吧。”
“海子?”宋以朗不屑地輕嗤,“你說那個用臥軌自殺來成就自己身後名的人?”
“什麼叫用自殺成就自己?”夏曉北不滿地反駁:“那是因爲他一生孤獨落寞,鮮少人能理解他的世界,連一生愛過的六個女人都因各種緣由沒能修成正果,所以才用極端的方式離開這個不包容他的世界!”
“浪漫?孤寂?”宋以朗口吻裡的譏誚意味更濃:“不過只是作爲他離開這個世界後提升自我價值的砝碼罷了。當一個人改變不了生活就該努力去適應生活,自殺完全是內心自我膨脹的表現。對這樣一個自私而不負責任的人,別說佩服,連同情都不該給他。”
“你——”夏曉北被他堵得臉色發紅,搜索枯腸着想要找出話來爲海子正名,可是憋了半天,除了把自己的臉憋得更紅,就是想不到一個字,卻因爲氣不過,衝口而出,“你就是不懂浪漫不懂愛情不懂生活的無趣之人!”
一語畢,剎那間兩廂無語,只餘耳畔海水的動響,以及夏曉北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她、她、她,她究竟都在瞎說些什麼呀?!
眼瞧着宋以朗應聲黑下來的臉,夏曉北想咬斷自己舌頭的心都有了。
即便說的都是大大的實話,可連着四發揪他的毛病,還不知死活地當着他的面說,不是純心皮癢找抽的節奏嗎?!
這可不像他心情爽的時候,可以小小容忍她偶爾無傷大雅的大不敬。跑!絕對得跑!
思忖間,夏曉北立即擺好拔腿就跑的姿勢,但她才轉過身,衣領子處已然被人從後頭攥住,宋以朗陰惻惻的嗓音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響起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雖然他最近是不若以前生人勿近,但也沒平易近人到任人冒犯的地步。夏曉北慌得心裡跟漿糊一樣亂糟糟,感受着他的熟悉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垂上,她的腦中倏然靈光一閃,猛地轉回身,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尖,吻了上去。
過去兩人之間親密的行爲,從來都是以宋以朗爲主導,除去酒吧以口喂冰不算,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投懷送抱,吻上去後,並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所幸,她明顯感覺到宋以朗因爲她猝不及防的舉動而愣住了。目的已達到,有沒有下一步也就無所謂了。夏曉北暗自一喜,趕忙趁機抽身離開。
不想,剛從他的脣瓣上撤走,下一瞬,腰上就被宋以朗緊緊地箍住,往前一帶。
脣瓣重新貼合。
夏曉北驚嚇得瞪大了眼睛,正跌進宋以朗等在那的沉黑眸底,彷彿在說“惹了我就想跑?”
未及有更多的反應,她只感覺自己的齒關輕而易舉地被撬開,隨即有游魚滑進口腔,遊刃有餘地攻城略地。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的夏曉北,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沒一會兒,雙眼迷離渾身發軟的夏曉北幾乎是被宋以朗架着的,並清晰地感覺到他寬厚的手掌熟稔地從她衣襬底下鑽進去,輕輕摩挲着她的腰,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沿着她光滑地肌膚往上滑去。
明明還沒滑到該去的位置,夏曉北已然四肢酥軟身子熱燙不已,心臟怦怦直跳,竟帶着隱隱的期待。
然而,宋以朗的手卻突然停下了。
意亂情迷的夏曉北軟糯着聲音低低道:“繼、繼續啊……”
宋以朗摟緊她將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胸口,啞着嗓子回道:“我也想,可是,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