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送走了王澤恩和清平公主,而後又將老子陳吊眼和岳父李倫送出府,此時以至天黑,整個平南侯府漸漸歸於平靜。
準備安歇的陳某人可就沒那麼安逸了,剛準備寬衣睡覺,就被戰鬥指數超過一萬的李沅芷狂風暴雨般口誅筆伐起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臨了臨了,清平公主會給他上眼藥,李沅芷這小醋罈一發不可收拾。
什麼金屋藏嬌的舊賬被翻了出來;
什麼流連煙花青樓,小心得了花柳病;
什麼如何歸置六月、柔娘、大小二喬等人。
最後的結果便是,李沅芷將陳某人直接趕出了臥室,讓他滾到書房去睡覺。
在書房熬到半夜,早已不習慣一個人獨睡的陳靖元只得躡手躡腳地鑽進了柔孃的房間,又是一番顛龍倒鳳,一夜風流。
翌日,北洋衛第六協都統何宇信件傳來,*界碑已立,此事大定。
第二日,蕭廣成傳來信件,近五萬北洋軍登上琉球列島,與當地土著展開戰鬥,由於琉球列島尚未開化,加上兵器落後,北洋軍勢如破竹,已佔下琉球列島近三分之一的島嶼。
蕭廣成在信件中信誓旦旦地保證,不出十日必將琉球列島一併拿下,讓侯爺元宵佳節前收到佳音。
好事接着一件一件來,陳靖元這廝有點飄飄然了,心道,今日便修書一封王來寶,後天之前務必撥出府庫銀子,犒賞各地駐軍。
因爲後天便是年三十,除夕夜了。
本想着今年除夕夜皇宮會宴請衆臣,沒成想太后娘娘一道懿旨,御宴推遲到了元宵佳節。
精心準備的狐裘高麗蔘算是投送無門了,也罷,等着拿下琉球列島,到時候在御宴之上這麼宣佈,比什麼厚禮都來得強。
接着翻開天機府傳來的信箋,看罷之後,早前的喜悅一掃而光,心中頓時一片陰霾。
呵呵,賀綱這廝鬧得挺歡的嘛!
原來張世傑已經在花蓮府盤桓了約莫五六天之久了,每日都與賀綱把酒言歡,暢談詩詞歌賦。
難不成這賀綱真要轉投風向不成?
不該啊,顏鼎善這樣中途歸順投效的人都沒變節,他賀綱與自己從福建一路過來,現在卻要分道揚鑣,去捧陸系這些士大夫的臭腳不成?
陳靖元內心還是相信賀綱的,這人雖然好個咬文嚼字自恃儒將,不屑與雷五六、沐春等人爲伍,但是也不會做出這種不義之事啊。
隨即草書兩封,一封傳於新竹府的張遷侯,命令他派人嚴密監視;一封傳於暫署平南都督府事得文廷玉啓程前往花蓮,做做賀綱的思想工作。
賀綱畢竟是紅竹山的老弟兄,揮淚斬馬謖之事不是他陳某人願意看到的。
此時遠在花蓮府的賀綱也是糾結,這一邊是平南侯的提攜之恩袍澤之情,另一邊卻是張世傑等人的拳拳盛意,還有從二品的金吾衛大將軍之職虛位以待。
真是不知如何抉擇了,這張太傅盤桓花蓮府多日不走,爲的就是等他賀綱一個表態。
賀綱呆呆第坐在堂着,權衡輕重。
陳靖元麾下,論勇猛他不及沐春、雷五六;論足智多謀,他不及文廷玉;論在陳靖元心中的分量,他不及張遷侯、齊盛,甚至是管着錢袋子的王來寶。
自琉球一統之後,他也榮升至四品壯武將軍,鎮守一方,麾下控弦之士近兩萬人,但是在人才濟濟的平南侯麾下,他委實找不到一絲存在感。
一種懷才不遇的感慨油然而生,與張世傑短短几天的交談,對方進士出身更是飽學鴻儒,對自己禮待有加。而且從與張世傑的相處中,他找到受人重視的存在感,那種極度膨脹地感覺真不是拿錢財可以衡量的。
轉投陸系,對於賀綱來說等同背叛,叛了昔日陳家的恩情,叛了昔日袍澤的手足情。閉上雙眸,往日的一幕幕如白駒過隙般閃過。
泉州一戰,老弟兄兼老對頭鐘山魁以身殉國,戰死泉州,決絕前託孤自己;
東渡琉球之後,隨着陳靖元從一個小小的竹山縣起家,奪嘉義,收西崗、屏東,連拔彰化、大安、宜蘭七府,何等酣暢淋漓。
此時的賀綱就像孤船飄蕩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左右搖擺,心中難定。
這時,妻子吳氏帶着兒子走進堂來,崔他吃飯。
兒子賀子全年僅九歲,一見賀綱就跑了上來撲在他懷裡,幼聲道:“爹爹,爹爹,咱們何時再去新竹城啊,我想蕭克金了。”
蕭克金?
賀綱一思,原來是拜入琉球大儒郭敬儀門下,北洋衛大將軍蕭廣成之子,與他的兒子賀子全一般年紀,玩得極好。
看着懵懵懂懂的兒子,賀綱頓顯慈父之愛,將他一把抱起,笑道:“過段時間就讓你母親帶你去新竹城,不過去之前得把《千字文》背熟了,能否做到?”
對於這個兒子,賀綱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他考取功名之上仕途,不要再像自己這般馬上取功名,刀頭舔血過日子。
賀子全一聽父親答應,高興地搖頭晃腦道:“能背能背,爹爹聽好啊,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嗯,嗯,我想想,我想想。”
憋得小臉通紅,愣是想不出來。
小兒窘態,逗得賀綱夫婦開口大笑。
賀綱拍了拍他的屁股,勉勵道:“不急,不急,先吃飯,先吃飯。”
說完抱着兒子與妻子吳氏走出了正堂朝飯廳走去。
第二日,文廷玉風塵僕僕來到花蓮城,一刻沒有停歇便來造訪賀府。
賀綱與他本就熟稔,親自將文長史迎進了書房。
二人談天論地,文廷玉更是憶昔往事,旁敲側擊,點醒着賀綱。
約莫過了兩個多時辰,文廷玉才一臉笑意地搖着雞毛扇離開了賀府。
送完文廷玉離去的賀綱緩緩走進了正堂,從懷中掏出一張帖子,上面寫着:
祥興三年某年某月,收賀府子弟賀子全爲關門弟子,爲其開蒙,傳授四書與五經,以期成國之棟樑。
最後落款,琉球新竹郭敬儀。
賀綱鄭重地將收徒帖放進懷中,對着卑南城方向的陳靖元由衷讚道:“侯爺啊侯爺,難怪文廷玉那雞毛怪說您攻心之能,無人能及,我賀綱服了。您不想揮淚斬馬謖,我賀綱又怎會是失了街亭的馬謖呢?”
隨即召來後堂的吳氏,將收徒帖一事說了一遍,吩咐道:“夫人,你準備一份厚禮,明日帶着全兒前往新竹府拜會郭知府,便說那是子全這個徒弟拜見師傅的束脩。”
古代學生與教師初見面時,必先奉贈禮物,表示敬意,名曰“束脩”
吳氏當然也知道郭敬儀的大名,能被他收爲關門弟子那是何等的造化,喜笑顏開地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返回了後堂。
吳氏走後,管來來報,欽差大臣張世傑送來邀請帖,邀賀綱前往知府衙門飲酒一番。
聽罷之後,賀綱蹙了蹙眉頭下定決心道:“快刀斬亂麻,該給太傅大人一個答覆了。”
當晚,張世傑連番呵斥,失了儀態,直接對着賀綱下了逐客令。
第二日,年二十九,張世傑率着御林軍拂袖而去,離開了花蓮城,前往大安府而去。
第三日,年三十,也就是華夏傳統的除夕夜。
鷹揚衛九協在年三十下午都接收到了都督府下戶曹房主事王來寶所遣來的年貨和押銀車,雞鴨牛羊肉管飽,陳年老酒管夠,各軍各營士卒能領雪花銀十兩作爲開年紅包。
紅竹山老兵倒是已成慣例,那些收編而來的俘兵,琉球本地招募的士兵何時曾有過如此待遇?各個邊領着銀子,邊在紅竹山老兵的灌輸下,對平南侯又是一番歌功頌德。
年三十,除夕夜的卑南皇城也是處處張燈結綵,大街上熙熙攘攘,賣糖人兒的,捏麪人兒的,畫年畫的,寫對聯的,雜耍唱戲的,鬧得整個卑南皇城人頭攢動,水泄不通。
而此時的平南侯府也是熱鬧非凡,不僅陳靖元的父母陳吊眼夫婦、在卑南城養傷的滿安、岳父李倫都一一過了府,就連遠在新竹的劉喜劉老爺子都來到卑南,一起過除夕。
老爺子幾十年來從未和陳家分開過過年,這次也不例外,寧可長途跋涉也要帶着侄兒劉之軒來侯府過年。
不過真正讓侯府上下咋舌的不是劉喜老子的到來,而是陳靖元從外面帶來的一對女子,一對一模一樣的絕色女子——大小二喬兩位夫人。
讓姐妹倆孤零零地在外過年,陳靖元心有不忍,這次也是硬着頭皮將二人接入府中。
二喬一進來府,衆人面面相覷,不是驚訝二人的驚豔,而是擔憂正房夫人李沅芷的吃味和鬧騰。
誰知今日的李沅芷卻極爲反常,不僅沒有鬧騰,還熱情洋溢地將牽着大小二喬兩人的手噓寒問暖,盡顯大家風範。唬得陳某人找不着東南西北,這是要鬧哪樣。
唯有李倫滿懷安慰地捋須笑看着自己的女兒,心道,丫頭長大了,知道會給自己拉同盟軍了。
一旁的柔娘見着和大喬、小喬兩位夫人談得甚爲投契的李沅芷,又看了看像個乖乖羊般毫無戰鬥力地同盟軍六月小丫頭,心中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心道,得趕緊催促侯爺納我入房了,不然這地位真就岌岌可危了。
這時,管家朱福步履蹣跚地滾了過來,喊道:“侯爺,各位老爺,夫人,晚宴準備好了,可以開席了。”
作爲陳府名義的當家人陳吊眼大手一揮,喊道:“走,開開心心過大年了。”
話音一落,砰砰啪啪,噼裡啪啦...
侯府門外響起陣陣的炮仗聲,綿延不絕響天動地,喜慶的氣氛徐徐籠罩在侯府內外,衆人邊說邊笑地朝着平南侯府的宴會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