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等她們哭了好一會兒,林帛綸啓了啓口勸解:“好了,天下有什麼難事呢,牙一咬也就過去了。”
婦人嚅泣着,聽得勸解,緩慢仰起蓬亂腦袋,淚流滿面相謝:“多謝軍爺。”
“不用謝啦,呵!”救下她,林帛綸發自內心的開心,靦腆擺了擺手掌,好奇詢問:“你發生了什麼事呢?你的老公……呃,是相公呢?”
“嗚……”他這句相公又勾起了婦人傷心之淚,漸緩的淚水又如飛泉般的噴灑。
剛一問就見婦人又哭的如此的傷心,林帛綸暗自喊了句糟,料定她老公定然是死了,自已真是知哪裡痛往哪裡踩。
“對不起,對不起。”林帛綸很是愧疚,急忙道歉,安慰道:“大嫂您別哭,人死爲能復生,節哀順便。”
他這句節哀順讓抱女兒痛哭的婦人擡起淚臉,哽咽搖頭道:“軍爺誤會了,孩子他爹還沒離去。”
沒死?林帛綸納悶了,沒死哭什麼呢?好奇輕聲疑問:“大嫂,既然如此,爲何……”轉眼四看,真叫個家徒四壁,急停下嘴巴,納悶無比心道:“不會是她老公在外面養了個小三,然後捲走所有值錢的東西把她們母女獨自扔下不管吧?電視上不都這麼演的嗎?”
“這……”想到婦人是遭甩,林帛綸額頭一陣黑,急忙安慰:“大嫂您還年青,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芳……呃?正所謂天涯何處無牛糞,這一堆牛糞去了,前面還有更大一坨,您這支鮮花何必只在意他那一坨上。”
處在悲心裡,婦人聽得這番新穎言詞,淚臉錯愕了一下,隨之臉龐漾紅,低下蓬亂腦袋,搖頭說道:“軍爺,不是您想的那般,孩子他爹很好,只是……只是……只是被官府抓了。”
不是養小三啊!林帛綸老臉訥訥,好奇詢問:“犯了什麼事嗎?”
婦人心頭苦處,淚如雨下泣訴:“孩子他爹原本是在龍門討活兒,一月前走鏢受了重傷,傷雖然養好了,袁總管卻把他駁趕了出來。當我們錢賤用完後,她爹昨日也不知是去哪裡弄來一些狗肉,剛剛煮好,突然闖進來大批官差,說是孩子她爹弒殺了龍小姐最疼寵的小狗,要以弒人而定罪……嗚……”話還沒完,婦人掩面痛泣,哭的昏天昊地,奇慘無比。
龍門?殺狗以殺人論罪?林帛綸雖然不贊成殺狗,可殺狗要用命去抵,這是什麼見鬼的道理?
“大嫂您別哭,您別哭,告訴我,縣太爺是以何理由定弒狗與弒人同罪的。”林帛綸口氣不太好,心頭很是無奈,明白了定然是權力與金錢的關節。
婦人一肚悲楚,然龍小姐是千金小姐,她們只不過是平民,去哪裡說理?唯有痛哭地把滿肚冤屈相訴:“軍爺有所不知,龍門是武林大門,門內之人不乏富權貴胄。當家之長龍哮天,其嫡妹就是當今的貴妃,膝下育有三子:大子爲左金吾衛,次子則爲武林盟主,三子是龍圖文閣學士。孩子他爹所弒之犬便就是次子龍孟膝下的寵女之犬。面對這般豪貴之門,縣太爺哪敢定論?前來逮捕官差皆爲州衛,州府大人昨日判下,那狗是龍小姐眷養三年,情同姐妹,孩子他爹弒殺此犬,便猶如殺了龍小姐手足,當於殺人論處。”
“媽的,什麼見鬼的道理。”林帛綸火冒三丈從地上猛立而起,裂罵道:“你相公爲他龍門效力受重傷,他個見鬼的狗門竟然這麼不是人,都把人當成狗了不成。”
婦人苦處剛落,見着軍爺這麼氣憤,嚇了一大跳,急跟着站起身虛勸:“軍爺您是好人,切勿如此說話,讓人聽着了定也要枷鎖披身了。”
“披他個毛,他狗州府和狗門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是狗,只有狗才會做出這種狗事。”不聽則矣,一聽林帛綸更是大聲詛咒,腦中思索該如何給狗州府和龍門一點顏色瞧瞧,別人可以任他們魚肉,他縱就是死也不會屈服。
婦人勸解不進去,不敢開口胡亂說話,雙臂抱着女兒看着抱胸沉思的軍爺,過了半天不見他有動靜,猶似老僧入了定般,疑惑輕喚:“軍爺,您怎麼呢?”
“別喚我軍爺了,就叫我林帛綸吧。”思索出反抗法子,林帛綸擺手對懼怕的母女微笑詢問:“大嫂,您家裡有什麼動物嗎?”
“動物?”婦人怔怔叨唸,隨即搖頭苦道:“不曾有飼養過家禽。”
婦人和小女孩貧窮垂頭樣,讓林帛綸心頭涌出一絲苦澀,趕忙把手中的小飾鏈塞入小女孩怯生生的小小黑手上,語氣溫和道:“這條鏈子是我在路上撿的,一個大男人帶着這條女人的玩意讓人見着了笑話,你不要我也會扔掉的。”
小女孩被強塞來一條好看鏈子,不知所措地仰看孃親,再看了再軍爺,低下骯髒髒小頭顱怯生生相謝:“謝謝軍爺。”
“謝我幹什麼,在馬路上撿的,要謝你得去謝大馬路。”林帛綸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怯生生小腦袋,轉眸對婦人說道:“你到廚房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老鼠、蟑螂之類的,死活不論,給我弄一隻來,我想方設法救出你相公。”
“真……真的?”聽到這番話,婦人欣喜急問,隨即臉蛋暗淡下來,相謝道:“多謝軍爺,怕是不易。”
林帛綸見她臉蛋黯然,趕忙提氣說道:“事在人爲,還沒試一試怎麼可以放棄,只要有一線生機,就要努力到底。”
剛暗下臉,聽得提氣話語,婦人臉上出現一線生機,連忙點頭轉身道:“那請軍爺先坐,我到廚房尋尋。”
婦人轉身入了一間門洞,林帛綸就四下看了一番,只見四面皆牆,小廳牆貼着一張白髮須公老的圖像,下面一張殘破的桌子,桌子兩端就是矮凳,沒有了。
連眨眼都不用,林帛綸迅速把小房看全,心酸地走到矮凳落坐,對小女孩招手笑問:“小朋友,你幾歲呀。”
小女孩小黑手捏着好看的飾鏈,心裡已經不那麼害怕軍爺了,怯生生踱走到他跟前,猶如錯做事的人兒,低垂着污垢凌亂腦袋嚅道:“九……九歲了。”
本以爲她就七八歲,沒想到卻有九歲了,林帛綸看了看她因貧窮而自卑的稚臉,微笑再問:“認識字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綻起烏黑的怯目窺視他一眼,小聲說道:“以前爹爹在龍府時,我……我便常偷聽小姐讀書,可是……可是不知道怎麼寫。”
讀書還須要用偷聽,林帛綸有夠心酸的,知曉這裡是封建社會,除了大家閨繡外,幾乎沒人讓女孩讀書,他又能如何呢?
“對了,你爹喚什麼名字呀?”
“大家管爹叫龍鴆。”
“怎麼?廬州府都姓龍的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爹與娘從小就在龍門,爹孃的名字都是太老爺賜的。”
聽得此話,林帛綸傻怔的張大嘴巴,難於相信她爹孃從小就是龍門的人,更難相信的是這個龍門竟然因爲她爹受重傷把她們趕出來,讓人掉下巴的則是,最後這個龍門竟然還要他爹的命。就算是一條狗,養久了也有感情,何況是人。
“他媽的。”林帛綸氣的渾身顫抖拍案站起,見到跟前的小女孩嚇的淚珠盈盈,急忙壓下火氣,微笑安撫:“別害怕,別害怕,我是爲你爹感到不平。”
小女孩嚇的不清,懼怕後退數後,偷窺一眼軍爺,見着他臉龐還是很生氣,趕忙低下頭,如做錯的小學生般,不敢說話。
林帛綸何止是氣,他快爆炸了,她父母從小就爲龍門奉獻,可最後得到的對待卻是這般的非人道,展眼四下一貧如洗,可他龍門卻金碧輝煌。怎樣?沒利用價值了,人就不是人了?
自顧氣憤難平約莫過了三盞茶,婦人發垢垢捏着一隻乾癟蟑螂急走出來,哭喪說道:“軍爺,時值冷冬,只尋到這隻已乾的蟑螂。”
急忙接過那隻乾的都泛黑的蟑螂,林帛綸提着須左右觀看,把蟑螂遞迴婦人手中教導道:“大嫂,你手捏着這隻蟑螂別讓人看見,待到狗州府氣來到跟前責罵時,不動聲色把這隻蟑螂放於他腳邊。”
婦人不知他是要如何,聽從地點了點頭,猶豫詢問:“軍爺,州府大人一向高高坐於堂上,如何能下得堂來,更別說來到我跟前。”
“放心吧,我教你怎麼辯答爭論。”林帛綸冷笑了一記,當場傳授氣死人的叼話。
數刻鐘教授過去,婦人遲疑地嚥了咽口水,害怕詢問:“這能成嗎?”
“放心吧,你只要照我說的做,你相公八成沒事。”殺狗等於殺人,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
“對了,大嫂你有沒有破衣服,我穿着一身盔甲不太方便。”
“孩子他爹有一套,我去爲您取來。”
“多謝。”
不一會兒,婦人取來一件數處補丁的粗服,林帛綸提着衣服入了廚房,換下一身盔甲,頓覺輕鬆了許多,猛勒住腰帶,出門便道:“好了,去擊鼓鳴冤,按我交代的做,不會有事的。”
婦人本也不想活了,現有一線生機,當然儘量去做,連忙牽着女兒的小手,跨出敗舍,急驟朝廬州府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