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掌櫃好奇萬分,在少爺與夫人打量鋪子時,低聲對王禹詢問:“王溥,此便就是少爺嗎?”
“正是。”自家少爺雖是沙場將帥,可一身儒氣騰昇,半點都不像粗暴武夫,王禹知大家在奇怪什麼,呵呵笑邀比林帛綸和皇甫煙道:“今日少爺及夫人頭次前來,大家都快見過吧。”
真的是呀?少爺非旦年紀不大,又一副手無縛雞之力樣貌,沒想卻是大元帥,衆人是眼鏡大跌,連忙躬福見喚:“奴才見過少爺,見過夫人。”
“大家勿須這般。”皇甫煙上前輕攙起三名繡娘,目光徐徐轉看了一番,柔笑道:“不知上次幫了我大忙的候娘是哪位?其藝可不輸宮繡,實在好奇之緊。”
一名三十來歲女人屈腿柔福:“夫人謬讚,候湘藝淺,見過少爺及夫人。”
“原來你便是候娘,我甚爲喜愛你繡工。”笑道,她牽過林帛綸,手指他襟上的詳龍道:“此件裳繡綾疊我如何繡卻繡不好,實無他法,最後還是候夫人織纏上的。”
“哦!”林帛綸低看襟上的銀絲,只見一隻龍和許多雲,壓根就不知裡面名堂,呵呵笑道:“沒想到這些小東西竟有這麼大的學問,我可是半點都不懂。”
候湘一眼就認出了,開始接到八疊繡也是大爲煞訝,後來王禹說明可以繡,她這才放心地下針捉刀,今日正主出現,再次福道:“夫人繡藝自也精湛,初接此繡時,候湘吃驚不小,若非候湘生母曾爲宮中給事,那也翻不出此八個褶裾。”
“候娘過謙了,能有此功那就是一奇。”皇甫煙笑了笑,轉看林帛綸道:“鋪後便是繡廳,齊集了上百名繡女,相公可想觀觀?”
林帛綸想得那日和金靈靈上樓看的繡娘們,噔時大感沒趣,不過愛妻這麼開心,自是答應:“既然來了,那就看看吧。”
他答應了,皇甫煙心裡歡喜,開心邀約道:“相公進請。”
“和我還這麼客氣嗎?”林帛綸哈哈一笑,步伐往裡邁入,跟着衆人向鋪後的小門走了進去。
本以爲鋪後就一個廳,不料過小門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後面很大,雖然沒湖卻置有六個玉亭,參天樹木濃密,花團簇簇在晚霞下別樣的綺柔。
順着彎蜒的玉道前走,對面就是精緻的繡廳,繡廳很大,前後都是扇形大門,裡面被密密麻麻矮桌填滿了,窗明几淨,絲簾微拂,繡女們坐於暖枕上低頭正忙着活計。
林帛綸見着此柔軟旎貌,立即打翻了先入爲主的想法,上次他在金絲緞莊看到的是大娘們,可今次見着的卻是水靈靈的女兒羣,但見人人嘴角含情,臉腮櫻櫻,身段婀娜,小手既白還棉,饒是金靈靈那些黝黑粗曠的繡娘可比的?
專心繡着活計的繡女們聆得步聲,一小半綻擡起頭,咋見到名俊逸公子,數聲啊叫輕繞,喘息間所有人趕忙低垂下頭,極是驚羞,煞是嬌粉。
繡閨本是女地,自然不該有少年公子出現,候湘明白大家心情,微笑入廳安撫:“大家勿恐,他是少爺,此次與夫人前來西城,僅是來看看大夥。”
“是呀,是呀。”林帛綸朗聲笑了笑,不敢太大聲說道:“打擾到大家很抱歉,你們別害怕,我只陪夫人前來看看,馬上就走。”
王莊待遇極豐,俸銀是其他莊鋪的數倍,繡女們若非家貧亦也不會出來拋頭露面,大家早就對心善的東家存有感激,現聆得候娘言語,皆然羞起,低頭福喚:“見過少爺及夫人。”
見完,一半以上繡女皆好奇睇眼往林帛綸瞧去,但見少爺玉樹臨風,頭戴銀緞頂冠,身着白底綺羅,襟繡銀龍詳雲,龍爲八爪,爪利目凜,須短三雨,鱗甲水波,是極頂的八疊翻領穿繡,這種刺繡民間就是有,那也是不能繡的。一時間羣鶯齊面而覷,全然不知自家少爺是什麼人了。
皇甫煙見大家都眼盯着相公的衣襟瞧觀,哪裡不知她們在揣測什麼,趕忙解釋:“大家勿須多想,我家相公可以穿着此服。”
“怎麼?”林帛綸狐疑低看了襟下那堆繁鎖的坨團,鬧不明白詢問:“這個刺繡有什麼不對嗎?”
聆聽此問,衆人皆惑,候湘知曉他身份,淡笑道:“少爺,您衣上疊繡是禁繡。您衣襟的龍又是八爪齊全,尋常人是不可以穿的。”
“是呀。”皇甫煙點了點頭,“就是戲子所用,也都要缺爪,相公穿着真龍,難怪大家要緊張與揣測了。”
“原來如此”明白了過來,林帛綸不想惹的她們坐立難安,轉身走出大廳,微笑道:“好了,這是你們的地方,我不適合出現,煙兒自已瞧瞧看看吧。”
皇甫煙跟出廳,微笑道:“相公,西城的鋪子以街而設,前後都是店鋪,剛纔進來的是仙樓坊的鋪門,後面的鋪門則對着玉巷坊。”
西城的街道呈棋盤狀,房前房後都是街道,自然要前後開店纔不Lang費。不過煙兒刻意提起,什麼意思呢?林帛綸叨唸玉巷坊,想不出個所以然,呵呵笑道:“想必這個玉巷坊很不一般吧?”
皇甫煙不知他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柔柔漾了笑,轉身對候湘等人道:“天色漸暗了,大家收拾收拾便停了,明天我再來看看。”吩咐完,嬌嗔睇了一眼故作糊塗的自家相公,牽過他的手往後方花徑走道:“相公故做不懂,那便自已看看去。”
林帛綸是真的不知,然愛妻這麼個樂嬌樣卻鮮少見過,聰明的腦袋咕嘀轉了轉,很快就有所領悟了,頓時也菀爾不已,哈哈兩聲大笑,跟着她便往後面鋪子走了上去。
一段徑道過後,來到了正對玉巷坊的鋪裡,這面的鋪子和前面相比略簡了許多,大門也僅只是兩扇,櫃上擺設的布匹雖多,卻極爲粗糙,觀布的客人們不像仙樓坊那面的高貴,很顯然這間鋪子是專門爲尋常百姓所設的。
大致看了這個簡陋的鋪子,林帛綸走上了樓,不料下面雖簡,二樓卻美輪美煥,樓上打空,額外的巨大,寬闊的花廳中置有張紅木嵌螺鈿楠桌,周圍有數張椅子,桌椅都塾着綢紗,上放有各式各樣蘇式小點,旁邊還有張象牙牀,側面則有軟榻,榻中置有小几,另一側是衣櫃、妝臺。四下掛有精美古畫,盆栽和無數的飾物,整就是間奢華無比的臥房。
打量了一翻,林帛綸樂呵呵調侃:“煙兒,你不是打算在這裡長居吧?那咱們的家誰來料理?”
喚離領路的王禹,皇甫煙沒好氣睇了愛說笑的相公,抿着濃濃笑意移蓮到對街一扇窗前,紮起紗簾,推開窗戶笑道:“相公您來瞧瞧,對面的鋪子可識得?”
早猜到了,林帛綸不徐不緩從桌上倒了杯茶,走至愛妻身邊,手臂往她芊細腰枝一摟,這才轉目往外看去。
原來他的現在的位置側對着金絲綢緞莊,金靈靈的鋪子與自已僅有一房之隔,能清析地瞧見門可羅雀的鋪門,更能看到她們閣樓上嫋嫋無幾的繡娘,不巧,金靈靈還真就在繡娘堆中走動。
“哈哈哈……”遠遠眺到走於繡娘中間的小姐,林帛綸噔時笑了出聲,急離窗戶愉悅道:“煙兒,快關窗,爲我換布袍。”
“是!”皇甫煙也是很開心,掩上了窗戶,走至衣櫃前,拉開櫃扇,琳琅滿目的貴俗衣服皆俱,她彎身拾起一套青綢蟒袍,轉身笑道:“就知相公愛胡鬧,煙兒有所準備了。”
林帛綸裂嘴而笑,把杯擱於桌上,上前摟過這個知他甚深的愛妻,親了親,拉開腰帶有趣說道:“真想看看小姐錯愕的表情。”
噗哧一聲,皇甫煙笑了出來,頗似責怪地嗔了他一眼,笑道:“試問天下間有誰能這麼本事讓相公甘願稱喚起小姐?就是皇上您都無尊地連名帶姓叫着。”
“呵!”聽着愛妻嬌怨,林帛綸擺了擺手。“習慣了,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皇甫煙哪裡會不知他,笑搖了搖頭,彎身爲他寬起了衣物。妥當後,拉着他來到妝臺,再細心卸下了他發上的銀冠,束上仕子捆頭,從抽屜拿出一柄木扇笑道:“相公,您身段極好,穿官服威嚴,穿鎧甲霸道,穿錦衣貴氣,穿蟒袍便才華橫溢了。”
“那可不敢,在皇甫大才女面前誰敢才華橫溢?”林帛綸哈哈捏了愛妻的腮兒,看着鏡裡的自已,心裡比無的納悶,想不通喃喃自語:“老子帥成這麼個模樣,她金靈靈不來巴着就算了,竟還說我是癩蛤蟆,嘖嘖嘖,她瞎眼了不成?”
眼見相公又自戀了,皇甫煙笑的差點叉過去,不過她家相公真的很俊,此俊與別人都不同,皇都的貴族她見過不少,就是皇子龍孫也相識大量,可是卻沒人能比得過他,相公的俊真不知該如何訴說,若勉強要說的話,這是一種從內心融入氣宇的俊逸,出塵的,飄靈的,充滿智慧與自信的。
看着看着,她胸口就熱熱的,如此奪天地之宇的男子竟是自已的夫婿,只要不觸怒他,他會以排山倒海的溫柔把人寵到天上去,且還是那種不論好壞是非的疼寵,簡直就是溺愛到了非人能承受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