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棍聽得蹭破點皮,認識一個半個娘門,當即朗聲而笑,豎起一根大母指讚佩:“大元帥您可真夠勇猛,如此血煞桃花,竟這般的雲淡風輕,着實令草民佩服之極。”
聽得血煞桃花,林帛綸心裡狐疑,這神棍應該不太可能知道自已闖金國吧?自他算過自已血腥之災後,肩上是左槓青龍右頂白虎,凶煞在肩,衰神降頭,倒黴又悲催不說,最後連老婆都翹辮了。要說不相信?這可是棺蓋釘了釘,作不得半個假。要說相信?想他這麼科學的人,怎麼可能去信這種無稽怪談。
他心裡無比的矛盾,要怎麼去相信?又要怎麼不相信?橫臂搭摟過他雙肩,跨着往帥帳外走道:“神棍,聽說你能夜觀天象,你是怎麼觀?”
那神棍的撇瞧了仰頭看天的林帛綸,學他擡起頭觀看滿天繁星,笑聲道:“擡頭就看了,還能怎麼觀?”
“你不是瞎子嗎?”林帛綸疑惑觀看他一對白珠。
那神棍哭笑不得,轉過白珠反問:“誰說的?”
“難道你沒瞎?”林帛綸詫訝,手指他的白珠道:“沒有黑色部份能看見嗎?”
“當然可以。”指着自已的白眼,那神棍微笑道:“小人是天生白眼,大元帥身份尊貴,應該有見過外族那些藍眼珠、綠眼珠的人才對吧。”
林帛綸想想這倒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再給弄出個白眼珠的那又什麼,當他是火星來的不就行了?當即釋然了,嘿嘿道:“好吧,我承認自已先入爲主了。”手指頭頂星空道:“神棍啊神棍,世上最美的女人是誰?”
“呃?”那神棍愣怔,茫看一臉正經的大元帥,額頭冒出一顆大汗,訥訥道:“這……這哪裡瞧得出來。”
聽他說看不出來,林帛綸驀地俊眉倒擰,親密的手臂收回破罵:“你他孃的,連這麼點小事都看不出來,那你到底會看什麼?”
“這……”那神棍張了張嘴,暗裡稀罕,不明他到底要幹些什麼,手指星空哭笑不得道:“觀星位是測陰晴、預風雨,如何能知曉世上那位女子長的最美。”
林帛綸抱胸想了想,鄙視撇去一眼。“你這傢伙吃飽撐着了,要知道明天什麼天氣,睡一覺起來自然就知道,還去觀你媽的天像,這不是吃飽尋折騰嗎?”罵落,擺了擺手,胡鬧指着天空漫不經心再罵:“那你給我瞧瞧什麼時候有南風?要很大的南風?”
那神棍被罵的不爽,觀星象這門學問他可學了二十餘年才初入門道,可這位大元帥竟然瞧不起,學他抱起胸道:“明天就是立夏了,立夏過後大元帥要多大的南風都有,這種生活氣節,三歲小兒都知,不用觀像。再則,想要知道南風,睡一覺起來有沒有就知,尋折騰什麼。”
“呀。”眼見神棍也有脾氣,林帛綸挑起個眉頭,恨磨了磨牙揪拎住他後領,拖着往帳裡跨邁大喝:“大家說說,這傢伙連世上最美的女人都觀不出來,整天騙吃騙喝,要怎麼處置?”
諸將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兩人的對話是一句不漏聽進,心想有誰能本事到看天就知世上誰最美?皆然無語,茫然不知到底演的是哪出。
張元和吳昊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抱勸:“大帥,此人頗有些道行,還請恕他無心之過。”
“無個屁心,這傢伙整天詛咒老子,說什麼血腥桃花,是人在世難免磕磕碰碰,蹭破點皮見了點血,路上認識一個半個娘門,這就叫血腥桃花了?他孃的。”佯是氣極,把神棍扔到帳中,抱起胸哼哧:“好吧,既然張元爲你求情,本帥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不然挖了你那對瞧不起世人的白眼。”
林帛綸原本弱不禁風,然這一路死裡逃生下來,腳勁手力已大了許多些,那神棍一介文儒哪有半兩力氣?被這麼一拖一扔竟在紅地毯上滾了兩圈,額頭冷汗涔涔,大驚道:“大元帥,小人全都是依祖學而算,是真是假,須見仁見智,您又何必這般動怒。”
“怎樣,終於不露出那副仙風道骨模樣了啊。”林帛綸嘴巴一努,上前提起他,呸聲罵道:“甭管是真有本事,還是本根沒本事,就你整出副白髮飄飄,仙風道骨模樣那就惹到老子了。老子這人別的愛好沒有,專愛捏死那些高高上,長髮很飄逸,住什麼天山,鬼谷的,這種東西見一個準捏死一個沒錯。”
終於明白大帥爲何動怒了,原來是妒忌那些世外高人。諸將對視了一眼,範希文急速解勸:“大帥,農夫下田天生憨厚;商人營利天生勢利;儒生習文天生禮義,此乃性情使然。所謂居於氣,養於體,便就是此中深理,看不慣不去理睬也就是了,又何必這般動怒。”
“說的真好,不愧是範希文。”林帛綸哈哈一笑,跨步走上帥桌,突又哼的一聲,掌案指喝:“張元他夠狂,可也沒整出個仙人樣;吳昊夠清高,也沒弄出仙人樣;希文夠囂張,也沒有。遠的不說,大宋的第一人,皇上。他都沒整出個神仙模樣。可是你們這羣東西,屁大的本事沒有,整天什麼觀天像,什麼通古曉今,他媽的,爲什麼還不死啊。”
“這……”衆人結言,額頭掛汗,哪裡回答得了這個詢問。
那神棍心裡一苦,顫巍巍從地上爬起,手指自已的一對眼珠子和白髮哀道:“大元帥,小人這雙眼睛和這頭髮絲,自小就是白的,絕對不存在什麼清高自傲,還請明察。”
“話都你在說,我不相信。”林帛綸哼哼,坐于帥椅怒瞪他半會,重重哼哧:“本帥並也不是兇殘之人,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真有本事就放了你,沒有的話哼哼……”
眼見大帥撂牙冷笑,衆人皆驚,那神棍急忙作揖應答:“不知大帥要算什麼,小人一定盡力而爲。”
“你不是易經、八卦、洛術,奇門遁甲無一不精無一不曉嗎?你不是掐指能算,言之鑿鑿嗎?今天我就給我一次機會。”手掌桌案大喝:“在場的連本帥在內有十七人,你算算誰的小嘰嘰最大。”
砰的一聲,在場所有人整齊翻倒,爬起來後,額頭黑線密怖,茫然往那神棍瞧去,但見他額上的冷汗嘩啦擠冒,急促之間,突然喊道:“是大帥,大帥的最大。”
“呀,連這都知道。”林帛綸震奮掌了個桌,笑逐顏開跨走下臺,巡看了一干滿臉不屑的將軍,雙眼一瞪。“怎麼?你們不服?”
衆將不屑歸不屑,哪裡敢反駁,齊抱雙拳喊道:“不敢,末將心服口服。”
“這就對了。”哈哈拍了那神棍的肩膀,笑道:“好了,本帥再問你,天下最美的女人是誰?”
那神棍老臉哀悽,總算見識到什麼喚做書生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了。連指都不用掐拈,開口就胡謔:“是大帥的夫人,大帥的夫人是世上最美的。”
“準,真有夠準的。”林帛綸心情快活,哈哈搭摟過他的弱肩往帳門口走道,眼泛笑意上指:“看看,什麼時候是大南風。”
開始不太懂,再聽得大帥老題重問,衆人翟然明白,原來大帥雷厲一出全都是在嚇神棍,適才神棍踞傲,給臉不要臉。三嚇兩嚇,嚇的神棍自行毀了道行說假拍馬。可這大南風有什麼玄機?爲何別的不問,大帥偏問執重此事?
張元、吳昊、範希文三個都是知曉內幕的,三人彼此相覷一眼,心想大帥連恐帶嚇把算命的給折服了,這次恐怕就不敢再拿巧了。
那神棍本也是明白之人,知道剛纔惹到了大元帥了,哪裡敢再拿巧,仰看星空半晌,手指偏東南方向數顆星說道:“前天還很亮,今天卻閃爍不明,很明顯霧要來了,若小人看的沒錯,今年的第一波大南風立夏隔日就來。”
立夏隔日?林帛綸挑個眉,那不就是後天嗎?急忙詢問:“那什麼時候退?”
“這……”那神棍老實搖了搖頭道,又眼往天空凝看了半晌,開聲道:“日起日息,大約在酉戌時刻散去。”
林帛綸急問:“是西風還是北風?”
神棍即答:“偏西主北風。”
天氣一日比一日熱,自古駁走南風的一定西風北風,這兩股風皆是寒冷,但是須得北風纔會與南風相沖產濃霧,路上霧若十有四五,水上的霧便十有六七,水氣氳氤濃的會睜不開眼。
想得,急忙再問:“西北風會吹多久?”
神棍靜了片刻,道:“後天陽升南風起,整整一日山野溼漉,酉末戌初時西北風釀起,三刻鐘內燥幹山林,亥時起霧,卯時風歇,辰時南風又至,此南整整襲了四日,過後炎夏暑節就來了。”
五月春止暑至,二十四都節氣就擺在哪裡,作不得半個假。林帛綸手捏下巴低想了會兒,轉身喚道:“張元,好好款待他,帶下去。”
神棍離開,他低頭走上帥桌,沉吟想着:奇門遁甲、夜觀天像自古就依據,應該是可以相信的,問題是這天像變幻莫測,哪裡是人能預知得到了,老天爺可是隻徹徹底底的老狗,賴皮的有夠可以,一般都是好的不靈,壞的卻靈的真他媽的有夠玄乎的,把三軍性命交給老天爺這隻賴皮老狗,睡覺都不安穩。可是,這次除了利用老天爺外,還有誰可以利用?
諸將靜靜坐在椅上,許久過去也不見大帥回神,魏清風懸疑,起身低道:“大帥,命術之事可聽卻不能盡信,是真是假往後就知,何故爲此煩惱?”
深陷在沉思間的林帛綸點頭,對衆擲地有聲道:“大家記住了,運命掌握在自已手中,千萬別去相信那些神棍訛錢的鬼話。”
“是。”衆將立起應喝。
“嗯。”他站起身,負手走下帥桌,手掌重捏道:“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才能使自已心善,這是好事。至於牛鬼蛇神之事一笑置之,自已的命運自已捏拿住,就算真的有神有佛,他們只要阻撓咱們的道路,那就遇神殺神,見佛弒佛。”
“是!”大聲應喝,衆人心想這位爺可夠狠,連神佛都敢殺,那可不是鬧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