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乾巴巴看着自已的將軍們,林帛綸抿了抿嘴,往黑暗遠處走去,三路兵馬用盡了二十九萬,麾下只有六萬,這麼多俘虜反起來就麻煩了。
“脫光所有俘虜的衣服,捆綁押趴在地,派一萬兵馬嚴慎圍守,不從者就地斬殺。其餘五萬例陣寨外,聽候調遣。”說着,他往通向河中府戰道的一株敗樹軀幹落坐,耳聽遠處咆哮與慘嚎此起彼落,揉了揉臉道:“坐下來等等,會有你們仗打的。”
“是。”衆人心頭略安,席地往土道盤坐,眼巴巴盯着這位神鬼莫測的大爺,這麼大的戰役一定要分一杯羹,一定要。
殺戮停歇,世界恢復了死寂,林帛綸雙肘撐在膝蓋上,臉面自胯下看着地面,怔怔發了半會兒呆,遠處快馬奔來,金矮抵達路中,遠眺到大帥,急剎馬蹄跪嚷:“副帥十二萬兵馬已經攻打起河中府。”
林帛綸不語,金短稟完就沒多話,翻身躍上馬匹,調頭朝黑道絕塵急離。
諸將聽得火報,本盯着林帛綸的雙眼睜的更大,可他卻沒有說上半句話,甚至一動也不動,茫然裡覷來看去,心想不會睡找了吧?
河中是河北地區的糧倉,養着數十萬兵馬,沒有拿下此城,今晚的戰役缺少了最重要的義意,裡面駐紮有五萬兵馬,五萬驚弓鴉雀,五萬惶亂雞鴨,而自已有十二萬頭猛虎,主將林伯淵、陸少羣,允寧皆爲儒將,可以獨擋一面。四軍都指揮使、郭遵、元廣、宇文康和蘇小皆更是萬人擋,自已還安了一道保險餘青,這人頭腦清楚,臨危不亂,一定沒有問題。
低頭沉岑着,大段時間過去,仍沒聽快馬前來報捷,他心急如焚擡起頭看了一下天空,月亮更是沉了,再過一個多時辰就要天亮了,來不及了。
“所有將軍,全都隨我……”
“噠噠噠……”
剛剛立起,命令沒全落下,耳邊馬蹄聲急,林帛綸緊急轉過身軀,遠眺黑道里闖出數匹快馬,領頭的是金矮,當即大喝:“情況怎麼樣?”
“是!”連駐馬都來不及,金矮一身漆黑,跳躍落地飛稟:“敗軍數萬餘逃入河中,副帥攻打極艱,西門難破,疑兵東南,半時辰天大破北門。”
金矮話落,另一人急稟:“右衛上將軍攻堅巨艱,全軍幾近覆沒,孝虎將軍重傷墜馬,不知生死。”
“左衛上將軍清城重傷,不知生死。”
“南廷麾下大將巴里滾,瓦刺於河中束擒。”
“鐵木躍率殘部北逃。”
“郭、元、蘇、宇文四位都指揮使斬敵數千,元將軍當役捐軀。”
“敵將棄逃,河倉失火……”
讓人喘不過氣的火報一道緊接一道響起,聽到河中糧倉大火,大帛綸雙眼一睜,強忍住下令追擊鐵木躍的衝動,咆聲應喝:“說,總共救回多少?”
“不知。”金矮急稟:“城破之時,副帥緊急下令堅倉,林將軍與孝虎將軍正是此役遭到冷箭,直待倉破時大火已燒了近兩刻。”
林帛綸板着臉,兩刻鐘燒不到一半,火速下令:“所有將軍,馬上前去河中告訴副帥,這仗打得簡直就是窩囊廢,要是讓慶陽、風翔敵軍兩司三十萬兵馬知道了,笑都會活活笑死,自已看着辦。”
諸將聽得糊里糊塗,迫不急待咆應,奔到各自的馬匹,揚鞭速向河中府狂奔前去。
衆人急離,林帛綸疲憊坐回樹幹上,河中是糧倉,鐵木躍一夥果然向那邊逃去了,十二萬破了河中糧倉,魏清風算是有本事吧?
“還好墜馬的不是你這個寶貝疙瘩,要是你爲國損軀了,老子怎麼去見老魏吶。”苦笑搖了搖頭,他深吸了一口氣,仰頭看天。“兩名大將一名都使去換你兒子的副帥穩位,這個情,老魏你可記住了。”
河中府。
魏清風抹了抹臉上熱汗,雙眼瀝紅拉上孝虎身上白布,揚手讓兵士擡下去,捏着腰劍怒瞪校場上的數名敵將,吡了吡牙還沒咆哮出口,突然手臂讓人一扯,餘青道:“副帥,不能殺。”
“他媽的,爲什麼不能?”魏清風死捏着手中的關刀,咬牙咆哮,“該死的東西,好毒辣的心機,竟然放火燒倉。”
咆落,遠遠數匹快馬狂奔而來,有人吶喊道:“大帥派將前來。”
“哼!”一腳把跟前的敵將踹翻,魏清風煞氣濃重,翻上馬匹往將府狂奔急行,抵達時見着是五員大將,急下馬匹詢問:“諸位將軍,河中已收,前來何事。”
剛剛抵達的黃寬仁喊道:“大帥有話,河中府之役打的窩囊,要是讓慶陽、鳳翔敵軍兩司三十萬兵馬知道了,笑都會活活笑死。”
“呃?”剛翻落馬的所有人皆愣,河中府戰力極強,能這般快速而破,已是厲害了,怎地還窩囊?
“這……”魏清風疑惑,巡看了五張老臉,皺眉詢問:“大帥何出此言?”
“不知,只是吩咐末將如此告訴副帥。”
“這……”
“副帥。”餘青目光一眯,湊過脣低道:“大帥神鬼謀略,河中府是金國糧倉,距鐵木躍大寨不足百里,敵軍新敗自會向河中逃來,恐怕此役早在帥大的意料之中了。”
河中一役打的極爲艱難,要不是青餘出謀分兵作疑,區區十二萬兵馬絕對攻不破,越想越覺的是這麼回事,低聲反問:“餘青,那大帥這番莫名其妙的斥責是何意?”
餘青把他扯到一旁,手指你我比道:“副帥,咱們以前可全都是司徒元帥麾下將軍,金兵作戰的習性那是再熟悉不過了。風翔、慶陽距這裡也不足百里,當他們知道鐵木躍兵敗,河中糧倉丟失,待會如何?”
“鐵木躍是親王、其中南廷、北廷及無數大將皆在,不前來解救就是死罪。”魏清風喃喃念道,猛拍一記額頭,恍然大悟低呼:“打援,大帥是要我們用金兵慣用的技量給予痛擊。”
餘青點了點頭,手指他鎧甲笑道:“當年曹大將軍被圍在東平時,副帥領命前去救援,是如何被擒的難道忘了嗎?”
“對,對!好一個圍點打援。”魏清風能不記得自已是怎麼遭算計的嗎?呸一口,手戳餘青的胸堂笑道:“好你個亂臣賊子,若非大帥,讓你逃到金國那可就麻煩了。”
餘青呵呵一笑,見他要轉身了,手掌再次急抓,眯目低道:“副帥,我來的時候,大帥讓我去聽軍情外,還下了一道命令是去找咱們的大夫。”
“對。”當時他還在想,沒事去找範希文幹嘛,低聲急問:“可幹軍情?”
“說幹也不幹,不幹也相干。”餘青開始挺費解的,可在剛纔那麼殘酷的攻堅下,突然就懂了。以大帥的聰明才智怎會料不到鐵木躍定向河中糧倉退逃,爲什麼還讓副帥前來送死?這可是隻獨苗啊,死了丞相可不罷休的,若說大帥與丞相有仇敵那還能通,兩人明明交情深厚,好的都快拜把子了,這不就奇怪了嗎。
魏清風聽得這句有說跟沒說一樣的話,眉頭一皺,反扯過他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別磨蹭了。”
餘青眯道:“範希文只說了一句,軍中存糧不足一月可用。”
魏清風愣了一下,狐疑道:“不是說夠半年可用嗎?”
餘青搖了搖頭。“他說謊。”
“這……”魏清風傻眼了,手刀往前砍道:“此話他可是當帳而說,瞞情不報就算了,謊報軍情他不要命了嗎?”
範希文這隻狐狸比誰都精明,若照實稟了,真就惹毛了大帥了,三軍張牙在即,就得這樣稟報纔對,北軍出來也就只帶了半年的糧,三天就有一天油葷盡足美事,揮翟到現在還有半年糧草?也虧副帥及衆將深信不疑。
“副帥,確確實實也就一月的糧了。”手掌一緊,餘青低道:“南軍用了百萬兵馬指向河西,渭水他們踏不過去,但是現在咱們踏進來了,你想想大帥突然提河西之地幹嘛?只要兵馬往前設攔,南軍自後攻入,前後夾擊,金國兩司別說三十萬,就是五十萬也翅膀難飛不是?想想,想想……”
“不錯,不錯。”他們北軍猛過了河北,只要往前行軍設卡斷了歸路,南軍百萬兵馬闖過渭水向河北地區攏掃,金國兩司根本就是甕中之鱉,可是大帥偏偏卻提河西地區,這是要幹什麼?
暗裡想了一下,魏清風雙眼大睜,張嘴低呼:“大帥不僅要我們剿兩司兵馬,還要掏空河西。”話畢,自已猛地搖頭,馬上反駁自已。“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兩司兵馬三十萬,如何能在一個時辰內剿盡,又如何能更掏空諸城?”
“嘿嘿……”餘青陰沉沉而笑,捏握拳頭道:“攻堅所重是步軍與重軍,可是咱們兵馬裡,馬軍卻足足有七萬,大帥此等人物,攻打河中派給咱們這麼多馬軍幹嘛,不正是要咱們搶在司徒元帥反應過來時掏空所有嗎。至於兩司兵馬,只要他們出城,那就是喪家之犬,大帥一把火燒了七十二萬,難道他與二十三萬兵馬就老實呆在北岸一動不動嗎?恐怕這時河北地區這鍋粥已經糊全了。”
越聽越覺的對,魏清風虎虎捶打了餘青的胸膛,終於明白那句沒頭沒腦的窩囊廢了,罵的該,罵的該。當即轉身喝令:“郭遵、宇文康率所有重甲及步軍堅城,其餘諸將速隨本帥出城。”
“是!”四下咆令,駐城兩名都揮指使奔上城樓,眺送七萬騎兵闖出,喝令堅城,急速喂吃攜糧,等待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