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兒臺本就不會讓鐵木真殺死他,這番話說的非常有理道,誰也不能反駁,急忙勸解:“鐵木真,他說的對,咱們族人不能因爲他去送死。”話落,急扭看林帛綸,“你放我們走,包括被抓的族人,我們就放了你。”
“好。”林帛綸笑道,擡起手掌當天發誓:“我林帛綸起誓,今天放你們出西京回大漠,絕對不攻打和攻擊你們,要是違背了誓言,就讓草原真神奪走我七位老婆的性命。”
天下人都知攝政王以諸妃子爲要,這個誓言以草原真神擬起,孛兒臺對鐵木真說道:“他從來沒有失信過,可以相信。”
“好,你走。”扭頭喚開馬刀,鐵木真一把扯着他往前扔喝:“把我的族人放了。”
顛簸了兩下,林帛綸屢行承喏揮手大喝:“放了所有人,三軍聽令,誰若攻打他們,那麼本大駙馬就殺死他。”
脫脫臉色大變,想要不放,但是事到如今不能不從,急忙對走來的林帛綸迎前低問:“大駙馬,宋人有句話說放虎歸山。”
林帛綸笑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就這隻蠢豬,要滅他那還不容易,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他。”
這番輕鬆言談讓脫脫鬆了一口大氣,想想那也是,大駙馬坐在帳裡鐵木真就灰頭土臉了,他那裡是大駙馬的對手。屬不知林帛綸嘴裡所說的早晚有一天,這一天是二十一年後,而蔑兒乞部不到一年就盡數被鐵木真斬盡殺絕,他永遠也看不到鐵木真被滅的那一天。
鐵木真從天之驕子變爲衆叛親離,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林帛綸賜的,他恨,這種恨無言表述,此血海仇恨讓他懂的轉變,在這一場戰役中並非一無所獲,他學會了什麼叫陰險,英雄一向都學於致用,懂的舉一反三,所以……
遠眺蒙古殘軍如潮涌退,林帛綸看着滾滾絕塵,輕輕嘆出一口氣,轉過身時,咋見阿克達蘇等人面孔猙猙,張嘴好像在咆些什麼,沒懂清楚時,咚的一聲,背部彷彿讓什麼刺入,並不疼痛,熱熱的麻麻的,他茫然低下雙眼往胸口一看,一根不知是什麼東西,細細尖尖的從身體裡破穿了出來,腦中停頓了幾秒,猝時巨大的痛疼來襲,一度停止的雙耳恢復,大量的咆聲疊層,渾身的力氣剎那被抽離,不能自已地往地上栽倒了下去。
沒有誰會想到鐵木真竟矢放冷箭,遠見從遠草叢駕出的馬匹,所有人臉色皆然大變,一致咆哮:“哲別……”
爲什麼哲別會讓衆人如此的驚棘,這位是蒙古頭號神射手,從不失手。
“站……站住。”倒在阿克達蘇懷裡,林帛綸承載着劇烈疼痛,臉白如鬼,抖顫着雙脣,自嘴裡嗆出一口瀝血,氣若游絲吶喊:“不要追……不……不能追……不……噗……”他以七個老婆的性命起誓,就是死也不能追,血嘴張大噴血啞吼:“不……不能追……”
衆人驚見大駙馬如此撕心裂肺,阿克達蘇本就是愛妻之人,自認沒有師師也活不下去了,恍然想起他剛纔的誓言,牛喉雷咆:“回來,全都回來,擅自趕緊者殺無赦。”
“回來……”
“不要追了……”
“快回來……”
前追的兵馬一聲接一聲轟天價咆,馬蹄紛紛籲駐,吐痰呸沫,窩囊無比調頭返回,心裡皆想公主是要守寡了。
咆止住追趕兵馬,阿克達蘇見林帛綸昏過去了,急速往奉聖州里掄奔。
向關靖十人更爲神速,入州後當即拎提來大量大夫前面,霎時間鐵木真的曾經臥病屋外齊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羣,夠分量的在房內的擋屏之外,也就只有一個向關靖和阿達克蘇在牀畔乾着急。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衆醫頻頻拭抹冷汗,夾斷箭羽,以一名老醫捂帕抖手握住竹節,忽然閉眼狠的上拔。
“噗……”昏迷的林帛綸血柱上噴,痛的閉上的雙眼眯開,混濁昏黑裡根本瞧不明,白脣只是抖了兩抖,馬上又陷入了長長的昏迷世界裡內。
箭拔出來,衆醫手忙腳忙,上藥的上藥,測溫的測溫,翻眼的翻眼,邊忙冷汗邊流,時間伴着生命正在迅速流失。
阿克達蘇雙手捂握,焦躁在房裡踱步,感覺這一天太長了,許久終於見着老醫從牀榻挺直身板轉身,急奔過去低問:“怎麼樣,到底還能不能活。”
“當然能活。”向關靖雙眼瀝紅,手抓老醫的胳膊迫切道:“沒事對不對?你快說沒事啊。”
“是是是。”老大夫已七十高齡了,被搖晃的雙眼泛昏,急忙安撫道:“暫時沒事,暫時沒事。”
“什麼叫暫時沒事?”向關靖跺腳低咆:“要一定沒事。”
“是是是,一定沒事,一定沒事。”老醫安撫了着急的宋人,捏起母食兩指險險道:“這一箭相差兩寸,所幸所幸。”
聽言,卟通一聲,兩人卡在喉頭的心臟沉落回肚。向關靖着急低問:“既然如此,那是……”
老大夫沉沉嘆出一口氣,壓聲說道:“這一箭雖然偏差了,可是大駙馬沒有強壯與結實體魄,已經發起了高燒,額頭灼熱,手腳卻亦常冰冷,恐怕……恐怕……”
剛把心落回肚的兩人見老大夫吞吞吐吐,驀地心臟又提了上來,異口同聲低咆:“恐怕什麼,你倒是說啊。”
“是是是。”那老大夫雙手作出安撫姿勢,轉身從牀畔拿起一節箭竹,低聲徐道:“這隻竹子是黑色的,正常竹子並沒有黑色的,唯一有黑色的竹子只有阿爾泰山距南畔的沼澤障林裡。這片沼澤住着很多雌按蚊,雌按蚊喜歡在竹內建巢產卵,久而久之,青竹就變成黑色,再怎麼清洗裡面仍有大量的菌體存在。”
什麼雌按蚊什麼菌體,兩人是半句也聽不懂,向關靖急迫低咆:“那到底會怎麼樣,你羅裡八嗦一大堆幹什麼。”
“是瘧疾菌體,是瘧疾症。”老醫簡潔道。
“瘧疾?”聽也沒聽過,阿克達蘇摳了摳腦袋疑問:“這是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聽過,會發病嗎?”
何只發病,通常生了瘧疾的人能活下來的一百人也不到兩人,老醫冷汗淋漓,拭了拭額講道:“瘧疾症通常是發生在南方偏熱,咱們這裡是北方不會發生,所以……所以……小人也只是聽過,不知……不知該如何治。”
眼見老大夫低下頭,向關靖臉色鐵青,手指顫抖。“不……不是不……不會治,是……是沒把……把握對嗎?”
那老醫僵了會兒,點頭虛道:“瘧疾是溫疫,不僅會傳染,還……”懼窺了一眼青臉兩人,低頭閉眼道:“……很難活。”
溫疫出來,兩人同時後踉,向關靖直接跌坐在地,怔忡了會兒,猛地從地上蹦起咆喝:“龍千葉,楚天,快備馬車,咱們連夜趕回去。”
焦急候於擋屏外所有人全都聽到了,愣怔時聽得咆哮,齊一從喪魂失魄裡回了神,腦中同一時間浮出林緣茵的影子,心頭立地一定。不錯,姑奶奶是神醫,只要病人還有一口氣在,她統統都能救。綸爺是姑奶奶最愛的相公,她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聽到溫疫,阿克達蘇愣愣沒有他法,只能讓向關靖一行十人攜帶走林帛綸,另一面八百里加急把事傳回大都,再一面揮軍入駐失去的各城,布兵於各行軍道上,嚴謹提防着。
這年十月大宋攝政王安居金寨未動金戈鐵馬敗退蒙古諸部,一念之差身負重症,宋室三軍聽聞,齊目北眺,每三十里千騎護送,披星戴月向南急蹄。
同時,魏清風不知攝政王會生會死,急速重新分佈兵馬,駐戍大軍於大同、蔚州、大興、太原、霞州、延安、鳳翔,戒備西遼、大金趁亂偷襲。
此後連續三個日夜,林帛綸重臥馬車裡,時冷時熱,迷夢喃呢。
這一日夜裡,接到稟龍千葉前來稟報的林緣茵日行千里從臨安趕至安慶,是夜終於見着奄奄一息相公,眼淚已經不知流過凡幾,她治人千千萬萬,從不擔心與害怕,可是對面他,卻不由手抖了起來。
天快亮了,沁人的安慶首府內婢女僕叢們奔進奔出,廊裡廊外聚人無數,全都是聞訊急來的地方各要,個個也都一夜未睡,然後卻神精飽滿,時不時伸長脖子向敞開的房裡眺看,不見人只見屏,只能焦急踱步竊竊私語着。
三姑自丫環手中接過煎好的要,小心亦亦踱走近牀,見小姐呆呆坐在牀邊看着少爺,心裡暗暗嘆出一口氣,低聲輕喚:“小姐,煎好了。”
林緣茵一顆心緊拎着,該做的已經全都做了,瘧疾她十五歲時治過好幾例,有間日瘧、卵形瘧、惡性瘧,但是卻從來沒治過三日瘧,心裡的擔心憂心自是無法言語。
輕柔扶起相公,讓他枕靠在肩胸上,林緣茵喂着藥,凝視這個總讓她操碎心的男人,一月前突然扔了句要到北面尋找他失落的明珠,然後就沒了個信訊,誰知回來卻是隻剩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