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火!”慕容紈一聲令下,陳留軍士兵舉起火把,點燃柴火垛,韓成子狂笑不止。
卻在此時,黑夜之中忽的閃過一道閃電,平地一聲驚雷炸起,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茫茫黑夜之中,大雨傾斜而下,澆滅了火把,澆滅了韓成子所在的柴火垛處,四周一片漆黑,道道閃電,聲聲炸雷,嚇得在場陳留軍和楚軍衆士兵人心惶惶。
韓成子大笑道:“天不絕我韓成子!”
大雨噼裡啪啦落下,雨勢越來越大,宛如山洪爆發一般,雨水沿着逍遙山兩側高地流淌而下,只不過稍時,便已形成半截多深水勢。
赫勃連命令楚軍後撤,慕容紈命令衛兵前去斬殺韓成子,陳留軍也開始有序後撤。
那衛兵手握馬刀,來到韓成子身邊,舉起馬刀欲要斬殺。韓成子已做好求死之心,恰在此刻,王喬烈帶着南春和章寒趁着雨勢黑夜混進了逍遙山谷口,王喬烈寒月刀他處飛來,正中那名陳留衛兵胸口,立時斃命。
王喬烈救下韓成子,眼見韓成子雙腿髕骨,已成殘疾,心頭大怒,就連南春和章寒見此都實在不忍。
韓成子見是王喬烈等人,雨水淋溼了他的衣裳,滿臉水漬,微微笑說道:“還能看見你們,實在是幸事一件。”
雙腿疼痛難已,韓成子已是不久於人世奄奄一息模樣,王喬烈心中甚是難受,便讓章寒背起韓成子,由他和南春保護韓成子離開此地。
慕容紈藉着依稀月光,發現柴火垛上不見了韓成子,衝到跟前,未見韓成子屍體,只有那名他派過去斬殺韓成子的衛兵屍體,慕容紈大叫道:“有人劫走韓成子,給我找出來!”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此刻這裡盡是楚軍和陳留軍兵馬,何人敢如此大膽眼皮子底下劫走韓成子。
王喬烈和南春藉着茫茫黑夜和瓢潑大雨,護佑着韓成子迅速向北而走。有楚軍士兵發現有幾個人正匆匆向逍遙山北方離去,但是雨勢頗大,卻難已看清,不敢貿然出手,恐誤傷了自己人。
慕容紈抱着寧可錯殺,也絕不漏放的原則,命令陳留軍士兵殺了那三人。
雨水漫天灑落,四處拍打,風聲呼嘯凌冽,雨借風勢,風借雨威,濺沒了衆人眼睛,難分彼此。
陳留軍士兵踏着雨水追來,王喬烈和南春二人已做好搏殺準備。忽在此時,一隊楚軍新軍在姜子的命令下,迅速列隊攔住陳留軍士兵。
姜子帶領新軍一直居於外圍,瞧見剛纔種種,互相機關算盡,再想到趙王廟堂上頗爲倚重的太師竟與楚王還勾勾搭搭,深爲不恥。尤其是那韓成子遭受如此待遇,本都是諸家學者,既然政見不合,陳留軍也不該下此狠手,心中憐憫,忽又想到自己,倘若有一天不得楚王賞識,是否就如韓成子這般悽慘下場?
姜子命衛兵攔下陳留軍士兵,看了一眼王喬烈等人,並未揭穿,而是故意攔下,替他們拖延時間,姜子大叫道:“這是我楚軍,你陳留軍管好自家之事,休要在我楚軍放肆!”
慕容紈騎馬前來姜子面前,說道:“法家韓成子被人搶走,適才有人發現行蹤,我陳留軍並無其他意思,請姜子先生賞臉讓出路來。”
“你說什麼是什麼?我怎麼沒瞧見,難道你是我楚王不成?”姜子說道。
“你...”慕容紈被姜子此話噎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赫勃連命武英和慕容然郡主先帶楚軍回撤,騎馬而來,問二人怎麼回事?
慕容紈說明原由,赫勃連本就對這些諸家學者沒有什麼好印象,便與姜子說道:“慕容將軍既是要查看,查查也好,看我楚軍有沒有這些賣弄口舌挑撥是非之人。”
姜子看着赫勃連,雨水拍打二人身上,風聲呼呼,幾乎是冷得骨頭裡,二人之間氣氛異常冰冷,赫勃連再次說道:“副帥,把路讓開!”
王喬烈等人加快腳步往北而去,那陳留軍士兵有人發現王喬烈等人,大叫道:“他們在那!”
楚軍新軍把路住,陳留軍士兵想要衝過去,卻絲毫不得姜子同意。
姜子說道:“人皆有善,楚陳此次大勝,適可而止吧。”
“我要是說不了?”赫勃連手裡長槍豎起,藐視姜子,不懷好意的說道。
姜子也未被赫勃連此舉嚇住,手中配劍橫峙,無視赫勃連,硬氣說道:“那我要是也說不了?”
眼見情形不對,慕容然郡主騎馬冒雨趕來,攔住二人,呵斥道:“兩位都是我楚軍帥才,何故如此?都給本郡主放下兵器!”
赫勃連和姜子不能不給楚王郡主臉面,紛紛放下兵器,赫勃連說道:“法家韓成子被同黨救走,就在前方,姜子堵住去路,不知是何意思?難道姜子也與韓成子是爲一黨?”
身處旁邊的慕容紈也應和說道:“韓成子就在前面,姜子偏不讓路,實在不知此舉何意。”
慕容然郡主呵斥道:“這是我楚國之事,何時輪到外人在此逞弄口舌?”
赫勃連嚮慕容紈打了個眼神,慕容紈悻悻,只好暫且閉言。
慕容然郡主看着姜子,勸說道:“姜子先生,讓出路來,韓成子是死是活與我等毫無干系,先生不必爲此與衆人傷了和氣。”
“郡主既說此話,姜子赤子之心甚痛。”姜子瞧着慕容然郡主,逍遙山谷底雨水越來越多,已逐漸沒到戰馬腹部,但仍未見減小之勢,姜子說道:“我姜子也是諸家學者,難道郡主忘記了嗎?”
恰如此刻,天空一道閃電閃過,頃刻間照亮了整個黑夜,慕容然郡主看見了姜子那面如死灰冰冷的面龐。
慕容然郡主沒想到姜子會突然說出這等話來,竟讓她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慕容然心中知道姜子此話何意,以韓成子所經歷之事告訴她,他姜子怕是有出走之意。
姜子冰冷的臉龐,瞧着衆人,渾身溼漉,面有冰水,說道:“今日之事,我自會跟楚王解釋清楚。但是此刻,若有我兵家姜子在,就絕不會讓你們抓走韓成子。”
“你別不識擡舉,若是把本將惹怒了,管你什麼兵家姜子,還是法家韓成子,統統讓你等成爲本將的槍下之鬼!”赫勃連目空一切,已甚爲不滿。
慕容然郡主不想二人真的刀劍相向,互相廝殺,那折損的都是大楚兵力,不忍自己人自相殘殺,便說道:“好,本郡主就答應姜子先生,可放他們一馬。”
“郡主,有些事情不能意氣用事!”赫勃連擺着老資格,說教郡主。
慕容然問道:“我問將軍,楚國是姓慕容,還是姓赫勃?”
赫勃連面色陰沉,無奈行禮說道:“當然是姓慕容。”
“將軍既知,我楚國郡主慕容然說得話,在你那邊是否有用?”慕容然問道。
“當然有用。”赫勃連冷冷的說道,頗爲不爽。
“既是如此,本郡主命令,班師回廷,楚軍撤兵。”慕容然看着赫勃連下達了命令。
慕容紈看着赫勃連,赫勃連再見慕容然郡主臉色,只好勒馬而回,率領楚軍回撤。慕容紈見現下已是這種情況,無奈作罷,只好帶領陳留軍回國。
慕容紈末了不忘回頭看一眼韓成子逃跑方向,心有不甘,念念叨叨,瞧見姜子依舊如此,只好領兵退去。
姜子嚮慕容然郡主拱手行禮說道:“謝郡主今日之恩,姜子銘記於心。”
“韓成子先生也算是舊識,如今他已成殘疾,本郡主也是不忍。”慕容然郡主長髮溼漉,全身雨水,處處流淌,與姜子回禮說道:“姜子先生,大軍已撤,韓成子先生也已經走遠,這裡雨勢頗大,恐有山洪,咱們也該走了。”
姜子雙手奉上手中楚王賜予他的配劍,說道:“當日楚王命我組建新軍訓練,賜我配劍,經此戰檢驗,如今新軍已成,戰力不俗,姜子未負楚王、信任。現在奉上楚王所賜配劍,姜子請辭,告老還鄉,還請郡主將此配劍歸還於楚王,姜子感激不盡!”
“先生這是要離開我楚國?”慕容然郡主問道。
“天下沒有不散宴席,還是繼續回去當我的鄉野村夫較爲妥當。不用勾心鬥角機關算盡,做一介草民方爲美好。”姜子說道。
慕容然何嘗不知姜子所說之話是何意思,卻又無能爲力,還是想挽留姜子,勸說道:“先生,其兄介子先生尚在,姜子先生如何捨得?”
“其人之志,各有春秋;其心之求,各有不同。郡主莫要再勸,姜子去意已決。”姜子出手阻止慕容然郡主,隨後又指着身後的心腹楚軍十餘人被他提拔上來將領,說道:“這是新提拔的新軍將領,姜子考覈過也教授過他們,各有本事能當大任,還請郡主一如既往留用。不留,於楚國也無甚關係;若留,日後則必是楚國一道利器!”
慕容然接過姜子手裡的配劍,看着身後那十餘人被姜子一手提拔上來出身於底層的將領,又有前幾日見識過姜子訓練出來的新軍強悍戰力,便說道:“新軍是姜子心血,必不辜負先生嘔心瀝血數月之功。即日起,本郡主便是這新軍師帥,慕容然一日在世,就有新軍一日之存!”
慕容然郡主高舉手中配劍,高聲說道:“衆將聽令,下馬,送先生最後一程!”
慕容然郡主下馬,姜子身後那十餘人新軍將領也紛紛下馬,半截身體沒入雨水之中,向姜子低頭抱拳行禮。
姜子心願已了,當下駕馬北去,獨自一人離去,消失於茫茫黑夜磅礴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