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李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年頭了,再度順着漢江往回走的時候,感受跟以往又有不同。
說是現在沒錢,但整個荊襄之地的往來行船卻是絡繹不絕,給人一種繁華的感覺,南北水道隨着江夏水寨的建立,比之往日更加通暢,便是那些支流小道,同樣有着船隻在穿梭。
雖然沒錢,但至少看上去還是很活躍的。
希望明年的稅收收上來之後,劉備老大那邊能拿出讓自己去南中浪的錢吧,那邊傳說是有銅礦的,若能開採出來的話,還是很有搞頭的。
如今南陽的狀態是地廣人稀,在那邊呆久了,回到人口密集的南郡這邊,一下子會有種從原始時代回到現代的差異感。
當然,如果拿後世來比較的話,自然是沒辦法比的。
襄陽這座能讓人獸血沸騰的城池,劉毅是不想再去了,算不上什麼壞屬性,但如果自己哪次上戰場也這麼沸騰一把,那可是相當危險的。
“說起來,這次南陽之戰,我等也算不得贏,上百萬人口的襄陽,最終成了這副模樣,雖然王上那邊在讓人宣傳這件事情,以鼓舞人心,激勵士氣,但事實上,此番南陽之戰,單純以雙方折損比例來算,其實我們沒贏,曹操也未必算輸,至少此戰之後,那朝堂之上,敢於反對曹操的人,更少了。”
路過江陵的時候,劉毅去拜訪崔州平,兩人也有兩年未見,接下來劉毅要入蜀,再見又不知會是何年何月,如今到了新舊交替的時代,很多人見一次就少一次,當然,這並不包括崔州平。
不過兩人聊着,便也聊到了這南陽之戰,畢竟這是改變整個天下格局的一戰,也是近年來少有的大勝,但事實上,誰輸誰贏,真的難有定論。
“終歸是我們賺了。”劉毅拍着大腿道:“不管曹操得了什麼,但南陽丟了總是真的,我軍多了偌大南陽,南陽的潛力在這裡放着,終有重新崛起的一天,而且王上藉此得以稱王,以大局來看,此戰之後,孫劉聯盟也會更加緊密,我們沒賠,且有小賺,那便是勝了,他曹操不管得了什麼,南陽終歸是丟了,怎就不算是輸?”
“倒也是。”崔州平點點頭道,眼下劉備的勢力不是最強的,但在當今的三大諸侯之中,聲勢反倒是最盛的一個。
這一點上,曹操自退出南陽後,先後三次往關中調兵便看得出來,曹操現在想把劉備的出路摁死在這裡,讓劉備不得出川或者說絕不能讓劉備得到關中之地。
但曹操就算勢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這邊緊了,那對江東的看管肯定就會鬆懈了,如果江東趁此機會出兵青徐之地,曹操這邊必然會手忙腳亂。
但以曹操的能力,怎會看不出這點來?
眼下拼的,就是劉備和曹操誰能活的更長一些,若劉備先死,則這邊這段時間攢的這口氣兒就散了,想要再入關中,還得再等時機,而若曹操先死,那劉備完全有機會出兵關中,趁着曹魏權利更替這個空檔,先將關中拿在手中,則劉家大勢興起,曹魏勢力進一步收縮,那到時候這天下最終誰說了算就未必可知了。
曹操活不了太久,這個劉毅是清楚地,但劉備……沒了歷史上那些糟心事,又能活多久,這誰也不知道,但如今這邊未來的運數與劉備息息相關,若是能夠趁着這個機會拿下關中,說句在現在來說大逆不道的話,便是到時候劉備死了,函谷關一封,曹魏便是緩過勁兒來,想要再攻回來那都是個奢望,到那時,十年修養,十年征戰,這漢室中興的讖語也未必就不能應驗。
到時候,劉毅在那赤龍鼎上刻的字,就成真了。
崔州平看着劉毅笑道:“那以伯淵來看,這天下會太平多久?”
“那得看曹操還能活多久。”劉毅想了想道:“而且曹操能爲曹丕準備到什麼程度,至少以眼下關中的局勢,我軍很難有機會殺入關中,曹操若亡,並且沒有準備好足夠後手的話,或者曹魏內部出現動亂,那便是我軍崛起之時。”
崔州平點點頭,這點上,兩人的想法差不多,這些年來劉備一步步崛起,迅速趕超東吳,已經讓曹魏逐漸將重心給放在了劉備身上。
“我倒是希望,曹操能夠多活一些時日。”崔州平笑着說出了自己的觀點:“眼下天下三國征伐日久,民生疲敝,衆心思定,眼下我軍擴張太過迅猛,根基終究不厚,若此時再開戰,內部恐怕……”
劉備現在的問題不是沒地盤,而是攤子開的太大,雖然相比於曹操來說,劉備的地盤並不大,但曹操經營了多少年?劉備又經營了多久?而且仔細算算,劉備這些年來除了一開始在荊州認真經營過之外,後來的蜀中、襄樊再到南陽,經營的時間都不多。
人心是個很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在大多數人都牴觸戰爭的情況下貿然開啓戰端,不管這個機會有多好,在連自己人都牴觸戰爭的時候還能打勝的很少,尤其是關中之戰一旦打起來,那規模可遠飛南陽之戰可比,好日持久,天崩地裂,這種情況下,勝負難料。 шшш ✿tt kan ✿C 〇
所以崔州平雖然沒有明着說劉毅這個想法不行,但事實上,他等於是反駁了這個觀點,劉備和曹操誰活得更久的確關乎兩國運數,但以眼下的人心來說,不管兩人誰先死,短時間內最好都不要開戰,人心思定,已經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崔州平的看法未必有錯,但劉毅覺得,在劉備這邊高層,包括諸葛亮在內,恐怕都是支持打這一仗的,不說人心,單說局勢的話,眼下劉備的局勢是最好的,能否困龍昇天,就靠這一仗了。
“受教。”劉毅笑着點點頭,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爲止了,這種事情的決策權終究不在他手上,若劉備鐵了心要打這一仗,無論是劉毅或是崔州平,都只能全力支持,不可能因爲跟自己所想的不同就在背後使絆子。
事實上,劉毅也比較傾向於打這一仗,雖然曹丕也活不長,但劉備未必就能耗得過曹丕,哪怕他已經在漢中王府添上了延年益壽的屬性也一樣,屬性不是萬能的,否則南陽這次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此番回家,可是要再生一個?”崔州平看着劉毅笑道。
“看情況。”劉毅搖了搖頭:“內人現在……畢竟已經年紀不小,我擔心她身體承受不住。”
“嘿,那便納些妾室。”崔州平隨口笑道:“以伯淵今時今日之地位,納妾又無不可,我看弟妹在這方面也並不介意。”
“再說吧。”劉毅搖了搖頭,每個人面對的局面都不是一樣的,對事的思考方式也不同,哪能一概而論?
“嘿,你的家事我也不太好管,不過聽聞你那女兒可是了不得呢。”崔州平笑道。
“哦?”劉毅下意識的問道:“那丫頭又欺負誰了?對方無恙否?”
這些年的確對自己女兒關心有些不夠,反正提到自家女兒在書院的表現,劉毅的第一反應總是對方不要緊吧?這樣的念頭。
當然,若自家女兒吃虧,劉毅會直接找上門去,就算劉備的兒子惹了自家女兒,他也敢去跟劉備理論個一二三來。
崔州平:“……”
“這倒不是。”搖了搖頭,崔州平對於劉毅的反應很無語,想了想道:“經學子集,你那女兒頗爲厲害,論語、孟子被許世宣問道,背了一遍,被評爲狗屁不通,直到後來才發現,你那女兒是在倒背,如今許世宣都快成了這一帶笑談了,明兒如今也有神童之名。”
許世宣,姓許,名璘,字世宣,小有名氣,對經經學頗有研究,算不上大家,但在這荊襄之地也算得上是名人了,被一個小丫頭用才學打臉,而且當時竟未發現,這的確有些丟人。
劉毅聞言鬆了口氣,搖頭嘆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只望這丫頭莫要因此而自得,不過這記性卻是隨我,哈哈~”
“哦?”崔州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劉毅:“論語、孟子便不必了,你且將你的天工開物給我倒背一遍如何?”
劉毅那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這天工開物是數術之學,倒背也沒什麼意義,這是一門很嚴謹的學問。”
“那論語孟子……”崔州平追問道。
“我又非那些死讀書的腐儒之流,這些東西倒背又有何意義?”
“那你背誦一次……”
“我又非你弟子,爲何要背給你聽,不說這個,你我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忘掉這些事情,大醉一場如何?”
“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