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劉七巧心急,爬車就難免又有些艱難。自她穿越過來之後,被這小身板給連累的不少,正當她決定狗爬式,不再注意儀態的時候,馬車簾子掀開了。杜若蹲在一邊,向她伸出手來。這時候劉七巧正一條腿搭在馬車上,整個胸口貼着地板,雙手撐地,腦袋就快撞上杜若的小腿,說不出的狼狽樣。

劉七巧這種樣子被杜若看了去,忽然覺得原本有力的雙手一下子癱軟了下來。眼看着就要從馬車上滑下去,杜若忽然伸出雙手,抱緊劉七巧的腋下,將她往上一提,抱進了馬車。這樣胸口貼着胸口的擁抱,真是讓劉七巧尷尬的無地自容。

杜若鬆開劉七巧端坐在一旁面無表情,過了許久纔有些詫異的開口道:“七巧姑娘說你明年就要及笄了,是不是記錯了歲數?”

劉七巧頓時像給炸了毛一樣,兩隻拳頭握的緊緊的,小腿在馬車地板上蹬了兩下。王媽媽發現不對,連忙坐在中間,把兩人隔開,中間還隔着一個林老二,確保劉七巧不會突然發難。

劉七巧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道:“杜公子這麼關心小女子的年歲,難不成是對小女子有所傾心?雖然我對公子有一面之恩,但我還沒貪心到要公子以身相許。”劉七巧心道,我嘴巴毒不過你,臉皮總能厚過你,我還不信我治不了你了。

杜若心下暗笑,偷偷挑眉看了一眼面紅耳赤的劉七巧,知道這小姑娘這會兒只怕是強弩之末,打腫了臉充胖子罷了,於是笑着道:“七巧姑娘說錯了,杜某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所以這七巧姑娘的一面之恩,杜若一定會記在心裡的。”杜若清了清嗓子,見車裡也沒有外人,故而調笑道:“若是姑娘日後嫁不出去,需要杜若以身相許的話,杜若也可以考慮考慮……”

劉七巧這回是踢了鐵釘子,心口疼的沒處說,可是又不能撒潑耍賴,明顯是自己先出言不遜再前,人杜若不過就是順着她的意思往下說。要說輕薄的話,還是自己不自重在先了。

既然臉皮厚也比不過,那麼還有最後一招——比狠!劉七巧朝着杜若翻了一個白眼,是那種頭顱呈三十度斜角,眼神成四十五仰角的超級白眼。前世沒有任何一個相親男在劉七巧這樣的白眼下淡定自若的停留三秒。

可當劉七巧瞪過了三秒,發現這一招對杜若也沒用,因爲——他壓根都懶得再看一眼劉七巧。劉七巧就這樣再尷尬中敗下陣來,最後還是王媽媽又一次解救了她。

“少爺,這話可不能這麼說,要是被外人聽去了,還當你們不懂自重,玩笑話說說就好,過了對姑娘家的名聲不好。”這話雖然聽着雖然在說杜若,可劉七巧知道,王媽媽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哎……在古代開個玩笑都很傷神那。

幸好沒過多久,趙家村就到了。死了的這個寡婦的男人也姓趙,平常大家都喊她趙寡婦。趙寡婦不像錢寡婦,膝下有女兒。她男人是病死的,她是本村最窮的一戶人家的閨女,在他男人病着的時候,被送到了趙家去沖喜去的。

劉七巧一聽沖喜,精神來了,斜着眼看着隨她一同下馬車看熱鬧的杜若,時不時鄙夷的看他一眼。

劉七巧到了趙寡婦人家,終於弄明白了趙寡婦的死因。不得不說王氏那個嘴毒啊,這事兒壓根和劉七巧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她還能編派的有模有樣也是醉了!

原來這趙寡婦的男人死了以後,也沒給她留下一兒半女。村裡地主趙大爺的表侄不知怎麼就看上了這個貌美年輕的趙寡婦,託了幾趟媒,可是這找寡婦一概不應,說是一定要給自己男人守滿三年的孝。這本來也沒什麼,不就是等着唄,可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說趙寡婦勾搭上了別人,肚子裡有了孽種,這纔不理那地主家的侄子。

這趙大爺的表侄家在趙家村也算的上有頭臉的人,聽了這話就來氣了,帶了一羣人把趙寡婦家給砸了。他又正巧看見趙寡婦那衣服底下漲鼓鼓的肚皮,更以爲是真的了,上去就給趙寡婦幾個耳光。這事兒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趙寡婦覺得沒臉做人了,昨夜趁着天黑,投河了。屍體今兒一早浮上來,才被人發現。

這會兒劉七巧正站在趙寡婦家,趙寡婦的屍體也在門廳裡面放着。據幾個給趙寡婦換衣服的村婦說,趙寡婦的肚皮確實脹鼓鼓的,像是有了身孕一樣。

劉七巧心道:要真有了身孕,那也不至於尋死啊,懷着孩子的人特別有一種生存的慾望,這是發自內心的母愛,是沒有辦法剋制的。

一旁三個老人兩個孩子正哭的稀里嘩啦,劉七巧聽說其中一個是這趙寡婦家的婆婆,就開口問道:“大娘,您兒媳婦是什麼樣的人,您心裡肯定清楚對不?您覺得她能做出那種事兒來嗎?”

趙寡婦婆婆哭的稀里嘩啦道:“我兒媳婦最乖巧,小時候就跟我家定了娃娃親,我兒子病的快死的時候,我們原本是去退親的,她非要嫁過來伺候我這老人家,後來我兒子死了,我勸她改嫁,她說總等守完了孝,再提這個事兒,誰曾想就會弄出這些事情來呢!”

劉七巧也不由有些傷心了,原來這世上還有自願沖喜這一說的……她覺得自己又被古人給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大娘,聽說你兒媳婦出事前曾找郎中看過病,那個郎中在不在,我倒有些事情想問問他。”劉七巧看着門板上趙寡婦被收斂的乾乾淨淨的屍體,腹部的確有些隆起。若是沒猜錯的話,這腹中除了有積水之外,一定有些別的東西。按照她的專業估計,大約是子宮腫瘤一類的,肉眼能看的見的話,只怕已經是晚期了。

趙寡婦的婆婆聞言,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淚,指着大門邊上一個抹淚的中年人道:“我們鄉下人看不起病,平常都是請這胡郎中看一眼,我媳婦也是請她看的病。”

正這個時候,忽然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從外頭走進來道:“什麼人還在這裡亂嚷嚷,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死了最好,鄉親們看看,那麼大的肚子,裡面沒有孩子那是什麼?”

那人話沒說完,坐在地上的兩個男孩子忽然從過去,對着他拳打腳踢道:“姓趙的,還我姐姐,還我姐姐!”幾個鄉親們看着實在可憐,把兩個孩子拉住了道:“趙三爺,人都死了,你還這麼計較做什麼,論輩分,她還是你嬸子呢,你也不怕報應!”

那趙三道:“我怕什麼報應,我好心好意的對她,她一轉眼做了別人的姘頭,肚子都搞大了。”

這些話聽來實在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劉七巧雙手叉腰,指着趙三道:“是不是肚子大里面就有娃了,趙三爺,我看你這肚子大的只怕快生了吧!”

大夥兒一聽,再回頭看了一眼趙三那大肚子,頓時憋不住要笑,又因爲這裡是靈堂,笑了很不尊重,個個都是一副似笑非笑,憋着很難受的摸樣。

劉七巧看着坐在草垛上的三個老人,語重心長道:“三位老人家,我倒是有個辦法還你們女兒的清白,可是未免會對她的屍身有所冒犯。”

杜若一直在一旁聽着,見劉七巧這麼說,頓時就知道她又動了什麼心思,忙開口道:“在下是京城寶善堂的杜大夫,胡郎中,我問你,你有沒有給趙寡婦測出喜脈來?”

胡郎中一聽這位是城裡的大夫,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只怕也唬不了人,於是開口道:“喜脈倒是沒有,但是脈象不好,弱而滯,似乎是得了重病。我又不能看她肚子,所以……不知道是個什麼症狀。”

杜若想了想道:“既然沒有喜脈,那懷孕一說肯定是假的,按照胡大夫測出的脈象,顯然是沉痾之脈,那說明趙寡婦肯定是身染重病,且這病只怕就是她腹部鼓漲的原因,恕在下大膽猜測,她的腹中沒有胎兒,有的應該是癰疽。”

衆人皆恍然大悟,劉七巧頓時也覺得,像杜若這樣有點真才實學的人,說出來的話確實讓人可信很多,她一個小姑娘說再多,大夥都以爲她胡攪蠻纏呢。

“所以,那位姑娘所說的辦法,大概就是剖開屍體的肚子,看一眼裡面到底有沒有胎兒,對不對?”杜若看着劉七巧似乎帶着一絲不確定,又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劉七巧想了想,轉頭問幾位老人道:“老人家,你們也不想趙寡婦蒙羞去了,這全在你們自己,鄉親們若是不親眼所見,只怕也很難相信這位杜大夫所說的,我保證,我們看過之後,會把趙寡婦的屍體縫的好好的,絕對不讓她少半快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