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羽也不便明說,當即一笑道:“見到嬢嬢你身體這麼快就能恢復,筱羽我也很欣慰!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嬢嬢你身體剛恢復,還要多注意休息,多喝水,再煎幾副退熱解毒清痰的中藥喝喝……呃,我先喝粥,今兒個還有重要事呢!”
“筱公子趕緊用粥吧,薰兒已對我說過,說你今天要帶遠兒去公學堂報名,筱公子,你是我廖家的大恩人,這大恩無以言謝,廖家一家人唯有好生服侍你便是……”廖母再一個道福,“遠兒,趕緊給筱公子盛粥!”
“哦!”廖遠一溜煙地竄進了堂屋,筱羽這纔想到了薰兒,四下一望道:“怎不見了薰兒?”
“薰兒昨夜一夜未眠,除了照顧我,還給你趕製一件冬袍,你今天要帶遠兒去公學報名,這便又早早出去給你們聘馬車去了。”廖母提到女兒,面上甚是心疼。
我的娘啊,這不真是要我命了嗎!聽到廖夫人這一說,筱羽哪還有心思吃飯,撒腿便往屋外衝去。
“筱公子,你這是到哪裡去?還沒吃粥呢!”廖夫人在背後喊道。
“我去找薰兒!嬢嬢怎地不攔住她啊,她一個弱女子,一夜又未眠,萬一暈倒在路邊可怎麼辦?這天寒地凍的!”筱羽是怕了薰兒,這丫頭動不動便要暈厥的人,這可不是危言聳聽。
“大哥!”院中驟然響起一聲銀鈴似的呼喚。
聽到這一句呼喊,筱羽色與魂授一般,只見薰兒乘着一輛馬車趕了過來,趕馬車的師傅——咦,竟然便是前日載自己到白園的劉安!
看薰兒和他說話的態勢,兩人似乎很是熟絡,那劉安似乎也認出了筱羽,不由一驚,俄而便衝筱羽一笑再一作揖。
“我的薰兒寶貝啊!你可急死了大哥你造嗎?”筱羽幾步跨上去,衝劉安一點頭,然後雙手一拎,如抓小雞一般地將薰兒抱在了半空中。
當着母親和馬車師傅的面,廖薰兒面紅的如家門口那春聯紅紙一般,緊緊將頭埋在筱羽懷裡,知他是關切自己,她也不掙扎,心下暖壞不已,“大哥,有外人看着呢,要羞死我了……”
“羞什麼羞啊?我關心我的女人,又不是抱鄰家大嬸!”筱羽將薰兒抱回了屋中凳子上,這才見到廖夫人那瞠目結舌的表情,不由尷尬地一抹面孔,“咳咳,這個,薰兒你昨天腳扭了就不要走太多的路哈!”
說罷,又低聲道:“薰兒,你又忘記我昨天給你定下的約法三章了麼?”
“薰兒沒有忘記,大哥,薰兒又有哪裡做錯了?”廖薰兒分外不解地盯着他。
“你一夜未眠,這不是作踐自己麼?!哪有如此不愛惜自己身子的!嬢嬢下半夜就應該不會再出汗了,你何故不睡,還要給我做衣衫?
“這一大早這麼冷的天,不吃早飯就跑出去,你這是愛惜身子麼?你反覆悖逆你我定下的條約,你說,讓我如何處罰你?”
見他那有些慍怒的神色,廖薰兒眼眶一紅,一夜未眠的她眼裡遍是紅血絲:“大哥,你這般疼惜薰兒,薰兒知足了,但薰兒也疼惜你,希望大哥也要體諒薰兒……”話未出口,淚已先流。
“唉!”筱羽一聲長嘆,他還能說什麼呢,見到廖遠放在桌子上的粥,當即端過來,拿起勺子一舀,吹了吹凉,便往她嘴邊送去。
“大哥……”廖薰兒四下一望,見孃親和弟弟、還有劉安都望着自己兩人,面色又羞又喜。
“吃!”筱羽一瞪眼,廖薰兒一點頭,便將一勺粥吃下去,如此直到筱羽把一碗粥喂完。見桌子上還有一個雞蛋,一摸是熱的,他當即敲了殼,剝開來要給她吃。
“不!這個雞蛋是給大哥吃的!”薰兒堅持不吃,“大哥昨天受傷流了血,這是給你補身子的!”
“嗨!一個雞蛋嘛,給我再煮一個得了。”筱羽搖搖頭,“趕緊吃了。”
“只有這一個了,本來是給孃親補身子的,孃親留給你吃……”
“哦?”筱羽站起身來,一望廖夫人,又一望站在一邊瘦弱的廖遠,驀地,他一聲長嘆,一個雞蛋,在這一家,是一種奢侈,更是一份沉甸甸的關切之情啊!
“廖遠,拿把刀來!”筱羽一喊。
“嗯!”廖遠立即衝進了竈房,拿出一把切菜刀。
筱羽接過刀,將雞蛋切成四份,衆人瞪大眼睛望着他,分外不解。
“我們一家人一人一口,來來!”筱羽撿起一份一口吞掉,“廖遠,快吃!給嬢嬢也遞一份過去!”
“大哥!”薰兒望着這一切,淚如雨下,坐在凳子上,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我這樣做,是要讓你們都知道,只要是我筱羽的家人,我們便要有福同享,有難嘛,我一個人去擋!”筱羽擦了擦嘴巴,
“只有一個蛋不要緊,將來,我們會有偌大的一個雞蛋,這麼這麼大,我們吃都吃不完,相信筱大哥,好日子就在前頭!吃!趕緊吃掉!”
他拿起那四分之一個雞蛋,給薰兒喂在嘴裡,看到她慢慢嚥下去,笑淚交加的模樣,筱羽心下一番不是滋味,我這善良溫順的薰兒寶貝,你吃了多少苦啊!
若非遇到我,又會有誰懂她疼愛她?至少,會有我這麼懂她疼她麼?筱羽啊筱羽,你肩頭的擔子重着呢!
廖遠和廖夫人也含着淚將雞蛋吃了下去,筱羽又囫圇吞了一碗粥,然後便和廖遠跳上了馬車,臨走時,筱羽探出頭來,將薰兒叫過來道:“今天你只許做一件事,給我睡覺!如果我下午回來見到你眼裡還有血絲,我今天就不回來見你了!”
這一句恐嚇對薰兒可是“致命”的正中咽喉,自從昨天見到筱羽不辭而別,她此生此世或許最怕的便是筱羽說這一句話做這種事了。也不管他這句話實際上前後矛盾,連連點頭。
望着馬車遠去,廖薰兒一直送到村頭柏樹下,眼裡是無限眷戀和幸福的光澤。
這馬車師傅劉安,原來最早便是廖薰兒父親爲官時的書童!怪不得和廖家人這般熟絡。筱羽和劉安在馬車上一陣閒聊,二人對這兩日來的巧合自是十分意外。
只是廖家和劉安彼此皆遭逢鉅變,時過境遷,雙方都再不復原來之身。但自廖父過世後,劉安倒一直和廖家保持來往,對廖母依舊敬重,也經常資助廖家母子三人。
一個時辰後,馬車來到了成都府公學堂,筱羽下車欲付劉安銅錢,但劉安打死不要。
“當年廖大人對劉安的照顧,劉安沒齒不忘,劉安早已許下諾言,只要廖家人乘坐劉安馬車,此生不收一文錢,筱公子趕快收起來,莫辱了我對廖大人一片追思報恩之心!”
筱羽一陣感動,這劉安雖對梨園成見流於世俗,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只聞劉安一身酒氣,那馬車上還有一隻裝滿酒的葫蘆,心道此人原來好這口,趕啥時一定給他整幾瓶送去。
筱羽當即再次道謝,劉安本要守在這裡送他返回,但筱羽心裡有數,今天這一折騰,誰知道何時能結束,自不能耽擱他做生意,便再三道謝讓他忙去,自己返回時自尋馬車。
成都府公學堂位於城東,已有數百年的歷史,下了馬車後,筱羽擡頭一望,只見這一排氣勢不凡的園林建築羣甚是莊嚴,門口一座大漢白玉牌坊,上書:聖人立學成都府書院學堂。
牌坊兩側自然少不了名人題寫的幾副長聯,對聯不外乎便是歌頌聖人治學、倡導讀書人尊師重道、讀書治國平天下的時代主旋律內容。
一眼望去,學堂門口學子進出絡繹不絕,又見兩排鎧甲在身、手執刀槍的兵士站崗守衛,一般不是讀書人打扮的人士進入,都會被其中一個首領一般的人物盤查問詢一番。
見廖遠有些緊張,筱羽拍拍他肩膀一笑道:“這是讀書人求學之地,又不是刀山火海匪窩,你怕個啥?走!筱大哥今天帶你開開眼界,讓你正大光明地成爲這學堂學子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