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的五翻工作越來越激烈,矛盾也是越來越尖銳,本來都是抓抓小魚小蝦的,可是隨着羣衆運動的範圍越來越廣,很多人都不甘寂寞,都想一鳴驚人,終於有人抵擋不住成爲英雄的誘惑,有人開始動手打老虎了。
長江化工廠的工人jj先鋒隊,居然突擊抄家了,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的膽子那麼大,行爲那麼多瘋狂,先鋒隊突然把衝進厂部,把書記和廠長都扣下來了,然後組織人手去幾個書記和廠長的家,把他們家裡抄了一個底朝天。
抄了結果的非常滿意,家裡的收音機,播放機,沙發,縫紉機,自行車之類的家庭大件,都成爲資本主義腐朽生活的證明,就連一袋咖啡豆,都成了資產jj小資生活方式的強硬證據。
長江化工廠的工人先鋒隊帶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開頭,其他工廠單位的先鋒隊,看到長江化工廠先鋒隊的瘋狂行動,理所當然的理解爲五翻工作的堅定立場,堅決態度,與走資派堅定鬥爭到底的決心。
於是南都很多單位的先鋒隊,都紛紛效仿,以野蠻抄家的方式來鬥爭,這種抄家的方式比較極端,基本是拼死一擊,根本沒有後路的。
抄到你家裡有很多奢侈品,那你就是妥妥的走+資派,然後讓你不得翻身,你要翻身了,抄家的那幫人不是要倒黴了嗎?
抄家沒有發現的,那你就是把東西都藏起來了,爲了證明自己的判斷對的,那些先鋒隊的方式瘋狂,不停的逼迫你承認,不承認就打了,打到你承認爲止,很多人都被屈打成招了,然後把罪名定死。
現在整個南都都非常緊張了,很多工廠單位的領導,都是膽戰心驚,比以前日本人佔領南都時候都緊張。
現在一個走資派,搞得大家都神經兮兮,人民羣衆對走資派根本沒有多麼深刻認識,普遍認爲走資派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人,什麼叫走資本主義道路,那個意義比較繁多,反正大家都不知道,不過可以簡單理解爲有錢人,反正資本主義都是有錢人,反過來理解也可以,有錢人都是走資派。
這個誤區導致整個南都都是人心惶惶,到處流露着緊張和焦慮,誰家的生活好點,誰家就是走資派,走+資派肯定要不打倒,人民羣衆都可以理直氣壯過來抄家了。
所以整個南都都沉浸在惶恐和不安當中,以前炫耀家裡生活條件好的那些人,心裡都十分擔憂,因爲很多窮的叮噹響的那些人,都用通紅的眼睛盯着你呢,隨時都可能衝到你家來來抄家了。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手續,以人民的名義,想抄家就抄家,想怎麼扣大帽子都可以。
這個時候,大家最驕傲的一句話就是:“我祖上八輩子都是貧農,根正苗紅。我窮,我驕傲;我窮,我自豪;我窮,我牛叉;我窮,我怕誰;我窮,我無敵。”
資本主義代表有錢的,反正你只要你家裡有錢,不管你怎麼來的,那就是走+資派。現在時代缺乏正確的價值引導,也缺乏正確的政策宣傳,很多人都不知道走+資派到底什麼意思,只要發現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自己就把走+資派的大旗拉過去用用,,用完就扔掉。
這個年代大家最喜歡的方式就抄家,對於那些被打倒的領導幹部,大家都積極跑過來抄家。南都家裡誰家有錢,誰家沒錢,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很多人心裡都一清二楚的很。
以前的那些民族資本家算是倒黴了,當年的工廠都是半賣半送給國家的,國家都是給了一部分錢的,所以他們家裡就非常有錢,去他們家裡抄家嗎,一抄一個準,至於抄家抄到的財物怎麼處理?
中國幾千年留下來的小市民的思想,那也是根深蒂固的,大家都喜歡留點後手,給自己後人留點防身的東西。就算在抄別人家裡的時候,大家不會忘記骨子裡面的傳統,祖宗的手藝不能丟啊。
抄家之前,大家都打着走+資派的旗幟,理直氣壯抄家;抄家之後,走+資派的旗幟連塊破布都不如,扔的遠遠的,好東西都知道讓自己口袋裡面裝。
現在整個南都都瀰漫着兩個字“仇富”,反正有錢人都倒黴,你不是走+資派,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呢?反正只要是錢,都勞動人民的血汗錢,就算是你的血汗錢,那也是屬於整個勞動人民的,要大家一起來分錢才行。
人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有錢的都是幹部家庭,再說一號有明確的指示,三分之一的幹部都是走+資派,要堅決打倒他們才行。
於是第一批被打倒了的幹部,按照從快從重從嚴的處理方案,處理結果下來了,問題嚴重的走+資派幹部,都要下放到農場勞動改造,問題不嚴重,目前還留在單位繼續調查。
省裡有一百多名老幹部被打倒了,這一百多個老幹部都是赫赫有名的實權幹部,大家都不敢把他們留在原來的單位改造,擔心他們關係比較複雜,還有機會翻身,所以都要下放農場,勞動改造。
少苦非常鬱悶,你搞四青五翻就好好搞四青五翻,少苦在農場招誰惹誰了,既然又有一批的走+資派和修正+分子要送到農場來改造,難道你不知道,少苦看到這幫人,就像看到恐怖分子一樣嗎?
上級的命令,不折不扣去執行,少苦看着吳剛和寧大全,沒好氣的問道:“怎麼了?人都接回來了啊?有多少人啊?”
吳剛看到少苦的臉色不好,上面通知少苦去接人,少苦都賴的去的,反正少苦的態度就那樣,有本事你來農場抓少苦啊?
反正現在農場的副書記比較多,少苦直接讓負責農場安全的寧大全帶着吳剛去接人,別的副書記可沒有少苦的魄力,接到上面的命令,只能去接人了。
農場現在增加了四個副書記,寧大全負責農場的安全保衛和紀律工作,佘波負責農場的d員隊伍和組織建設,蔣震負責農場的政策宣傳和文化教育工作,王陽負責基建和後勤,少苦也是副書記,負責暫時主持農場的工作。
少苦比較自覺,一般也干涉別人的事情,幾個副書記目前還是比較客氣,有事情都主動問少苦怎麼辦?少苦基本不插手別人的事情,少苦在裝低調呢?
寧大全看着少苦明顯不歡迎的態度,硬着頭皮說道:“周廠長,上面分了60多個人到我們農場,都是以前省裡重要單位的主要領導?”
少苦頓時不滿意叫到:“怎麼分這麼多過來啊?不是幾個農場平均分嗎?怎麼我們就這麼倒黴。”
寧大全一臉歉意看着少苦沒有說話,省裡領導分的人數,他哪有資格反對,只有同意的份,領導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他也不想要這麼多人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少苦只是發發牢騷。也沒有怪寧大全的意思,少苦拿着名單看了看,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吃驚的問道:“這個黎楚光是不是黎家的人啊?就是張家的那個親家啊?”
吳剛看到寧大全莫名其妙的眼神,急忙解釋說道:“應該是的,他被打爲走+資派,而且還有海外關係,問題還比較嚴重?”
少苦嘆氣說道:“張家就是一個災星,反正和他們有關的人都倒黴了,幸好我當初眼光好,沒有看中張家的女孩,要不然我也死定了,張家的人呢?”
吳剛急忙解釋說道:“受到袁書記的事情的連累,張家又回到了砂石場了,最近在勞動改造呢?”
少苦沒有再搭理張家的事情,對着寧大全的說道:“老寧,人帶回來了,和我沒有關係了,你們自己安排吧?”
寧大全急忙說道:“周廠長,這批人怎麼安排,你總要給個意見吧?”
少苦不負責說道:“不關我的事,這幫人可是燙手山芋。安排的舒服了,有人說我們立場有問題,安排的太艱苦了,大家都是同事一場,顯得我們太薄情,反正都不好安排。你和佘波商量吧,他是負責d紀和組織的書記,你是負責農場安全的,你們自己協商吧?”
這個事情是挺難處理的,裡面很多人的級別比少苦多高,有的直接是廳級幹部,雖然暫時被打倒了,誰知道以後有沒有翻身的機會?就算沒有翻身的機會,可是他們很多都是老革命,很多戰友的眼睛盯着呢,你處理的不好,人家戰友會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
寧大全看到少苦直接甩手不管了,急忙建議說道:“周廠長,要不我們開個書記會商量一下吧?”
寧大全的想法比較好,集體決定,除了問題集體承擔,大家都經常用的這招,到時候冤無頭債無主,想找人算賬都找不到。
少苦還沒有說話呢,只見高景陽急匆匆的跑過來,對着少苦說道:“周廠長,劉科長打電話來說,說你家裡出事了?有人抄你的家的?”
少苦疑惑的問道:“劉科長?哪個劉科長?”少苦記憶中好像沒有什麼劉科長啊?
吳剛急忙提醒說道:“就是鬍子,鬍子大名叫劉志山,不熟悉的人都喊他劉科長?”
少苦一聽是鬍子,激動的叫到:“誰抄我的家啊?瑪d,不想活了吧?”
少苦急急忙忙的往外衝,一邊衝一邊在想,誰在找自己的麻煩呢,肯定自己太低調了,有人不知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