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銘等人離開門巴族不到一個時辰,北方草原上就煙塵四起,一股足有上千人的騎兵迎風而來。馬上的騎士矯健,各個都揮舞着彎刀。看上去彪悍英武。
爲首的,是一箇中年的漢子,額頭上繫着一條黑色的編繩,把散亂的頭髮隨意的綁在了腦後,一身北方特有的粗麻布衣服,胳膊卻露在外面,健壯的肱二頭肌肱三頭肌張揚着他的力道。
“大王,前方是門巴族的領地。”騎兵斥候湊過來,和漢子彙報道。
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杜格爾。門巴族屬於他們轄區的一個小部落,而且是那種最不起眼的小部落。
“狼煙就是門巴族放出來的,打聽清楚了麼?”杜格爾馬不停蹄,卻氣不長喘的問道。
“剛剛我向門巴族族長詢問了一下,說是遭到了漢軍的小股部隊襲擊。門巴族的男人戰死了許多,也發現了咱們人的屍體,還有幾個化裝成平民的漢人屍體。”斥候說道。
“過去看看!”能當上漠南的小王,杜格爾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相信自己的斥候,但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門巴族,一片戰亂後的慘象。
婦人摟着孩子,眼淚汪汪的看着如颶風般來臨的騎兵。還有一些人在挖坑,掩埋戰死的屍體。
草原人的確是堅強的,他們有着狼一般的性格。那些婦人和孩子,即使剛剛喪失了親人,也依舊堅強的咬着牙的在挖坑,掩埋他們的親人還有殺死他們親人的敵人。
常年的遊牧使得他們不會選擇讓敵人暴屍荒野。因爲屍體的腐爛會滋生龐大的細菌,產生令人恐怖的瘟疫。
“啪!”一道鞭影輪了下來。
正在掩埋屍體的一個瘦小身影被鞭子卷的直接飛了出去,摔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那孩子看着馬上的騎士,眼中都是憤怒,卻忍住,沒有發作。
戰馬上的騎士跳了下來,用彎刀把坑中埋了一半的死人撥動了一下,這才站直了身子,向着後面用匈奴話喊道:“是門巴族的人,傷口也的確是漢朝兵器所造成的。”
後面,杜格爾的臉色陰沉,看了看門巴族剩下的老弱病殘,最後目光落到了老族長的身上,陰冷的說道:“都說門巴族和漢人走的近。你們要注意了,草原之鷹是不會瞎眼的!”
門巴族老族長俯身,恭敬的給杜格爾施禮。
“還有,今年年成好,門巴族的牛羊是不是要多送來一些?”杜格爾加了一句。他身後的騎士笑了起來。
門巴族老族長擡起頭,嘴脣有些乾澀的說道:“剛剛的戰爭,已經耗盡了門巴族青壯男人的性命,請給門巴族留一條根吧!”
“放屁,多幾頭牛,幾匹馬,有用麼?沒用!”杜格爾身邊一個頭戴青布冒兜的鷹臉漢子說道。
門巴看了看漢子,那是杜格爾手下最善戰的勇士桑傑。也是最兇狠的桑傑,滅了無數的小族,手上沾滿了匈奴人和漢人的鮮血。
“沒用,的確沒用。門巴族會如時進獻牛羊!”門巴低頭了,此刻的門巴族再也經不起風浪。
“好了,好好掩埋我們的勇士。把漢狗的腐肉送到地下當做肥料,明年這裡的草會更加茁壯!”杜格爾長笑道:“而我們,則要追擊那些漢狗,去增援我們的勇士,殺漢狗。”
“殺漢狗,殺漢狗!”
“搶漢人的女人。”
“對,他們的女人細皮嫩肉,肌膚白皙,還帶着一股子香味兒!”
這羣草原狼說起漢人女子,如數家珍。一看就沒少禍害漢人。每一次單于王犯邊,都會集結這些小王的軍隊,那是除了秋天,他們最大的收穫季節。
在漢朝的邊塞,不止能收穫牛羊馬匹,還有大量的珠寶絲帛,最重要的還有女人。
“好啦,今年草場好的不得了,等秋高馬肥,大單于定然會組織會獵。到時候漢人女子少不了。”杜格爾張狂的大笑道。
“門巴,說說那羣漢人往哪個方向去了?不就是男人死了麼?到時候多搶點兒好生養的漢人女子,不過多久,門巴族就又有許多草原之鷹啦!”
門巴滿是皺紋的臉堆着笑容,說道:“尊敬的大王,他們走向了陰山和賀蘭山的山缺。若是追的快,應該能在他們逃到朔方城前攔住。”
杜格爾愣了一下,讓他跟着大軍征討,順道欺負一下邊塞漢軍,他還能做到。可若是孤軍深入漢朝邊境,進攻朔方城,他卻是沒那個膽子。
朔方城雖然只有幾千守軍,也沒有太多騎兵。可漢人善於守禦,又詭計多端,孤軍深入可不是好事兒。
“漢人詭計多端,我看未必逃回朔方。巫師,占卜一下,漢人逃到哪裡去了?”杜格爾問道。
“遵命!”從後面,跳出一個矮小的瘦子,一蹦一跳之間,顯得有些猥瑣。果然是天南地北各有不同。
漢朝的神棍,各個仙風道骨。而這匈奴人的神棍,則把神棍的標籤寫在了臉上。
這猥瑣的神棍走出來,嘴裡唸唸有詞,就是匈奴人也不一定都能聽懂他所說的。只見他叨咕着,拿出了幾塊長短不一的骨頭,在手中搖了搖,往地上一扔。
所有的人都望向地面的骨頭。
猥瑣神棍指着地上最長的骨頭,說道:“我的王,長生天草原神指示的方向是西北!”
果真,那最長的骨頭指向了西北。
門巴的臉上閃過一絲焦急之色,因爲燕銘他們真的是向東北而去的。
杜格爾看着地上的骨頭,又看了看猥瑣的神棍,眼中帶着嘉許之意。只要不是向朔方城去,他才無所謂去哪裡。
在心中杜格爾是相信門巴的,之所以讓神棍巫師指引方向,就是爲了逃避。作爲神棍,若是不能準確斷定主子的心思,恐怕腦袋早都被彎刀砍掉了幾次。
所以,在骨頭落下的瞬間,巫師的手也悄悄的用了點兒力道,玩了個小把戲。
可上天就是這麼會捉弄人,這個小把戲的結果指向,正是燕銘他們潛入的方向。杜格爾將近兩千的騎兵,沿着部落巫師的指引方向,如同草原颶風一般,打馬而去。
“班卓,班卓,快點兒帶上小將軍的隨從,超過杜格爾的人馬,通知小將軍一下!”門巴等杜格爾走遠了才大聲吼道。
澄心沒有等班卓上馬,他就已經騎了一匹馬又牽了一匹馬,衝出了門巴部。
班卓慢悠悠的走過來,一臉不願意的說道:“門巴爺爺,我們爲何還要維護漢人。若不是漢人,我們今日不會死傷這麼多人!”
“住嘴!”門巴斷喝一聲,蒼老的身軀顯得極爲威嚴:“若不是拿圖的出賣,咱們怎麼會落到這般下場?你看那杜格爾,就是一頭狼,他還要我們多進獻牛羊呢!長生天啊,你告訴門巴,是選漢,還是在這草原上繼續忍受無盡的苦難啊!”
看着門巴擡頭苦苦的問天,班卓哭了。整個門巴族哭了。
風過草原,掀起呼嘯聲,這一刻,彷彿草原都在哭泣。
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