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青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翻轉。韓安國早就領略過燕銘厲害,卻也沒想到燕銘竟然在大殿之上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倒是角落裡的汲黯拍手,公然叫好。
“你,不過是一個謁者,竟然敢如此咆哮殿堂。”莊青翟有些老羞成怒,沒想到燕銘之前看似和他是一夥兒的,現如今卻倒打一耙,反了天綱。
眼看燕銘說完了這些話之後,皇帝劉徹眼睛裡都是笑意。莊青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去找燕銘的麻煩,只好把一腔怒火撒到了此時不過是個謁者的汲黯身上。
只可惜,莊青翟再一次找錯了對象。
燕銘不好惹,可汲黯比燕銘還要不好惹。這傢伙是個不怕死,又臭又硬的一貨。
聽到莊青翟的話,汲黯一昂頭。
燕銘只看到汲黯一昂頭,眼睛一瞪,就知道,莊青翟討不了好兒去。
“我說莊公,皇帝陛下召集你們這羣大臣前來,不過就是爲了商討個對策。我叫個好兒,怎麼了?這既是咆哮公堂麼?這就是違反朝綱麼?難不成只准說和親,不準有其他的聲音麼?”汲黯反問道。
莊青翟梗了梗脖子,還要說話,卻被韓安國拉住。
他這才反應過來,向着劉徹一抱拳。
劉徹對汲黯這個幾乎天天在跟前的小謁者,倒是有些刮目相看。這場朝會,本來就是他發起的。說什麼都無所禁忌。自然也不會對莊青翟有所責罵,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大家繼續說下去。
韓安國沉沉心,說道:“燕侯所說的,是玩笑話。軍隊是國家的根本,自然不能廢止。和親也是國家的大計,經過三朝的檢驗,證明了它的功效和意義。自然也是沒錯。這個……”
燕銘咳嗽一聲,直接打斷了韓安國的話,說道:“別說和親的功效和意義。他的功效,就是讓匈奴人暫時不欺負咱們大漢朝,啥時候想起來了,就給咱們來上一下子。而它的意義,在高祖草創大漢的時期,在文景兩位聖皇韜光養晦的時期,的確是非同一般。可現在,時代變了,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意義。”
看了看劉徹眼中鼓勵的意味,燕銘繼續說道:“如果現在還非要說和親的意義,那除了把我大漢女兒送到匈奴胯.下承歡,基本上沒什麼鳥用。”
這話說的很糙,在這樣的場合之中,許多朝中大員都已經有些忍俊不住。
燕銘眼神凌厲的掃視了一眼那些幾乎忍俊不住的朝中大員,厲聲說道:“我知道我這話說的很糙,很操蛋。甚至讓諸位老莊之學,儒門大聖聽了,連世俗俚語都不如。可特麼記住一句話,話糙理不糙。”
“一個國家,積弱之時,可以委曲求全。可以暫時讓步。這都不丟人。可特麼現如今我大漢已經遠非當初草創時期,經過文景兩位皇帝的勤儉治國,咱們現在算是富庶了,有錢了。也特麼該給匈奴人看看咱們的獠牙了。”燕銘揮舞着拳頭。
“諸位大臣,諸位侯爺,告訴我,你們是安逸的習慣了麼?你們已經忘記了該如何騎馬,如何打仗了麼?”燕銘眼神巡視着周圍的一羣大臣,昂然問道。
隨着燕銘的巡視,劉徹的眼神也巡視過去。
那些之前主戰派的人,眼中的意志更加堅毅。而那些主和派的人,此時則有了一絲猶疑。
“諸位回想一下,我大漢自和親以來,真的得到安寧了麼?匈奴真的遵守約定,不再寇我邊城了麼?”燕銘說着,想要舉一些例子,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主戰的王恢。
王恢看到他的眼神,頓時明白過來,接口說道:“自從高祖皇帝開始和親以來,六十餘年,匈奴寇邊已經數百次。僅僅是雲中郡戰死的郡守,就有幾十人之多,其中有高祖時期的……”
王恢幾乎是掰着手指頭說出了那些戰死雲中郡郡守的名字。他的話語越說越是沉痛,一種異樣的氣氛凝聚在大殿之中。
汲黯在王恢說完之後,向前一步說道:“這僅僅是雲中一郡戰死者的名單,至於五原、朔方,死者也不必雲中少。而這還是郡守之職。那些埋骨邊關,無名而死的將是軍兵,更是不計其數。”
“然而,這和國與國的大規模作戰來比,終究是小數量的損失。”莊青翟還要再說。
這一次,不等燕銘開口,就有許多大臣要開口阻止莊青翟說下去。
燕銘一擡手,沉聲道:“莊大夫,這數代人,無數的將士性命,在你看來,不過是小數量麼?試問我大漢綿延百代,若任憑匈奴這樣囂張下去,就算和親一直管用,死傷一直是這種‘小數量’,可積累下來,是什麼概念?”
“爲今之計,想要畢其功於一役,不現實。”燕銘話鋒一轉,說道:“但云中、五原、朔方三郡,斷然不能後撤半分。若是後撤,匈奴人得到這個甜頭,定然還會進一步蹬鼻子上臉。”
“畢其功於一役,不現實。那按照燕侯的說法,該怎麼辦呢?”韓安國問道。
“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直接就和皇帝陛下說了,還要你們在朝堂上亂七八糟的說麼?”燕銘一副無賴的樣子,倒是讓韓安國噎了一口氣。
“你既然不知……”韓安國的話還沒說完,再次被燕銘打斷。
“我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我知道,一位聖人說過一句話‘忘戰必危’,我覺得適合送給在場諸位共勉。”燕銘實在想不出這是誰說的,只能說是聖人說的。
“這莫非是孫武子所說?”劉徹問道。
“啊?”燕銘一愣,說道:“大概也許是這樣吧。”
衆人被他的樣子逗得想笑又不敢笑。那些主戰的大臣此時對燕銘的好感度飆升,而那些主和的大臣也有大部分開始動搖,認爲燕銘說的有理。只有極少數的人,還認爲擅起兵鋒於大漢不利。
“我們現在不打,不代表我們心裡不想打。和親,可以作爲忽悠匈奴人的一個幌子,但是卻絕對不可以成爲我大漢君臣心中的一項國策。不論何時,我們都要記住,軍隊纔是保護我們國家的唯一手段。和親,不過是煙幕彈。”燕銘慷慨陳詞。
衆人雖然不知道煙幕彈是什麼意思,但是從字面理解,也明白個七七八八。